第 5 章 辰時,山間晨霧尚正濃……(1 / 1)

辰時,山間晨霧尚正濃,金色的朝陽已經照到了山尖尖上,一寸一寸地往下曼延。

廚房的屋頂上已經炊煙卷卷,瞧著讓人心生歡喜。

大貴興衝衝地進來,徑直走到灶台前,迫不及待地拿開大鍋蓋,入目的是一堆堆灰黃的窩窩頭。

大貴上揚的嘴角立馬垮下來:“又是窩窩頭啊?”

坐在灶膛前的人聞言抬起頭:“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呢。一人一個,彆多拿啊。”

大貴話雖是這麼說著,但一雙手可沒閒著,立馬挑了個相對最大的在手裡翻滾,又湊到一旁的盆裡 ,卷點鹹菜就大口吃起來。

沒有晚飯,他每天夜裡都要餓醒好幾回。

風卷殘雲地吃完,他這才覺得肚裡稍稍有點東西了。

用手背抹了嘴,大貴又從鍋裡撿了倆窩窩頭,拿個碗盛了點鹹菜往懷裡一揣,就往外走。

灶膛前的人見狀打趣道:“你可彆偷吃啊。”

大貴嘁了一聲,稍轉頭說道:“我才不搶女人的東西。”

說完就徑直出了門。

一直走到一座簡陋的院門前,大貴抬手在斑駁的木門前拍了幾下。

“早飯!”

不多時,門被裡麵的人打開,一張嬌俏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鑫月接過飯食,打量了四周,將手裡的一顆碎銀放到大貴手裡,笑道:“多謝大貴哥。”

大貴看著手裡的碎銀,每次都心想這要是吃的就好了。

但誰會跟錢過不去呢?他收好錢點點頭,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叮囑道:“彆亂跑啊,外麵守哨的人很多的。”

鑫月點點頭:“好。”

鑫月關了門,回到屋裡,把東西放到了桌上。

“小姐,吃早飯了。”

關笙脈走到桌旁的條凳坐下,示意鑫月也過來坐。

桌上放著兩個乾癟的窩窩頭,豁口的土碗裝著黑乎乎的鹹菜。

關笙脈歎了口氣,拿起窩窩頭開始啃。

自從那夜魏羅北來了以後,她和鑫月就被重新安排了一間院子,條件明顯好了太多,可以自由活動了。

但僅限於院子內。

而且,他們怎麼都不肯告訴王叔的位置,隻說相安無事。

關笙脈心裡清楚,她們目前還是被關著,隻是變相軟禁。

回想這一路發生的事,關笙脈真是歎了無數次氣。

怪她太年輕,以前整日在府裡,學到的是“修身治國,安居樂業”,就以為外麵的世界真的是這般了。

現如今竟被蠻橫不講理的山匪擄到山上去,凶吉未卜。

母親應該早已知道她偷偷南下了,算一算,驛使快馬加鞭,這會兒消息應該快傳到父親耳裡了。

父親知曉後,再等幾天就會發現她遲遲未到揚州,一定知道她出了事。

長久來看,她們是有希望被救出去的。

隻是……她和鑫月如今女兒身早已被識破,每天的日子都過的心驚膽戰。

關笙脈看著手裡的窩窩頭,眸色一冷。

倘若真發生了那樣的事,就算被救下山,彆說她明年的春試,自幼所做的種種努力都白費了。

想到這兒,關笙脈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她必須得做點什麼,讓周圍的人對她有所忌憚

一上午的時間說慢也不慢,大貴這回帶著兩碗飯菜又敲響了院門。

鑫月接過碗,塞給了他一錠紋銀。

大貴心裡一動,抬頭看她。

鑫月笑吟吟道:“大貴哥,我們成日呆在院子裡不能走動,實在是悶得慌。我瞧院子裡的這棵樹有些年齡了,正好適合做個秋千來解解悶兒。隻是……我們沒有合適的繩索和板子,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留意留意,若是遇著合適的,可否順手帶過來呢?”

大貴咧嘴一笑:“這點小事,我回去就給你們找找,明天帶過來。”

鑫月聽他這麼說,趕緊對他行了一禮:“太謝謝你了!”

大貴被她這動作嚇了一跳,撓了撓頭,“嗐”一聲,走了。

魏羅北這幾天都很煩躁,在寨子裡瞎溜達。

裘仁那狗玩意兒竟然喪心病狂到把所有賑糧都換成了金銀珠寶。

如今這世道,以糧換財容易,但以財換糧難呐。

如今正值大旱,糧食千金難求。

想到這兒,魏羅北真是煩躁不已。他早就想把裘仁那玩意兒撕了,可常無名離開前,用救命之恩要挾,不準殺裘仁。

抓了裘仁回寨的第二日,手下就來告訴他,常無名又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自魏羅北認識他起,他就來無影去無蹤,突然出現在寨裡,又突然離開,魏羅北也早就習慣了。

可手下說,他走之前,特意叮囑,不準殺裘仁,要殺也等他回來,以他當年救命之恩為名義。

“唉!”真是欠人恩情,麻煩不斷。

正當他煩躁時,忽然看見不遠處一個人探頭探腦的。

魏羅北皺了皺眉頭,喊道:“過來。”

大貴正找著東西呢,忽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響起,轉過身一看,是大當家。

他愣了愣,趕緊跑過去。

“大當家!什麼事啊?”

魏羅北皺著眉看他:“你在乾什麼?”

“我?啊哈哈……”大貴乾笑兩聲,拍了拍手。“沒乾什麼啊,我就隨便逛逛。”

下一瞬腿上就挨了一腳。

大貴踉蹌一步,立馬說:“大當家,我看看有沒有適合做秋千的木材,想著帶回去。”

魏羅北皮笑肉不笑:“你閒得很麼?還有閒情蕩秋千。”

大貴支支吾吾地不說話。

魏羅北鷹眼一眯:“給誰找的?”

大貴畏畏縮縮。

又是一腳。

“哎!我說。”大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虛的交代:“是那兩位姑娘讓我幫忙找的。她們說在院子裡很無聊,想解解悶。”

魏羅北一愣,這才想起她們倆。

下午,正是日落時分,院子的門又一次敲響。

關笙脈疑惑地看向鑫月,往常中午後就不會再來送飯了,難道是大貴?他這麼快就找到了嗎?

鑫月,起身出去。

門開後,關笙脈聽見鑫月猶豫的聲音:“魏當家?”

是他?

關笙脈眼裡浮現一絲驚訝之色,隨即站起來出去。

此時魏羅北正站在院門口,鑫月有些無措地看關笙脈。

關笙脈走到魏羅北麵前,好奇道:“魏當家,你怎麼來了?”

魏羅北倚著門看她:“你們很無聊?”

關笙脈看了一眼鑫月,隨即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是有點,整日就隻能呆在院子裡,也沒事可做。”

她沒想到大貴竟直接把山匪頭子引過來了,不過這也是意外之喜。

關笙脈並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接開口笑道:

“魏當家,我們能出去走走嗎?”

魏羅北皺了皺眉,問:

“你要去哪兒?”

關笙脈:“隨便走走,熟悉一下環境。”

魏羅北想到寨裡那些沒輕沒重的男人,不讚同地說:

“寨裡沒什麼好逛的。”

關笙脈心道果然,她搖搖頭:“我的意思是說和你走走。”

魏羅北挑眉看她。

山寨位於山腰之上,沿山而建,外圍是一層根據山勢建造的厚厚的寨牆,上麵的平台很適合遮蔽和觀察外麵的情況。寨牆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這座寨子估計建立了不少年。

寨內的房屋零零散散,瞧著有二十多戶。下邊聚集著幾棟高大的木房屋,關笙脈猜想那應該是他們聚集議事的地方。

三五個中老婦人一人提著一個小木桶水正從小道上來。

婦人們瞧見魏羅北時紛紛笑著打招呼,注意到旁邊的關笙脈時皆是一愣,眼裡都閃過驚豔之色。

她們無聲的相互看了一眼。

早就聽說大當家前不久帶了三個外地人上來,兩女一男。隻是沒想到這倆姑娘長得這麼水靈,特彆是站在大當家旁邊的姑娘,白嫩的小臉,精致的眉眼,杏眼裡自帶三分笑意。

一頭墨發隻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著,身著雖素淨低調,但料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上品。

這可不像是平民家能養出來的女兒。

有膽大的婦人笑著問魏羅北:“魏當家,這是哪家的姑娘啊?長得真水靈。”

魏羅北說:“她姓莫。”

關笙脈沒說話。

婦人又看向關笙脈:“莫姑娘是外地人吧?我們也沒聽說附近有這麼標致的人兒呢。”

關笙脈笑著點點頭。

婦人們也沒說幾句話,這麼漂亮的姑娘隻身被大當家帶上來,意味著什麼……

她們相視無言一笑。

待婦人們走遠後,關笙脈問道:“如今是集中一塊去取水嗎?”

魏羅北嗯了一聲。

現在水井已經不出水了,他們在山底挖了幾尺深才挖到水,兄弟們把水挑上來儲存在水窖裡,供寨子使用。

關笙脈大概也能猜到原因,隻能心裡歎息一聲。

兩人逛了有一刻鐘,山寨的大致布景關笙脈差不多都知道了。

魏羅北看起來像是沒有事做,她說想在哪裡仔細看看,他也不著急,隻沉默地站在一旁。

關笙脈好奇地問:“你在山寨裡不忙的嗎?”

魏羅北回答道:“下山才會有事。”

關笙脈沉默了,下山有什麼事,是個人都能猜出來。

關笙脈又問:“你能告訴我那天你本來是想抓誰的嗎?為什麼會認錯我?”

這會換魏羅北沉默了。

過了半晌,他才說:“是當地的一個狗官,我以為你是她兒子。”

關笙脈沒說話,自古山匪和官府都是水火不相容的關係,她插不上話。

正巧這時,胡三突然跑下來,急忙說:

“老大,裘仁突然鬨著要見你,誰攔都不好使!

魏羅北皺眉,沒好氣地說:“他要上天啊?把這當他家,想見誰就見誰?”

胡三讚同地附和:“要不我把他打一頓?這樣他就老實了。”

魏羅北翻了個白眼,準備走:“算了。”

“魏當家,我跟你一起去吧。”關笙脈忽然出聲。

魏羅北轉身,瞧見她無辜的樣子,想到那地方的昏暗肮臟,皺了皺眉頭。

關笙脈注意到了他的反應,笑道:“我也想看看,沒猜錯的話我可是因為他才來這兒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叫魏羅北。”

關笙脈:?

她沒問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