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末的下午，夏天的餘威還在，太陽曬的人臉熱眼暈。顧然到南師大的時候感覺一天的運動量都夠了，倒了3趟地鐵，每一趟都沒座兒，硬生生站了1個半小時，下了地鐵還沒找到共享單車，又走了半個小時。

“這麼遠，葉婧這麼通勤不累嗎？”

顧然一進教室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空調，一邊站在空調口吹空調，一邊拿出自己打的草稿複習。

顧然從沒乾過這種體製內的工作，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學的很艱難，撞大運考上研究生後更是被導師耳提麵命好多次，老師在他眼裡一直是讓人又敬又怕的角色，這會兒讓他自己冒充老師，他心情說不出的複雜，恨不得把要說的每一句話都打成草稿。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站在講台上，這倒是……意料之外。”顧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葉婧發來消息詢問：“怎麼樣？到了嗎？”

“到了，一切順利。你那邊怎麼樣？”

還沒看到回複，就有學生陸陸續續進來了，為了維持教師的威嚴，保持嚴肅認真的形象，顧然不方便繼續站在空調口，也不方便一直抱著手機，就回到講台上站著，開始調多媒體。

上課鈴響，顧然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看似淡定從容地開口了：“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老師，葉婧。”

南師大每節課100分鐘，分上下兩節，中間休息10分鐘，但也可以不休息，直接90分鐘上完，顧然選了後者。

師生自我介紹部分都進行的十分順利，除開那一打草稿的幫助，顧然本人也是風趣又幽默，每個學生自我介紹完，他都能跟他們聊一兩句，再披著葉婧這張皮，顧然覺得自己真像一個師風師德優秀的人民教師。

然而意外總是這樣猝不及防，在課程進行到後半程的時候，教室前門進來了一位中年男士。

正在做自我介紹的學生停在一半，顧然轉頭看過去，隻見這位穿西裝打領帶，拿著公文包的男士在最旁邊靠牆的位置坐下了。

葉婧完全沒提過她的同事，所以顧然不認識，但直覺這是院領導或者老教授之類的前輩，來自老師的血脈壓製讓他感覺自己頭皮都麻了。

老教授和藹地看著顧然：“葉老師你繼續，我就隨便聽一聽。”

顧然訕笑一下，轉頭示意那位同學自己自我介紹。這個班一共也就34個人，顧然原本的打算是等所有學生自我介紹完，他就簡單講講教學大綱，還有時間的話再和學生聊一聊，堅持到下課，但現在教授在側，教學大綱可就不能講的太簡單了，萬一讓人覺得葉婧很敷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糟了。

顧然一邊聽學生的自我介紹，一邊回憶葉婧講過的關於教學大綱的所有細節，一心二用的很辛苦。

最後一名同學自我介紹完了，顧然隻得硬著頭皮上了。

他回到講台，把ppt翻到教學大綱：“同學們，現在我們再來了解了解我們這學期要學習的具體內容。”

好不容易堅持到下課，顧然在老教授的注視下簡直汗流浹背了，正想怎麼跟老教授打招呼，老教授就起身走到了講台邊：“葉老師啊，很不錯嘛，台風很穩，但我有一些建議，你聽一聽？”

“好，好。”顧然做出很謙虛的樣子。

老教授仔細地提了一些建議，包括顧然的站姿，跟學生說話時的語氣等等。

“是是，您說的對，我還要多學習多鍛煉。”顧然認真地記了下來，準備回去轉達給葉婧。

老教授和善的笑了笑：“沒事啊，年輕人嘛，已經很不錯了。”

顧然以為老教授說完了，再三道了謝，收拾了葉婧的電腦和u盤準備走。

中午出門前，葉婧把飯卡給了顧然，讓他上完課去食堂呆著，吃個晚飯，等著上晚上的課，還能避免去辦公室遇到同事。

誰成想老教授並沒有要和顧然分道揚鑣各走各路的意思，轉而說起了另一個話題：“院裡的重點項目你知道吧，你這種年輕老師就該多參與，對你將來很有幫助的。”

顧然心想疑惑：“重點項目？還讓我參與？葉婧沒提過啊，該拒絕還是同意啊！”

老教授看顧然沒反應，舉起手在顧然麵前晃了晃：“葉老師？”

“啊，好，好，那我就多跟著學習學習，謝謝您。”來不及拒絕了，顧然決定先答應下來再說，讓葉婧參加院裡的重點項目，這算是很重視了，答應下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行，以後跟著課題組的幾個老師好好乾，那葉老師你先忙，我先走了。”

“欸，好，您慢走。”

送走了老教授，顧然終於鬆了一口氣，自我感覺算是比較平安的上完了第一節課，他拿出手機給葉婧報平安，順便問問葉婧那邊順不順利。

他和葉婧的對話還停留在下午上課前，他問葉婧怎麼樣的那條消息，葉婧一下午沒有回他。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顧然猜著葉婧應該也算平安順利。

離教學樓沒有多遠就是南師大的四食堂，雖然就一層，但也有十來個窗口了。顧然因為跟教授說話錯過了點餐的高峰，基本上每個窗口都不用排隊，他逛了一圈，最後決定點個魚粉。

南師大的食堂極其平價，人均10元吃到飽，顧然端著食材滿滿的魚粉，想想自己平時一頓小30塊的餐費，生出了滿心的羨慕。

雖然是錯過了點餐的高峰，但食堂裡還是很多正在吃飯的學生，顧然端著魚粉張望，想看看坐哪裡比較利落，正看呢，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轉頭就看到一個打扮利落的男生。

那男生衝他一笑，看起來開心的很：“葉老師，這麼巧啊，你也來食堂吃飯啊。”

顧然有點無奈，又來一個……又是葉婧沒提過的……她怎麼什麼都不提啊……

這人打扮的年輕，頭發也是自然的趴著，沒有膠過，看起來和葉婧差不多大，顧然不確定他是老師還是學生，也不知道人家叫啥，隻好順著他的話打個招呼：“是啊，真巧，哈哈。”

那男生舉舉手裡的號碼牌：“我正等飯呢，你先找地方坐，我等會兒來找你。”

“這麼說話……那應該是同事了。”顧然在心裡猜了個大概，但……還要一起吃飯？這萬一聊點啥，自己又接不上，那不是完了。

但手裡的魚粉越端越累，顧然隻好先應下來，為了避免等會兒聊什麼葉婧知道但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找了一個特彆遠的角落坐下，期望那個男生找不到他。

誰知道顧然剛坐下沒兩分鐘，還沒來得及問問葉婧這人是誰，他就端著餐盤坐了過來：“怎麼坐這麼遠啊，差點找不著你。”

“找不到才好呢……”顧然嘀咕道。

“啊？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吃飯吧，吃飯吧。”

顧然本來以為吃上飯占著嘴就沒事了，誰知道這男生是個吃飯說話兩不誤的，一直不停的和顧然聊天，葉老師長葉老師短，還好全是些有的沒的。顧然聽著，覺得他應該是已經在南師大工作的老師，知道很多八卦消息。這些事情，葉婧一個新來的，肯定是不能隨便亂接話的，顧然把打馬虎金句翻來覆去的用。

“是嗎？”

“不知道啊。”

“都挺好的。”

這老師也是晚上有課，顧然不得不跟他從食堂聊到教學樓，從吃飯聊到快上課。聽了一晚上八卦消息，顧然連院長的女婿是做什麼工作的都知道了，他不禁感慨，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娛樂圈，哪裡都有八卦狗仔。

晚上的課沒有老教授或者院領導之類的專家前輩，加上下午那一節課的經驗，顧然上的很順利，本來以為這一天的磨難就要結束了，誰知道下課的時候有兩個學生拿著本子湊到了顧然跟前，顧然記得她倆，一個叫盧奕辰，一個叫李如鈺。

顧然心裡警鈴大作，覺得這會是今天最大的一顆雷，果不其然，盧奕辰說道：“老師，我們有點問題想問，能不能耽誤您幾分鐘？”

“問問題啊，行啊，說說看。”顧然臉上帶笑，實際上靈魂已經不在了。不是說隻是做做自我介紹嗎？這一下午，先是教授，再是同事，這會兒又是學生，過五關斬六將呢？顧然覺得他這哪是替葉婧上班啊，這簡直是來渡劫啊！教授和同事算是糊弄過去了沒露餡，但學生怎麼辦啊，要是答不出來，葉婧這為人師表的威嚴怕是保不住了……

隻聽盧奕辰說道：“老師，我們看您考了那個BEC高級，我們也想考，能不能問問這個證怎麼考啊？”

“BEC高級……”上午時間緊迫，葉婧隻說這是個商務英語的證書，彆的沒多交代，顧然也沒問，本來這就隻是寫在ppt裡的一行字，誰知道這兩個小崽子看的這麼仔細。

下課的時候顧然已經一天已經結束了，一下子泄了勁兒，這會兒腦子已經不轉了，根本想不出怎麼搪塞。

顧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徹底回不來了，怎麼考，他怎麼知道怎麼考。

“這個……老師考完太久了，你們先上網查一查吧。”

這是一個很不專業的回答，但顧然沒有辦法，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兩個學生懵懂的樣子讓顧然多少有些愧疚，他又補了一句，“我也回去查一查，咱們下節課再說。”

“好的，謝謝老師。”

送走兩個學生，顧然沉沉的呼出一口氣，他這如履薄冰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

終於有空看手機了，顧然拿出手機，十來條未讀消息跳了出來，全是葉婧發來的，顧然眉毛跳了跳，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