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摘下麵紗,把頭微微轉向一邊,讓那好色的主君看清我的臉。
那一刻,整個院落都安靜了許多。
片刻後,褒國公故作平靜道:
“嗯,侍監之女果真讓人眼前一亮啊。意侍監,”
國公看向褒意:
“你藏了這麼個絕色在府中,難道不心癢難耐嗎?”
國公看似玩笑,但其實是明顯話裡有話,他不相信一個那麼漂亮的女人還能在侍監的眼皮底下守住貞潔。
意侍監惶恐回複:
“呃,回稟國公,此女雖為小臣義女,實乃族內親友之女,自幼小臣對她們多有照拂,如今長大成人,感念小臣和國恩,所以願意以身報國。”
他的意思是說自己無法對後輩下手吧,但是嗬嗬了,如果不是姨母基本不讓我出門,甚至臉都不允許我洗乾淨,我會好好的留到現在嗎?嗬嗬嗬......!
也是我大意,前幾天給侍監府送做好的繡品,被府裡的人看見了,才引出這麼一大堆事。他還敢說對我們照拂有加,那嘴臉多看一眼都惡心。
“好!侍監之女不同凡響,快快引入內殿安頓。”
國公的聲音將我從過往裡喚回。
國公府有幾進院落,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入眼之物無一不是精雕細琢華貴萬千,我被帶到一座正殿斜後方的偏殿,遠遠的看見那褒瑤扭動著腰肢跟著兩名侍女進去了,洋洋得意的神情仿佛已經是入宮當了貴妃般榮耀。
內殿門口放了一個很大的屏風,雕工精美,以銅飾包邊,用玉翠點綴,添金漆飾紋,金色絲縵上五彩絲線繡成的花鳥靈獸栩栩如生,無處不展現著國公府的華美尊貴氣宇軒昂。
這屏風恐怕夠我家十年的生活所需了......嗬嗬,我不喜歡,所有的一切都不敵莫郎懷抱之萬一!
褒瑤進去後,聽見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喲,這就是司馬家的千金吧!早聽說司馬家的女兒乃是我們褒國的第一美人,堪稱國色,今日一見咱可是開了眼了,按說剛剛那那姑娘長得的也是了不得了,如今一見這司馬千金啊,那可是差了不止一點兒半點兒嘍!”
她們正說著話,卻看見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從屏風內走出來,她應該也是聽到這話了,嬌嫩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我看了一眼那女孩兒,她長得很水靈,秀發如絲,眼波溫婉,左臉頰有一顆小小的痣,為她的怯懦添了幾分嬌俏。
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跟我一樣是備選入宮的。
她看到我目光立馬垂下去了,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不動,等著下一步安排。
是啊,我們都是物品,何必多言。
我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兩眼放空,都走到這一步了,繼續吧......
屋內的人繼續對褒瑤的樣貌讚揚著,仿佛獻了這褒瑤,她們的榮華富貴就會萬無一失,所以此刻讚美褒瑤,就是為褒國的安全添磚加瓦了一樣。
想必那褒瑤一定很開心吧,剛才走路都拽的不行了,如今這樣一聽,她可不飛上雲端去,嗬嗬。
國公夫人發話了:
“工嬤嬤,”
“奴在。”
“開始吧。”
“是。”
一位老嬤嬤從一旁走向瑤小姐:
“老奴來為小姐嚴明正身,來人啊,給小姐寬衣。”
又走上兩個丫鬟開始解那瑤小姐衣服上的絲帶。我不知道那瑤小姐被當做一件商品被眾人品鑒是如何感想的,隻怕她是神采奕奕的讓人欣賞她的身體吧,嗬嗬!
老嬤嬤圍著褒瑤巡視一番後回稟道:
“回稟娘娘,司馬小姐冰清玉潔,乃難得的上佳美人。”
“嗯,如此甚好。”
國公夫人押了一口茶:
“諸位夫人都在,這為國家選美的事兒,諸位可要都長長心才是,讓諸位獻美的時候,諸公家都退三避四,如今這美人選上來了,各位可要都睜眼看仔細了,若是觸怒了周王,各位可是都無法獨善其身的!”
聽到國公夫人這話,屋內的幾個大臣夫人立馬傻眼,然後又七嘴八舌的開始附和:
“夫人的話言之有理,我等都記下了......”
之類的話。
甚至還有幾個又到褒瑤那裡把她的光溜溜的的身體又使勁兒看了一番。
我不知道這女人看女人有什麼可看的,當然了,凍的又不是她們,她們還能表示自己的心細,那不看白不看唄,凍死一個算一個。
那褒瑤總算過關了,被丫鬟動手包了起來。
他婊子娘的,輪到我了......
我剛一入內,就聽見有人議論:
“咦,這是誰家姑娘?這姑娘可是真個仙兒啊......”
“這個我也不認識,如今國公舉全國之力選美,再選不出來幾個賽仙女兒來,那這麼大個褒國豈不讓人笑話。”
“這姑娘不得了啊,比上麵那個還好看,這是誰家的......”
國公夫人無暇顧及旁人的議論了,她眼睛定定的看著我,問了一句:
“多大了?”
“再有三個月就十七歲。”
“工嬤嬤。”
國公夫人示意道。
“是”
那老嬤嬤頃刻就到了我身旁。
還是那流程化的語言:
“老奴負責為姑娘嚴明正身。”
頃刻間,被她們扒了個精光......
她扒拉著我的守宮砂使勁兒看了看,然後扭身回複:
“回稟夫人,這位姑娘冰清玉潔,萬裡挑一。”
“守宮砂可仔細驗了?”
“回稟娘娘,老奴已經細細查驗過了。”
“如此便好。”
“諸位夫人,可都好好查驗過了?這可是褒國的大事,稍有差池,周王怪罪,我們誰也擔待不了!”
又有幾個多事的娘兒們過來像看貢品似得幫我好好審視了一番。
天真的好冷,我看到自己身上凍出的雞皮疙瘩,我不是狐仙嗎?怎麼會起雞皮疙瘩?我應該把這群爛人都撕碎才對,可我為什麼要這樣無助的活著......
當她們終於放心的允許我退到屏風後麵的時候,卻看到那褒瑤正對著一旁驗過身的小姑娘嗤之以鼻。
她見到我更是拿絲帕不住的在鼻子上晃,嘴裡還不忘嘀咕一句:
“怎麼儘是窮酸氣......”
應該是後來再沒有可以入選的美人了,日近正午,我們三個被宮人領著進了院落西北角的另一座偏殿,這座偏殿有南北兩個廂房,南廂房的床榻寬大,北廂房的床要小一些,殿內雖不及剛才那座華貴寬敞,卻亦是乾淨秀麗,精巧細致。
一進屋子,褒瑤就耍出了大小姐做派,她一屁股坐在榻上,對我倆吩咐:
“我告訴你們,你們的身份低我太多,入宮以後也休想與我平起平坐,你們就是國公府為我選的侍俾!千萬不要想著能與我比肩。說的再明白一些,你們就是我的通房丫頭。可聽明白了嗎?”
這話都能說?真的假的?我疑惑。
“聽到了嗎?耳朵聾了?”
褒瑤的聲音又高了幾度。
“小芒明白,見過姐姐。”
“哼......還叫我姐姐,不看看你的身份,誰稀罕當你姐姐,一身窮酸味兒,”
她還沒說完,又想起我我還沒應答,又忽的一眼看向我: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聽不見我說的話!?”
小芒見她厲害,下意識悄悄扯我一下,我卻不願意長她的臉,莫說我現在有狐靈護體,即便沒有狐靈,我也必會讓她知道我不好欺負。
“夫人到!”
那瑤小姐正想發威的時候,門口有侍者通報。
隻見瑤連忙從榻上站起來,穿過我們去迎接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見我們三人都跪著,滿意的點了點頭,說了句:
“都起來吧。”
她伸手扶起褒瑤。
褒瑤見國公夫人禮遇有加,更是喜不自勝,還不忘用眼角向我示威。
“見你們都知禮,咱家很是安慰,”
她說著坐下來:
“但是一入宮門,自然不比尋常人家,宮規禮節繁瑣森嚴,就比如你們剛剛行的禮數都是不符合周禮的。工嬤嬤,”
那老嬤嬤從一旁過來,躬身道:
“老奴見過各位美人。”
國公夫人接著說:
“工嬤嬤對周禮宮規爛熟於心,你們一定要認真學習,時間緊迫,後日就出發,所以你們更要時刻研習虛心討教,莫要讓周人恥笑我褒國不知禮數。”
“奴等謹遵夫人旨意。”
我們都低頭附和。
“咱家在這裡必須要說清楚的是,學習周禮不隻是為了不失禮數,還是你們保命之術,我剛說過,周禮森嚴,你們若能得寵,必然以後飛黃騰達有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但若你們不得寵,又不懂禮數,那麼你們隨時會被以不懂規矩等言詞貶黜甚至殺頭,殃及家人九族也是常事,你們可聽明白了?!”
我無所謂,但那小芒已經嚇的站不住了。
還是褒瑤會來事兒,她趕緊附和:
“奴等受教,謹遵夫人旨意。”
我和小芒也趕緊附和。
國公夫人示意下人從門口進來,她指著下人捧著上來的綾羅綢緞說:
“這裡是咱家為你們準備的入宮覲見時的衣裙,全部用真絲密織,能工巧匠日夜趕製而成,希望你們能早日獲得君王青睞,恩寵不絕。”
“奴等叩謝夫人恩典。”
“入宮之後,定要知道自己的使命,望各位姑娘常記家鄉水甜,使得褒國與周國世代交好,以回報褒國養育之恩。”
“奴等謹遵夫人教誨。”
......
大概就是這麼多了,先告訴你是登大雅之堂的人,再告訴你學習宮規獻媚君王是為了保你自己的命,然後又賜你一些小恩小惠,並提醒你要報效他們所謂的“養育之恩”。
可笑,她們養育我了嗎?她們無時無刻不在壓榨我!
我想進宮嗎?他們殺了我愛的人逼迫我進宮的,如今竟然還說讓我報恩?
我嗬嗬,我嗬嗬嗬!
我隻佩服他們是如何這麼道貌岸然的把黑色說成白色的!
時間緊迫,那嬤嬤下午開始我們宮廷禮數。
用她的話說:
“原諒老奴說話直接,但師者無大小,三位姑娘方才見到國公夫人所行的禮數都不對,雖然司馬小姐行的禮數是宮廷禮,但周禮與我們還是有所區彆的,但另外兩位姑娘行禮完全就是下人的禮,簡直貽笑大方!”
那褒瑤本是聽到自己的禮節不對而臉上掛不住,但聽到對我倆的嘲笑,她又瞬間支棱起來。
也真是服了。
都無所謂,宮規禮節也好,注意事項也罷,我不做多想,且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一死。
工嬤嬤整個下午都在教習,日常行禮,坐姿規範,用餐禮節等一眾繁瑣下去已是深夜了。
褒瑤終於鼓足勇氣問了一句:
“嬤嬤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用飯?”
“方才教習用餐禮儀時小姐不是已經用過餐了嗎?”
嬤嬤淡淡的回答道:
“姑娘們都早早安歇吧,明日一早老奴還要過來查驗姑娘們的知禮程度,還有不少的禮儀宮規要教習呢!”
她語罷而去,我們三個傻在那裡。
瑤小姐氣的又耍了一頓公主脾氣:
“我才不信那周宮有這麼多規矩,再說君王寵信誰,規矩又能奈何?!她如今這般作威作福,改天我必教她真真正正的宮規!”
這些都罷了,這瑤小姐把一天辛苦的怨氣都撒在了我身上......
她看見我準備睡覺,就對小芒說:
“你過來和我一起睡,這個床又大又舒服,你把那被子拿了,我們睡在一處,可以相互取暖。”
可,這座偏殿隻有兩床被褥,她拿走我就沒有了。
我以為她會嫌我們臟,讓我和小芒擠在小床睡,沒想到,她竟是想要我不能睡覺啊,這個表娘養的......
小芒愣在那裡。
“快呀!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不用管她,一個粗使的賤婢,我改天定會好好收拾她!”
那褒瑤的聲音又響起來。
小芒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就真的躊躇著把我的被子拿走了。
那一刻,我真想撕爛褒瑤這個賤貨,即便是小芒也不能好過!
但這是在國公府,我不敢......事情鬨大了,司馬家的千金怎麼說怎麼有理,我一個粗使賤婢,那什麼跟她鬥,且再忍忍吧。
夜,太冷了,我蜷縮在床腳抱著薄薄的褥子發抖,每時每刻都祈禱著體內的小狐靈出來,把那賤人嚇個半死,但已經大半夜了,那張大榻上的人早已呼呼睡去,我卻還哆哆嗦嗦的自怨自艾。
原來狐靈都不敢招惹惡人,嗬嗬。
想起小時候發過的誓——所有受過的苦難必然會讓我變得更加強大,那些害過我的人也必將以萬倍的代價來償還!
褒瑤,你等著,如今不管其他,我發誓,定要讓你知曉得罪狐靈的下場!
深深的困意襲來,恍惚中覺得有太多的謎題需要解開,狐靈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莫郎究竟是不是伯邑考轉世,如果他真的是伯邑考,我去找他的後人報仇他又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