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樓的庭院雅間,最近都被一位一擲千金的神秘客人包了下來。
池畔玉桃盛開,水光瀲灩。任一意長長一歎。
林琮帶給她的震驚,還沒有過去。
兩百多年前的華夏大地,也正是動蕩不堪的時候。也不知道林琮一個工程師出身的書呆子,是怎麼和朱元璋一起在亂世中殺出了一片天,又一步一步變成了越國公的。
林琮和她,又到底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空醒來...
樓外樓那個愛看打架的小夥計張大福走進院中來,“任姑娘,今日有彆的客人想點你喜歡的點心,被我攔下來啦。有新鮮龍井桂花糕,你要不要?”
玄衣少女依舊蔫蔫的,“阿福,多謝你。今日我有些沒胃口。”
“她一會兒就有胃口了。”身後聲音清朗低沉,“都端上來吧。”
任一意不回頭也知道這是誰,“林無邪,你不好好在家參悟秘籍,來酒樓做什麼?”
“那麼聖女不好好在家參悟先祖的藏寶圖,來酒樓做什麼?”
“我路過而已。”任一意嘴硬道,“馬上就要走了。”
張大福看不清楚狀況,忍不住插嘴,“不是啊。任姑娘把庭院包下來了,近來天天在這池邊發呆...”
“當然,當然。”林無邪幾乎笑出聲來,“我也是路過而已。”
那一夜的大起大落之後,二人心中都隱約覺得有些古怪。而麵前這個人,已不再需要處處提防了。
畢竟世界上,有誰能比一起在深夜中觀潮的他們更知道對方的秘密?
“林公子,你的紅葉秘籍練得如何了?”
“在下尚在考慮當中。” 林無邪忽略她的不懷好意,“近來事多,倒也不急著練。”
任一意略顯失望,“哦~~~”
林無邪突然饒有興致,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她,“怎麼?聖女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任一意也正好仰起臉來。
她肌膚勝雪,眸子如同琥珀瀲灩流光。許是湊得近了,他隱約聞見她身上的一絲幽香。
林無邪微微一愣,飛速移開目光。
若是在從前,莫說手上這本紅葉秘籍要他揮刀自宮,便是要他揮刀自儘,那也無所謂。
但麵前這個人,給了他一個新思路。
報仇,不是非得拚武功。如此亂世之中,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隻能逞匹夫之勇罷了。又怎麼比得上手握大權來得痛快?
總不能叫她看不上自己就是了。這個念頭忽然在林無邪心中一閃而過。
微風起,庭院中一朵桃花緩緩飄落,被他用指尖接住。
這樣輕柔得像夢一樣的粉色…是了,這是任一意嘴唇的顏色。
小小的花瓣變得灼熱無比起來。林無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突然有了溫度,“聖女…”
“孽徒!”
林無邪迅速將指尖的桃花握入手中,冷冷轉身。
華山派一行人,都來了。
麵帶怒意的中年雅士便是嶽克己。任一意是第一次近距離打量這位聞名古今的偽君子。
“孽徒,若不是珊兒告訴我們你與魔教妖女來往,為師還不知道你已經誤入歧途。你如此荒唐行事,實在是愧對天下正道,也愧對你林氏各位先烈。”
嶽珊兒偷偷跟了林無邪一路,又急又慌。林無邪與這個魔教妖女之間,沒有親密、沒有接觸,連對話都是短短的。但不知怎麼地,嶽珊兒就是知道,他們二人,關係匪淺!
有華山派在一旁撐腰,她更覺一股氣從心口直衝腦門,“小林子,你是我們華山派門下。華山派是名門正道,魔教的妖女卻淫dang無恥,你們…你們居然這樣糾纏不清…你們好不要臉!”
她這樣嬌寵長大的少女突然說出這樣的刻薄話,額外嚇人。令狐匆尷尬起來,“小師妹,話也不能這樣說。一意與林師弟不過是幾麵之緣罷了...”
“好教諸位知道。我與她,本就是一條船上的。” 林無邪微微挑眉,露出冷冽神色,“但若要說糾纏不清…一向都是我糾纏她。”
“就算如此…諸位,那又如何?”
他從前在華山派麵前謹慎沉默,今日卻鳳目淩厲,氣勢逼人,竟似換了個人一般。
他竟然這樣向著這個妖女!嶽珊兒氣得滿麵通紅,淚意上湧,顫抖道,“你還護著她?小林子,要不是我爹救你,你早已死了!你怎可不與我們一條心!”
林無邪淡淡點頭,“嶽掌門當時為了找我林氏的秘籍,確實留了我一條命。”
“林師弟!” 令狐匆大聲喝止,“師父為人高風亮節,你不可如此胡亂汙蔑。”
都是因為這個魔教妖女!都是因為她,小林子才突然迷失了心智!嶽珊兒憤然抽劍,猛地向任一意刺來,“妖女受死!”
她這一劍,來得又快又狠,使出了全力!
電光火石之間,林無邪一把推開任一意,緊緊伸手拽住劍刃一扭。
長劍偏了方向,將林無邪的肩頭狠狠穿透。
“小林子!”
鮮血砰湧。貴公子後退幾步,麵無表情道,“兩清了。”
這一劍下來,他與華山派從此既是兩清,亦是兩斷。林無邪麵如白紙,回首向玄衣少女道,“聖女,我無處可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瘋了嗎?他一定是瘋了!任一意一把扶住他,怒道,“你家宅子這麼多,你愛去哪去哪!”
“我若死了,” 渾身是血的貴公子聲音越來越低,“聖女要靠誰去找任教主…”
啊,真是作孽!任一意咬牙道,“好,我收留你。你先彆死,行不行?”
“你說話,算不算數?” 重傷的人低低一笑,陷入昏迷當中。
林無邪的鮮血迅速浸透她雙手。任意一眼神緩緩掠過華山派一行人,麵如寒霜。
怎麼地,這就想仗著人多玩起“武林正道合夥逼死妖女”的戲碼了?華山派這山野小門戶,隻怕是對她有些誤會。
她任一意,像是個軟柿子嗎?
“阿福,看好了。今天的打架,好看。” 清冽少女微微抬起下頜,揚手搖動皓腕上的金鈴。
鈴聲清脆不散,順著清風遠遠傳了出去。
日月神教金鈴一響,天下教眾俯首聽令。不過幾瞬間,幾道玄色身影便快如閃電般飛入院中。
是神教左使江去塵、五毒教主白鳳凰、神醫藥閻王,還有敦煌城主般若無聲。
到得好快!
江去塵一拱手,“聖女,我們早先看見華山派的偽君子帶著人過來了,便一直守在附近,等著聖女的號令。”
白鳳凰又嬌又媚,聲色如蜜,“在路上時嶽掌門一看見我,一雙眼珠子都定住了,現在卻裝起了正派。嘖,中原這些道貌岸然的老男人,心思最齷齪。”
她打量一眼林無邪,又說,“哎呀,聖女,這小白臉這樣俊俏,可不能讓他死啦。”
方才小師妹說一意淫dang雖有些過分,但她確實言行出格。令狐匆不悅道,“一意!你是未出閣的女兒家,怎麼可以...”
“一意什麼一意?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任一意打斷他,“江左使,般若城主,白姊姊,這裡交給你們。藥閻王,你跟我走。”
她竟這麼明晃晃地不把華山派放在眼裡!嶽克己臉皮漲得發紫,怒喝道,“妖女!林無邪這孽障是我華山門下,由不得你帶走!”
任一意冷笑出聲。這偽君子,還放不下紅葉秘籍呐。
般若無聲自小便口不能言,修行的是敦煌一帶的明王佛法。他不耐煩聽嶽克己的鬼話,直接揮刀而上。
明王佛法剛正不阿,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今日就算是隻有般若無聲一個人,華山派也毫無勝算。任一意不再耽誤,帶著林無邪翩然遠去。
華山派,江湖遠,不必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