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 “病倒了?”男子執棋的手微……(1 / 1)

囚關山 九天夜雨 3417 字 12個月前

“病倒了?”男子執棋的手微頓,側過頭透過珠簾將眼神鎖在了前來告稟的內侍身上。

“回陛下的話,世子也病了有些日子了”。內侍道“聽說是前幾日夜裡世子雨夜縱馬被毅勇侯用家法責罰了一番,加之憂思過度這才病倒了。”,

“哦?”司馬越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兒,笑意盈盈的看向身邊人。“珩安,你聽說了這事兒沒有?”

王珩安靜坐在棋盤旁,斂眸時濃密的長睫盛起一片暖光,他神色自若的搖搖頭

“陛下,近日事務繁雜,臣未有耳聞。”

司馬越不再問,見傳話的內侍還沒有告退,皺了皺眉,正想退秉,又聞珠簾外內侍語氣猶疑的開口

“現在外頭都在傳......說毅勇侯府......毅勇侯府的殺伐業戮太重了才屢遭厄阻”。

“殺伐業戮。”司馬越的眼中的笑意愈濃,他勾了勾嘴角,舒展的眉目透出愉悅的意“珩安你看事情是不是有趣起來了。”

王珩安沒有抬頭,仍是凝神在棋局中“陛下,鬼神之說,不足為信”。

言語間將雲子落下。

似是覺得王珩安的回答有些無趣,他將指尖欲落的棋子帶了回來。

“昨日毅勇侯上書說要將謝三送到普渡寺靜養修心”司馬越道

王珩安聽見普渡寺時愣了一下,他知道謝晏不可能被這所謂的鬼神之說侵擾,所謂的殺伐業障更是無稽之談。

普渡寺所屬王家管轄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而王謝兩家朝中並立數載,雖有時在政事上有所分歧,但終歸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一時有些摸不清謝晏此舉欲意何為,心中思慮萬千,麵上仍淡若止水。

“陛下如若不願駁了便是”王珩安聲音淡淡,他頓了頓續道“隻是毅勇侯府連喪二子,如今又傳小世子久病難愈。如果陛下不願,怕是會惹人議論。”

“倒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兒,他若想去去便是了”。司馬越漫不經心的開口。“朕隻怕事情沒這麼簡單。”他摩挲著手上還未放下的黑棋,眉頭微皺。

話至如此,王珩安心下了然。他將從軟墊起身,行至天子正前處,俯身拱手行臣子禮,腰間的白玉隨著動作微晃

“近年災禍頻發恐是流年不利,臣自請入普渡寺為我朝百姓祈福,望陛下恩準。”

司馬越將目光從王恒安臉上移開,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盞

“愛卿滿心為民,朕心甚慰。這盤棋,留著下次再下吧”。

普渡寺坐落在洛京城郊,是四麵環山的地勢。雖是前朝建築,但是風格與之前追求珠寶堆砌的奢華不同,隻是簡單的一座仿古式廟宇,黃牆木門灰瓦,懸掛的額匾上刻有端正的“普渡寺”字樣。模樣太過簡單質樸了些,遠遠望去,隻是一座普通的寺廟。

謝晏打著靜養的旗號,入寺隻帶了一個貼身侍從。還未踏入寺,幾個年紀不大的小沙彌殷切的迎了出來,爭相著要領路。

下了近半個月的雨終於停了,氣溫回暖。他今日倒是穿的比前幾日更厚實些,還披了一身墨藍色的大麾,大半張臉都埋在綿軟雪白的皮草下,露出一雙墨玉般的眼來,細瞧下帶了幾分憔悴神色。

一行人從側門繞過廟裡的前來上香的信徒,穿過幾條彎彎繞繞的長廊進了安置的禪房,幾個跟了一路的沙彌才戀戀不舍地躬身告退。待到房內無人,剛才還需有人攙著才能腳步虛浮行路的謝晏一把將身上大麾扯了下來,順手就扔到桌案上。哪有半分病氣的樣子。

路上那幾個小和尚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從建廟曆史講到寺廟布局,連齋飯安排都事無巨細的講了一番,謝晏原想著從那幾人話裡聽出些有用的東西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還是隻聽到些寺廟裡的繁文縟節,奈何又要裝出一副久病不愈的樣子,慢悠悠走著。好容易才進了房,謝晏剛想坐下歇會,禪房的門又被叩響了,聲音輕飄飄的。

謝晏有些不耐的撐了撐額頭,一麵壓低聲線,做出些虛弱的樣子來

“進來吧”。

那人進門時還謹慎地扭頭看了一圈周邊有沒有人,隨後心滿意足的將門給合上了。他手上端著一方木碟,上麵摞著幾本厚厚的佛法經書,看見謝晏,笑的熱切。

“世子,小僧送幾本經書來給您解解悶”。

“解悶”?謝晏聽到他所言輕笑一聲。

他不信鬼神誌怪,自然也不用憑這幾本經書來解悶。倒是這個進來的小和尚眼熟的很,剛剛給他領路的那幾個人裡,他穿著僧服站在最角落裡,不太吭聲,隻是隨彆人的話默默的應和幾句。謝晏原以為是個不喜爭搶的,沒想到他倒是最耐不住性子的那個,竟然這麼快就到他麵前討喜了。

沙彌微微抬眸偷看了一眼坐在桌案旁邊的人,見貴人眉眼帶笑的看著自己,頓感如沐春風,心下大受鼓舞。

“小僧淨明聽聞世子身體抱恙,特意尋來了寶物庇佑,願世子萬安”。

謝晏見他將手上端著的木碟放置身側最近的桌子上,跟變戲法一樣從衣服裡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個疊好的綢布來,一層層揭開後如獻寶般的呈至自己眼前。一塊玉佛吊墜撞進謝晏眸子裡。那玉佛色質純粹,紋理細膩,透出隱隱的溫潤光澤,縱使是不懂玉的人也能看出此玉的不凡之處。

謝晏的臉色一深,伸手接過淨明手中的玉佛,真正拿到自己手裡後才敢確定初見這玉時的熟悉感不假。大哥謝蘊當年帶兵討伐玉門關處作亂的匈奴人,回來時從匈奴首領手上得了塊西域產的玉石,喚作和田,饒是生在鐘鳴鼎食之家的幾人也沒見質地如此純粹的玉,眾人半開著玩笑向謝蘊索要,最後又在大家的調笑聲裡謝蘊把這塊玉石製成了簪子,送到了當朝長樂公主手裡。

謝晏一時有些恍惚,事隔數年,誰也沒想到再次看到和田玉竟是在洛京的一座寺廟裡,還是被寺中一個普通的小沙彌拿了出來。既然是西域所產,又未流入中原,那這玉佛吊墜又從何而來?一時間思緒千回百轉。

謝晏強壓住不寧心神,見淨明還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毫不在意的把那玉墜放在手心顛了顛,隨意擲到桌上拍了拍手道

“那就多謝淨明師父了”。

見謝晏動作,本還笑容滿麵的人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變青。

毅勇侯府小世子的名聲冠譽洛京,他料想世家公子應是最喜風雅之物,故費儘心思,幾乎是押上了自己大半身家才得來的稀罕物,本想拿著這玉墜子能討得世子歡心,好為自己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卻沒成想連多的一個眼神都也沒能落到。他不甘的握了握拳,麵上掛笑再了開口

“世子可知這玉佛由何玉石製成?”

“哦?”謝晏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這玉料稀少的很,哪怕是洛京也怕難尋得出幾塊來”,淨明努力回想複述著當時前人將玉墜交與自己時說的話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難得,怎麼會在你的手裡?”謝晏頓了頓,麵色微冷

“你莫不是編些謊話哄騙本世子來了。”

“小僧怎敢有所對世子欺瞞!”淨明見狀慌忙向謝晏開口道“這玉墜也是小僧傾力所得。絕非虛言!”

謝晏隻是瞧著他,並不言語。

淨明內心更慌亂了。

謝晏見他顫著腳向前踉蹌的行了兩步,伸手像是想拿起桌上的玉佛吊墜。刀光劍影間,謝晏貼身的佩劍已然橫在淨明身前截停了他的動作。謝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淨明師父,送出去的東西怎得還有拿回去的道理。是吧?”

淨明望著離自己不過分毫的劍身,心知此次算是趟了渾水,本就發軟的腳不受控製的跪倒在地

“小僧失了禮數,世子恕罪!小僧...小僧隻是想讓世子看看這玉的特彆所在”

謝晏將那劍收回劍鞘中。

“淨明師父這是何意?寺廟佛堂自然是跪神拜佛,哪有跪我的道理”。

淨明不敢起身,低著頭向謝晏續到“勞煩世子將拿玉墜子對著陽光看看。”

謝晏卻不急,伸手將跪坐在地的淨明拉起身來。垂眸露出溫良恭謙的神情

“淨明師父冬日裡地涼,起來說話”。

直到將人拉起後,才漫不經心的拿起那玉墜,將它對窗舉起,陽光穿透晶瑩玉佛,顯出瑩白色玉內一團團緊密排列著似雲絮的結構來。

淨明開口,說話還露出些顫音“世子,你瞧這玉佛色澤瑩潤,還顯出祥雲之兆”

“是有些意思”本還有些刺目的陽光穿過玉佛,化作柔和光暈,映在謝晏臉上。他陡然間話鋒一轉“既然是傾力所得,那究竟是在何處給你求得了這個寶物?”

淨明聞言麵色一凝,像是不知該從何作答,嘴開了又閉,過了好一陣才麵色發窘的吞吞吐吐道

“世子,這玉佛是....是小僧拿東西換的。”

“何處換的?”

“寺廟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