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魔域的天空依舊是一片漆黑,仿佛連星辰都畏懼這片土地,不敢在此閃耀。初魔坐在白骨祭壇的王座上,右手撐著頭,目光淡漠地注視著遠方。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黑暗,直視著世界的本質。靈曦伏在他的膝邊,像往常一樣安靜地依偎著他。千百年來,她最喜歡這樣的時刻——靜謐、安全、溫暖,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忽然,靈曦低聲問道:“爹爹,這個世界有妖魔,有神明,有萬物生靈。既然我們同時誕生在這裡,為什麼會有殺戮?為什麼一定要吃掉一方才能存活呢?生命那樣短暫,又要吃或被吃,那為什麼要被生下來呢?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靈曦的聲音輕柔而天真,帶著一絲不解與困惑,她抬頭望向初魔,期待著他的回答。
初魔沉默了片刻,目光穿透虛空,仿佛在凝視著某種遙遠而虛無的存在。隨後,他伸手輕輕撫過靈曦的發絲,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理性:
“生命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場無休止的罪業。痛苦與歡欣,饑餓與饜足,混亂與秩序——這些情緒與欲望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世界的運轉。每一個生靈的誕生,都伴隨著對資源的掠奪;每一個生命的消逝,都成為其他生命的養分。這便是世界的法則,無情卻真實。”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靈曦的臉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你以為殺戮是為了生存?不,殺戮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弱肉強食,不過是表象。更深層的,是欲望的循環——想要得到的貪婪,失去的絕望,疾病與瘟疫的蔓延,天災與戰亂的肆虐。這些罪惡如同潮水,永無止息。”
靈曦的眼中滿是困惑,她低聲問道:“可是,爹爹,難道不能改變嗎?難道不能共存嗎?”
初魔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光與暗,生與死,善與惡——這些對立的存在,注定無法共存。你以為神明高高在上,便能超脫這一切?不,他們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掠奪者。他們以秩序之名,行鎮壓之實。而妖魔,則以混亂之名,行毀滅之事。無論是神還是魔,都無法逃脫這個循環。”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帶著一種深深的厭倦:“這個世界本就不該存在。它的運轉,不過是無數生靈在痛苦中掙紮,在絕望中哀嚎。唯有讓一切歸於虛無,才能終結這場無儘的罪業。”
靈曦低下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不明白初魔的話,但她能感受到他話語中的沉重與決絕。她伏在他的膝邊,輕聲說道:“可是,爹爹,我覺得這個世界很美。有陽光,有風,有花,有小鹿……還有你。”
初魔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他的目光依舊空洞,但指尖的動作卻帶了一絲溫柔。
隻有同悲道可以讓靈曦的意識與他同歸混沌,靈曦身上有神明的烙印,若是在此方世界隕落便會消失的乾淨,再也無處可尋。他不願讓她獨自消失在這個罪惡的世界中,她是他的器靈,理應隨他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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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靈曦掛念著小鹿,便對初魔說道:“爹爹,昨日有隻小鹿受了傷,我能不能去看看它。”她沒有提神兵的事,潛意識裡覺得不要該提起。
初魔淡淡點頭:“去吧,不要跑得太遠。”
靈曦輕輕轉動著手腕上的木鐲——那是初魔用放在她手心的小樹枝變化而成,她第一次得到爹爹的禮物,她覺得漂亮又珍貴。她禦風飛向森林,心中滿是喜悅。
她來到小鹿藏身的地方,卻發現昨日的白衣神兵正站在那裡。靈曦心中一緊,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眼神中滿是防備與警惕。
“彆怕,”他開口,聲音平靜而溫和,“我隻是路過,你昨天的草藥對走獸無用。”說著扔給她一個小瓶,“用這個,傷口會很快愈合。我沒找到那頭小鹿,不知它去了哪裡。”
靈曦接過藥瓶,她看了看手中的藥瓶,又抬頭看向他,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草藥沒用?”
“我能聞得出來。”他淡淡道,隨後身影便如幻影般消失在了林間。
靈曦握著藥瓶,心中疑惑。為何他與其他見了妖魔喊打喊殺的神兵不同,為何還要給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