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揚州城,徐府。 ……(1 / 1)

揚州城,徐府。

徐府因為老夫人去世的原因,滿目白幡,主子仆從皆身著縞素,神色悲肅。

關昭矩到揚州已經半月有餘。他少時在揚州長大,那時父親仕途還並未高中,家中也時常陷於困頓窘況,姑母尚在家中時就最是疼愛他,嫁入婆家後,每每回娘家來都要抱住他親昵一番才肯離去。

如今姑母駕鶴西去,雖然姑侄兩人已多年未曾相見,但他心中仍然悲痛萬分。身為侄子,怎能不多守些孝,好儘了生前未儘完的孝。

姑母下葬後,也沒有了什麼大的祭祀活動,各孝子平日隻需在各自房中安靜守孝即可。

正當他坐在房中研磨看書時,門外下人的聲音響起:“老爺,夫人來了信。”

關昭矩皺起眉頭,知道是家中有事。

他接過書信看完後,麵上已經染了一層薄怒。

一旁的李郜見他的神色,知道出了事。

“去把公子叫來。”

李郜忙答道:“是。”

不多時,李郜跟著關伯翊進來了。

關伯翊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出了事,進來後也嚴肅地行禮:“父親。”

關昭矩仍坐在案前,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小棠來了。”

關伯翊聞言一喜,又馬上嚴肅地問:“二妹和誰來的?”

“哼!”關昭矩生氣地一拂袖。“她和誰來的?她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的。我走之前顧念她尚在初試,特意叮囑府中人看好她,果然讓她跑出來了。”

關伯翊也知道此時不是高興的時候:“父親,可有二妹具體消息,路上顛簸,我趁早去接她吧。”

關昭矩歎了一口氣:“我也不是不讓她來,隻怕她一個人急冒地跑出來。今年南方大旱,逃荒的人數不勝數,隻怕她會有危險。”

關伯翊沒接話。

關昭矩轉過身來看著他:“我讓你來就是為了這事。小棠最快應該還有十天到揚州,你估摸好時間,出城去接她。”

“是。”

上弦月不知何時已爬上了夜空,周圍萬籟俱靜,隻有鳥獸蟲鳴和不遠處火堆的刺啦聲。

以及那些個土匪們之間的鬨騰。

今天下午,家丁們死的死,傷的傷,隻餘關笙脈,鑫月和王叔三人尚無大礙。

而此刻,他們三個人都被五花大綁地扔在一堆,嘴裡胡亂地塞著破布。

到現在,關笙脈都還沒想清楚這些人到底是圖什麼。她早就把錢財交給了他們,可還是被綁了。

“哎?你說老大為啥不放他們走啊?咱們抓的也不是他們啊。”

不遠處坐著休息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關笙脈耳朵動了動,不動聲色地低著頭。

“這我哪知道啊。”

“咱們不是在這兒守裘仁那個狗官嗎?”

“是啊……都蹲十來天了,啥也沒遇著,就遇到他們。”

關笙脈聽了他們的對話,垂著頭思忖了一會兒,什麼都明白了,忍不住冷笑。

原來並不是有圖謀,隻是寧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人。

她們這是被迫當了冤大頭。

關笙脈又看了眼他們,真是越想心裡越來氣。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冷靜下來後,心裡也逐漸有了計策。

幾個土匪正在一旁烤著肉吃,突然聽到不遠處響起一陣嗚嗚聲。

幾個人看過去,隻見那個書生正瞧著他們,顯然有話要說。

一個人走過去,扯下他嘴裡的布,不耐煩道:“你乾啥?”

“壯士……我…我內急。”關笙脈滿臉通紅地看他。

土匪皺眉:“要尿自己尿!難道我幫你尿啊?”說著就轉身打算走。

“不是!”

關笙脈麵露羞色:“我想拉肚子…怕影響到你們…”

土匪這才注意到他們間隔距離不遠,而同伴呢,此刻正架著飄香四溢的肉翻轉。

“真是麻煩!”

土匪不耐煩地一把拎起關笙脈,往遠處走去。

到了樹叢裡,關笙脈哀求道:

“壯士,求求你給我鬆一點吧,不用全部鬆了。我手無縛雞之力,絕對不會跑的,就算跑也跑不過你啊。”

土匪想了一會兒,想到他今天還算識相,知道馬上把錢拿出來,就上前給他的手鬆了一點,便於脫褲子。

弄完後土匪就走出林子坐著了,這讓關笙脈心裡鬆了一口氣,要是他就站在她麵前,那她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關笙脈蹲下身子,從懷裡摸出了那個小瓶子,看了一眼土匪,就四處觀察一番,看到不遠處的小溪後,就躡手躡腳的爬到了溪邊,從懷裡拿出綠瓶,攥了一根溪邊長著的長茅草,把綠瓶綁住,慢慢的放在溪水邊。找好角度後,瓶子隨著起伏的溪水而晃動,而瓶子裡的藥粉也隨之斷斷續續的灑出來,溶於水中,順流而下。

方才她就注意到,這條溪水自林中而來,經過他們身邊。

……

土匪們在一起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全然不管關笙脈一行人。

關笙脈也不需要他們管,因為此刻她正拿著藏起來的匕首悄悄地用力割王叔手上的繩子。

終於,反反複複的割磨下,繩子終於被磨破了。

三個人都不聲張,王叔先後把關笙脈和鑫月的手解了,依然像原來一樣坐著。

關笙脈冷眼瞧著他們。

土匪們在溪邊取水飲用。

關笙脈巴不得他們不管自己呢。

兄弟們在山道上蹲守了十來天,每日不是啃乾糧就是喝冷水,今日好不容易抓著個人。

雖然他們也有疑問,他們要抓的不是這個塞牙都不夠的書生,但是魏大隻讓人綁了,做飯犒勞大家夥兒一番,明日就回寨。

他們就不管了,隻聽老大的就是。

眾人抓了些飛禽走獸,高高興興的聚在一起烤著吃,胡三注意到魏羅北並未和他們一起,隻在一邊沉默的坐著,他悄咪咪的上前去,把剛打滿的水壺遞過去:“老大,喝點水。”

魏羅北抬頭看了他一眼,接過水灌了幾口。

胡三順勢在他旁邊坐下來。

“老大,為啥咱不今晚直接回山寨啊?”

魏羅北聽了這話,冷笑兩聲:“再等等。”

胡三撓撓頭,他也不懂老大的打算。思來想去,實在憋不住了,問:“老大,那書生和裘仁有什麼關係嗎?咱為什麼要抓他啊?”

魏羅北看向不遠處綁在一起的那三個人,關笙脈仿佛是有所察覺一般,抬起頭來看他,一怔,又友好的朝他一笑。

魏羅北收回目光,隻覺得心裡莫名的煩躁。

他站起身,並未回答胡三的問題:“看好他們。”

回答他的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魏羅北心裡直覺不好,猛地轉身。

胡三早已倒在地上,水壺裡的水灑了一地。

不遠處的兄弟們不知何時也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魏羅北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關笙脈。

關笙脈仍朝他笑著,隻是這時他才看懂笑的意思。

可為時已晚,他隻能咬著牙不甘地閉上眼睛。

……

天色漸曉,朝陽在東方若隱若現,可大地仍然夜色濃厚。

馬蹄聲自黑暗中疾馳而來,仿佛要衝破黑暗。

王叔在山匪那裡牽了兩匹馬,關笙脈帶著鑫月,就和王叔往最近的城鎮逃去。

此刻她隻慶幸,騎射術課她沒有偷懶。

粗糙的馬繩勒得她手心生疼,可關笙脈不敢鬆開一絲一毫。

不知跑了多久,遠遠的看到了牌匾上的“渡水鎮”字樣,她才敢鬆了一口氣。

馬兒們匆忙進了鎮,又跑了一會兒,在一家客棧門前停了下來。

此時天剛剛才亮,王叔翻身下馬前去敲響了客棧大門。

過了好一會兒,裡麵才隱隱傳來店小二的聲音:“來了來了!誰啊這麼早的。”

門開了,店小二好奇地打量他們:“客官,是住宿的嗎?”

王叔點點頭:“要三間上等房。”

“哎,好嘞!”店家店小二趕緊側身讓人進來。

王叔轉頭看向關笙脈,關笙脈帶著兩人走了進去。

“馬上準備些熱水和飯菜上來。”王叔又吩咐道。

店小二聽了這話卻麵露難色,看著三人道:“客官,你們是外地來的吧?客官可能不知道,咱們渡水鎮正在鬨大旱,糧食收成實在不好。”

“沒有糧食了嗎?”關笙脈輕聲問。

“有倒是有……隻是糧食稀缺……”

關笙脈明白了:“無妨,隻做些簡單的飯菜就好,我們會付你銀子的。”

店小二放好了心,笑起來;“哎!好,客官,我領你們上去。”

三人一夜未睡,精神又高度緊張,此刻早已是饑腸轆轆加疲倦不堪了。

關笙脈到了自己房間趕緊洗了澡,又吃過飯,睡了一覺,這才感覺活過來了。

三人醒來時已是下午。

昨晚關笙脈用蒙汗藥藥倒那群人後,就把自己的行李錢財拿了回來,隻是馬車早已被砍壞,而且馬車太慢了,她怕他們醒來後會追上來,就和王叔牽了馬匹就走。

經過這一遭,加上帶出來的家丁都已經傷得傷,死的死,她們已經不敢晚上趕路了。關笙脈打算和王叔去鏢局雇些鏢師護送她們到揚州。

早上匆忙逃亡沒來得及看,現下關笙脈才注意到渡水鎮裡沿街隨處可見的乞丐。

關笙脈一路南下時就發現了,她路過和渡水鎮相鄰的城鎮也是隨處可見的乞丐。

可渡水鎮的乞丐尤其多。

三人在客棧繼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往揚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