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關裘仁的地方在後寨的……(1 / 1)

關裘仁的地方在後寨的一間單獨的房子,周圍有很多人把守。

看得出來這個人對他們很重要,關笙脈之前就懷疑,魏羅北既然知道了她的性彆但還是把她綁上來了,估計心裡還是覺得她和這個裘仁有關係。瞧他剛才的反應,關笙脈更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還沒走近屋子就聽到裡麵嘶啞的哭喊聲。

魏羅北看了一眼關笙脈,冷聲問:“你們對他用刑了?”

守門的人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不是老大讓他們每天都要給他點苦頭吃吃的嗎?

但他這時也不好說什麼,隻嘿嘿一笑,忙上前幾步先進了屋子,不多時,哭喊聲歇下去,隻餘斷斷續續的□□。

關笙脈隻當聽不見,抬腳就跟著魏羅北進去了,這倒讓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進門便是一片血腥味而撲鼻而來,裘仁這幾日已是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

魏羅北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說:“你找我乾什麼?“

裘仁喘著氣,緩慢地抬頭看他:“求你放過我吧,我也是無辜的。”

魏羅北聽了這話,額角青筋暴起,怒極反笑:

“你是無辜的?那些村民怎麼沒吃的?他們為什麼要上山攻打我們?我那些兄弟怎麼死的?”

裘仁聞言忍不住嗚嗚地哭,說不出話來。

關笙脈若有所思,她想起來之前在客棧時店小二說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魏羅北不耐煩的出聲:“你讓我來就是求我放了你麼?”

裘仁哭聲漸歇,隻不停地喘氣,仿佛認命一般:“你殺了我吧,報仇雪恨。”

魏羅北冷笑,他看著裘仁,一字一句道:“裘大人,都到這時了你還沒認清現實嗎?殺你?也太便宜你了。”

裘仁看著他冰冷的眼睛,絕望地閉上了眼。也罷,反正不管怎樣,他最終都會落得這般下場。

從屋子裡出來以後,魏羅北整個人氣場都很低,關笙脈也就不再刻意地和他說話。

眼看著就要回到她住的院子了,關笙脈知道今天就隻能逛到這兒了,她這才忍不住開口問:

“你當初是把我認成了裘仁的兒子了嗎?”

魏羅北看了她一眼。

“是。”

關笙脈心裡呼出一口氣。“他犯了什麼錯?”

魏羅北沉默一會兒,正當她就要再說話的時候,他才看著她說:

“今年入夏以來,地名就沒下幾場雨,如今雖然已入秋一月有餘,但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下雨。”

“莊稼顆粒無收,人們隻能餓肚子。我們寨雖然乾的是劫財的事,但也不至於這麼沒良心,這半年都隻是在山裡殺些鳥獸來吃,隻偶爾劫過路的富貴人家。”

“兩個月前朝廷派發了賑糧下來,我們當然明白它的重要性,可沒想到那糧食竟被裘仁儘數收入囊中變換了錢財,不僅如此,他還對外宣稱是我們寨搶走了,村民信了他的話,自發組織人上山攻寨,寨裡不少兄弟因此枉死。”

“我當時正巧沒在寨裡,回來後知道了這事,氣不過,連夜去了裘仁的老窩,隻可惜沒抓著他,沒成想他知道後連夜攜家眷出逃,我抓不到他誓不罷休,所以一直蹲守在回地名的必經之路。”

說完這些,又是好半場的沉默。

關笙脈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問:

“裘仁身為地方官,不可能不知道賑糧的重要性,怎麼會全部都貪了?”

“我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魏羅北冷哼一聲,“他們這些官員貪得無厭,再多的財物都滿足不了他們。”

……

關笙脈發現他似乎對所有官員都這麼一視同仁地厭惡。

之後關笙脈沒再說什麼話,一直到了院子,魏羅北才離開。關笙脈注意到他往上走了,猜想他的屋子應該還要在上麵。

關笙脈回屋坐了下來,她才開口問:

“鑫月,你怎麼看?”

當時在屋外聽了裘仁的哀嚎聲後,鑫月臉色就霎時一白,關笙脈就沒讓她進去,隻在門口等著。

雖然並不清楚屋內是什麼情況,但她也知道了事情大概。

思索了一番,鑫月開口道:

“賑糧都被裘仁換成了錢財,如今糧食正稀缺,隻怕想再換回來行不通。”

關笙脈點點頭。如果沒有親自跟著魏羅北進去看了裘仁,就算他把原因告訴了她,她心裡也是半信半疑的。

可方才看到裘仁的樣子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她才敢相信魏羅北沒有騙她。

這群山匪竟真的被當地縣令栽贓了一回。

向來隻聽說流寇土匪行無信無義之事,如今竟頭一回見朝廷命官倒打一耙。

關笙脈一時心裡也有些複雜。

“沒有糧食,就算裘仁將真相公之於眾,百姓們的問題還是得不到解決。”關笙脈又轉頭對鑫月說道:“若我們幫他們解決了這事,咱們在這兒的處境一定會改善很多。”

鑫月憂心道:“小姐,瞧現在的樣子,不知道那些走投無路的人什麼時候還會再打上來,這寨子也是不安全的,咱們……”

關笙脈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一笑:“寨子遲早是要被打的,不管是被當地的老百姓們還是……”關笙脈想到了父親。“所以咱們必須得儘快在當地人打上來之前把這個問題解決好,否則,他們一旦攻破了寨子……”

人在絕對的利益麵前,都會無限放大自己的欲望,她不敢相信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他們身上。

夜深,微風輕起,帶著屋頂掛著的煤油吊燈輕輕晃動,裘仁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他輕呼一口氣,夜晚的涼風竟讓他覺得有些冷。

裘仁無力地睜開眼。長時間趴在地上保持一個姿勢,壓得他半邊身子早已沒有了知覺。

費力地爬起來後,裘仁倚在身後的石牆上喘著粗氣,這才有時間打量起四周。

這是一間依著山壁建的房子。凹凸不平的山岩做裡牆,在岩石洞縫裡直接搭建房梁,夜風就呼呼地湧進來。地麵角落裡都是黑得看不清的各種汙垢,持續地散發著各種牲畜糞便的氣味。裘仁猜想這之前應該是作圈養牲畜用的。

他仰頭安靜地看著煤油燈,不覺間想到以前他的臥房旁邊就是牛棚,不管白天還是黑夜,他在臥房裡睡覺、溫書時都能聞到牛糞味,聽到牛呼哧地出氣和哞哞地叫。

還有妻子給牛兒喂食時溫柔的絮叨聲。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妻子了。

那時他還尚未中舉,家中貧困,妻子每日天不亮就出門做農活,晚上就著他溫書的油燈做些針線活兒換錢用。

後來終於中舉,到渡水鎮來做縣令,妻子才終於過了段好日子。

那時初上任,他滿心為百姓開太平的抱負。

可是後來才知道,並不是做了縣令,就能兼濟天下。

富商望族的一句話,能抵過幾個月的勞心勞力。

做個廉潔奉公的清官很難,可有時又過分容易。

門栓外守夜的男人鼾聲如雷,喚醒了他的思緒。

裘仁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時卻忽然一頓。

男人歪坐在木柱邊,鼻息如雷鳴,衣擺下露出一小段鑰匙。

裘仁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往心臟湧。寂靜的黑夜裡,他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裘仁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對寨子完全不熟悉,隻順著路往下走。

走到下方的房屋後麵時,前院守哨的人打馬吊的聲音清晰傳來,不低於四五個人。

裘仁蹲在黑暗中,知道這條路走不通了。他又抬頭向原來的方向望去,再往上,就是山巔。

他咬咬牙,沿著原路離開。

經過關押自己的地方後,裘仁繼續往上走。一路上前後左右地觀望,他小跑一段路後,終於忍不住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汗水早已浸透了破爛的衣衫,數不儘的傷口處傳來的刺痛感和灼燒感刺激得他大腦發昏。

裘仁忍不住一手撐在一旁的牆上,止不住地喘粗氣。

不敢多停留,他繞過房屋,上了後麵的石梯。

關笙脈尚在睡夢中,隱約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

她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可也不敢這時候出去,隻側耳默默地聽著。

果然沒過多久,院子的門被敲響。

心月抿著唇起身就要下床,關笙脈拉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來人是大貴,他緊皺著眉問她們:“你們晚上聽見什麼動靜了嗎?”

關笙脈和鑫月一齊搖搖頭。

“發生什麼事了?”關笙脈低聲詢問。

大貴陰沉著臉:“裘仁這狗東西跑了。”

關笙脈心裡震驚。

大貴又警告她們:“晚上彆亂跑……你們要是知道他的下落,最好立馬告訴我,聽到沒有?”

關笙脈點頭:“好。”

大貴馬上離開了,下麵火把的光亮通明又不斷移動,可見這事影響之大。

關笙脈正要關上門,鑫月突然一聲低呼。

關笙脈立馬看向她。

鑫月捂著嘴,臉霎白:“小姐……那是什麼?”

關笙脈順著目光看去,院門一旁的石牆上,一塊淡淡的暗褐色血跡不知何時印在了上麵。

關笙脈的心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