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街上的店鋪都擺出了慶祝新年的招牌。蕭然這天正要趁著打烊的時候換裝飾，就見到阿年拖著行李箱急匆匆地跑進來。

“粗眉仔?”蕭然正在換坐墊，她回頭看到走進來的俞斯年，心裡著實吃了一驚。“你不在西城，怎麼跑來b城了?”

“哎，彆提了！”阿年歎了口氣，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他把行李隨手一扔，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自顧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為了躲人。”高中畢業之後他們兩個人再也沒有動過手，雖然時常拌嘴，但卻變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躲人?你欠下桃花債啦?”

“差不多吧。”

蕭然差點一個趔趄，她穩了穩身形，“粗眉仔，你又把哪家的小姑娘給睡了?”

“誰睡了?！吃貨你不要瞎說！”

“沒睡那你躲什麼?”

“說來話長。”

阿年和同學一起出去聚餐，碰到了隔壁桌的一個女孩子怯生生地走過來要他聯係方式，說是剛剛和朋友們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阿年沒有多想隨口報了自己的手機號，回到住處的他早就把這檔事拋到了九霄雲外，然而這一切都隻是開始。女孩不僅加了他的社交賬號還每天給他發短信問早晚安，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和這個女孩子並不是初次見麵，而是蓄謀已久，女孩那天也是酒壯慫人膽，再被損友一忽悠，就跑去要他聯係方式了。女孩說自己是他的大學校友，碰巧又都是西城老鄉，她知道阿年畢業之後回了西城便也跟著回了去，現在兩人在同一個城市，女孩總是動不動就去單位截他。

“我很懷疑她的話的真實性。她要是在學校的時候就一直暗戀我，那怎麼等到畢業才下手?更何況我根本不記得我們學校有這麼個人! ”

“沉寂多年的暗戀終於爆發了。”蕭然踢了踢阿年的屁股，“起來幫忙。”

“我是客人哎。”

“那對不起這位客人，我們已經打烊了，請你一一”蕭然比了一個哥屋恩的口型，阿年垂頭喪氣地站起來幫忙。

“蕭然，我要在你這借個地方躲兩天。”

“行啊，你隨便找個空地支張床就行，白天請自動消失不要影響我開店。”蕭然像是想到什麼，她看著阿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等你歇完假期怎麼辦?”阿年被她戳到了痛處，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還能怎麼樣，當然是選擇回去慷慨赴死啊！”

之後張子尋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阿年坐在蕭然旁邊像個怨婦一樣朝她大倒苦水。

“阿年，好久不見啊。”

“子尋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九月份吧。”

“我們子尋哥又變帥了，過了這麼久蕭然你還是在覬覦子尋哥的美貌啊。”

蕭然暗地裡狠狠地擰了阿年一下，阿年痛的

大叫一聲。

“蕭然，今天晚上就要跨年了，我們一起去看煙花吧。”張子尋向蕭然發出了邀請，蕭然看著坐在一旁的阿年，他又補充道：“小琪兒他們也去，所以阿年你也一起吧。”既然有小企鵝他們，那就不算是和張子尋的獨處，蕭然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知為何又有些失望。

“哎呀，跟著你們這兩對情侶，我豈不是那顆最亮的電燈泡，我才不要嘞。”蕭然聽了直想翻白眼。什麼話從阿年的嘴裡說出來就讓蕭然特彆想暴力一下。

正當蕭然想要反擊的時候，店門被人大力推開，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蕭然抬起頭說了一聲“歡迎光臨”，隻見一個頭發天生微卷的女孩子一手扶著門，一手拄著膝蓋喘粗氣。阿年嚇得差點大叫出來，他左顧右盼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店麵總共就那麼點大，他又能藏到哪裡去。

“俞斯年，你彆躲了！”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

到，阿年隻能緩緩轉身麵對著女孩，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就這麼讓你討厭麼！”女孩子氣喘勻了之後抬起頭看著他，蕭然打量著女孩子，年歲與他們相仿，有點肉肉的、圓乎乎的感覺，她頭上戴了一頂黃色的帽子，讓整個人看上去都明亮了起來。

“也沒有啦……”俞斯年底氣不足，眼神躲閃摸著鼻子。

“那你躲我乾什麼?還從西城躲到了b城！要不是我好不容易才聯係上了你的青梅竹馬我都不知道你在b城還有這麼一個根據地！”說完她眼睛死死盯著蕭然，蕭然被她盯著一個激靈，仿佛有一種正室捉奸的感覺，她默默往張子尋的身邊靠了靠，張子尋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蕭然回頭瞪著他，但是卻什麼都沒說。

“哪個青梅竹馬?”

“卓一陽啊，本科的時候我們是同學來的。”俞斯年心裡暗暗把卓一陽罵了千百遍，之前從來沒見他對什麼事情熱心過，現在對這種事情卻上趕著幫忙。“你不要扯開

話題，你為什麼躲我?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跨年?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喜歡我?你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什麼彆的小姐姐?是不是她?”女孩子手一指，指向了蕭然的鼻尖。蕭然趕緊擺手，“我對俞斯年沒有任何想法。”

“那你說是誰啊！”女孩子轉眼看上去就要哭，俞斯年慌了，他最不擅長哄女孩子了，本能地像女孩走過去，快走近的時候女孩突然變臉，抬起胳膊追著阿年打，阿年被她追出了店，兩個人一前一後消失在了高樓的拐角處。

“嘖嘖……”蕭然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發出了感歎，“想不到粗眉仔也有今天。”

“礙事的人走了，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去跨年嗎?”張子尋俯身，湊到蕭然的耳邊像是咬耳朵一樣。蕭然的臉一下子紅了，“我我我、我還要看店！”

阿江從櫃台後麵鑽出來，“老板你去吧，店裡有我和吳雙哥呢！”蕭然瞪了阿江一眼，

阿江絲毫不介意，和張子尋使眼色，張子尋偷偷朝她樹起了一個大拇指。

街上的人很多，到處都是手牽著手的小情侶，張子尋怕蕭然走散也順勢牽起了蕭然的手，蕭然本來想甩開，但是甩了兩下都沒有甩開也就放棄了。離跨年的時間還早，他們一起吃了宵夜，蕭然坐在窗邊，趁張子尋點菜的時候無所事事地發起了呆。張子尋點好菜，叫來服務員下單，他看著蕭然隱藏在光影中的側臉和下頜骨，眼睛裡是化不開的情愫。張子尋的心沉了幾分，他沒有出聲叫她，隻是用視線描摹蕭然的輪廓，每一個神態，每一個動作，都想要深深記在腦海裡。他記得蕭然以前不是這樣愛發呆的孩子。--可能你的人生我缺席了太久，但是我終究都會趕上來。

吃完飯兩個人向著放焰火的地方走去。身邊時不時跑過幾個嬉笑的孩子，還有大人緊追在後麵的叮嚀，河裡圈出一塊地方供遊人們滑冰，裡麵已經擠滿了人。蕭然一邊走一邊

看，這個世界都和她有關，因為她身在其中，可是這個世界又和她無關，他們的熱鬨都不是她的。

當第一束煙花在他們眼中炸開的時候，蕭然腦海裡想起的是高中寒假的時候自己在東城看煙花，然後視頻連線張子尋。人年紀大了就會喜歡回憶，而回憶就像被圍堵久了突然開閘泄出的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耳邊傳來人們的倒計時聲，一聲比一聲震耳欲聾，情侶們都擁抱在一起，仿佛跨年時擁抱就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人說隻有在失去了之後才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蕭然聽著人們的倒數，仿佛陷入了生命的倒數，她知道這是在臆想，可是她在看到眼前這個容貌早就爛熟於心的青年人笑著對她說“新年快樂”的時候，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到底什麼對她來說才是最珍貴的，她望著天上綻開的煙花，不禁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