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撫琴參機宜(1 / 1)

夢鎖紅樓 香奩紅夢 3465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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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黛玉吃過早飯,照常在瀟湘館內讀書寫字。忽聽外麵一陣哭聲傳來,急忙和紫鵑、雪雁來到外麵查看。隻見一個婆子紅著眼哭著跑過來,說:“元妃娘娘薨了!快去榮禧堂,老爺讓大家快去榮禧堂!”

黛玉大吃一驚,顧不得拉上紫鵑便急忙向榮禧堂跑去。

榮禧堂內,賈政、賈赦、賈珍、賈璉等人已經在痛哭流涕。不一會兒,寶玉、寶釵和其他人也都到了。大家聽說元春突然去世,都驚愕得目瞪口呆。

“元春怎麼突然薨了呢?前幾日老爺不是還到宮中看望過她嗎?”賈璉和鳳姐竊竊私語道。鳳姐也一臉狐疑,又對賈璉使了使眼色,讓他不要多嘴。

賈政將大家分成兩列,男人在左側,女子在右側,都恭恭敬敬地跪在賈府榮禧堂門口等著朝廷傳旨。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聽‘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至近,隻見一個寬衣博帶的黃門內侍騎馬來到賈府。內侍下馬後,見眾人都已跪在堂前,便高聲宣讀聖旨:“元妃賈氏,因突發痰疾,於甲寅年十二月二十日卯時薨於鳳藻宮。即將發喪,朕念其侍奉有功,準其直係氏族到宮中吊唁,著即刻前往,不得拖延!”

賈政含著淚接了旨,立即準備車馬前去宮中見元妃最後一麵。因賈母病重臥床,不敢告訴她實情,便瞞著賈母,隻帶了寶玉、探春、賈環進宮,其他人都暫留家中等候。黛玉雖心中憂慮,也隻能和大家一起暫時守在家中。寶釵連忙吩咐眾丫鬟小廝立即將府中所有帶紅色的燈籠器物統統撤去,換上縞素。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賈政等人從宮中回來了。寶玉的眼睛哭得通紅,懷裡抱著一個古箏,探春手裡拿著一方硯台,眼睛也哭腫了。賈環雖哭的聲音很大,卻沒有淚水。

賈政回到家中,將古箏和硯台恭恭敬敬地都放在書房正中的書桌上。又和寶玉等人抱頭痛哭了一回,寶釵怕他們哭壞了身子,便漸漸勸止了他們。黛玉、惜春也在一旁勸著探春。

“元春姐姐向來身體康健,怎麼突然就身患惡疾了呢?”寶玉哭著說。

“這皇宮就是個吃人的惡魔!”探春說,“早知道就不應該讓姐姐入宮。”

“不要亂說....”賈政說,聲音卻難掩悲傷 “是元春自己無福,不得長久伺候皇上...”

“我覺得此事甚是蹊蹺,姐姐素來不喜歡紗巾,為什麼死後脖子上卻圍了一個那麼難看的紗巾呢?”寶玉說。

賈政見屋裡人多,便示意寶玉不要亂講,又將屋內眾人都遣散各自回屋,並囑咐大家千萬不得泄露風聲到賈母耳朵裡了。

黛玉見賈政遣散眾人,便也自覺帶著紫鵑回瀟湘館去了。回到瀟湘館後,黛玉坐在桌前,不禁回想起幾年前元妃省親時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是多麼青春美麗、光彩照人,怎麼隻兩三年的時間便陰陽兩隔了呢?前兩年自己還曾因為元春在寶玉婚事方麵偏向寶釵而對她有所腹誹,但今天突然得知她的死訊,仍不免悲傷。不禁感慨世事無常、生死難測。

中午,黛玉在瀟湘館匆匆吃了午飯,知道前院在布置元春的靈堂,便想到前院看看,興許能幫上一些忙,於是便起身獨自向前院走去。經過榮禧堂的時候,忽然聽到有錚錚的古箏聲音傳來,透過窗子一看,原來是寶玉獨自一人在彈奏著元春的古箏。寶玉一邊彈,一邊垂淚,竟絲毫沒有注意到黛玉就站在外邊。

黛玉獨自站在窗外聽了一會兒寶玉所彈的曲子,聽出來是《漢宮秋月》。想到劇中的詩句“零落當時守宮血,清霜幾度為消除。”,心中一陣淒涼。忽然,黛玉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對,眉頭皺了起來,抬腳走進了屋內。

寶玉正戚戚地彈著,見黛玉走了進來。便停下了撫琴的手,一言不發站起身準備走出去。

“寶哥哥,我可以彈一下這把古箏嗎?”黛玉問道。

寶玉用餘光瞥了黛玉一眼,冷冷地說:“家裡的琴,你想彈便彈,不用問我。”

黛玉知道他還在生氣,便不睬他,兀自坐在古箏旁邊,纖纖玉指撥弄著琴弦,霎時間一陣琴聲像一股清流從石縫中跰出似的,妙不可言。寶玉站在那裡聽著,雖然想走卻邁不開步子。

黛玉彈了一會兒,忽然皺眉說道:“這聲音不對...”

“有何不對?”寶玉問。

黛玉撫摸著琴身,又把琴的上下左右前後都看了一遍,又伸手到琴的腔體內部撫摸著,忽然發現了什麼,說:“這裡有東西!”

“什麼東西?”寶玉也好奇地湊上來看著。

隻見黛玉纖細的手指徐徐從琴腔中抽出,指尖夾著一張折起來的薄紙。寶玉狐疑地從黛玉手中接過紙,打開一看,元春的臨終密信霎時間映入眼簾!字字血淚。寶玉讀完,頓時肝腸寸斷,嚎啕大哭,黛玉急忙接過來看,也心痛萬分。

“寶哥哥,你莫哭,此事萬分機密!需稟報舅舅,切莫讓其他人知悉!”

寶玉點點頭,也顧不上和黛玉之間的隔閡,拉著黛玉便往賈政的房中走去。賈政正在房中獨自歎息,忽見寶玉和黛玉二人進入。寶玉把元春的臨終書信雙手奉上,哭道:“我就說姐姐死的蹊蹺,果然如此!父親您看!”黛玉也把從古箏中發現書信的經過向賈政敘述了一番。

賈政接過書信一看,頓時心如刀絞、老淚縱橫,用手捶打著桌子,一遍遍哭著念元春的名字。

“父親,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我要為姐姐報仇!”寶玉含淚道。

賈政用袖子拂去眼淚,歎息一聲說:“報仇,談何容易啊!那忠順王府根深勢大,朝中爪牙無數,手眼通天,又深得皇上信任,豈是我等能夠撼動的?你去報仇,無異於蚍蜉撼樹、以卵擊石啊!”

“難道姐姐就這麼白死了?”寶玉哭道。

賈政沉吟片刻,歎道:“人死不能複生,你即便殺了那懿貴妃,元春也還是死了。此事勿要再提了。”說著便站起身來,拿著那紙向燈走去,想將那紙條放在燈上燒掉。

黛玉一見,急忙搶先一步,上去一把將紙條搶在手中。說:“舅舅不可!”

賈政沒想到這個平時弱不禁風的外甥女此時身手竟如此敏捷,竟然從自己手中搶走了紙條。不禁生氣地看著黛玉道:“黛玉,你要乾什麼?”

黛玉對賈政正色道:“舅舅,這張紙是元春姐姐在世上最後一刻留給我們的唯一憑據,將來懲治惡人全憑這信為證,怎麼可以燒掉!”

賈政:“不燒掉,終究是個禍患,會危害我賈氏滿門的!”

寶玉反詰道:“怎麼是禍患!我們不讓彆人知悉,藏好它便是!”

“怎麼藏?藏在哪裡?到時候一旦被彆人知悉,不僅你我,全家都得死!”賈政瞪著寶玉說著,一邊走到屋外四下看看,確保沒有人在外麵偷聽。

“舅舅莫怕,我幫舅舅將這紙藏在王府裡便是。” 黛玉輕聲說。“我母親臨終前給我留有一個梳妝匣,裡麵是母親的幾件珠寶首飾,作為留給我的紀念。匣子裡有一個隱蔽的夾層,可容一兩張薄紙,隻有我一人知悉這個機關。我將這匣子隨身帶往王府,放在我的閨房中,不會有事的。”

賈政聽了,遲疑了片刻,說道:“這...事關重大,牽涉到北靜王府,王爺會允許你這樣做嗎?”

黛玉鎮定地說:“王爺那邊,請舅舅放心,我自會處理好。”

賈政聽後,默默點了點頭。寶玉也感激地看著黛玉,說道:“多謝林妹妹!”

於是黛玉將書信重新折好,先放在貼身內衣兜裡,和寶玉出了賈政的房間。

黛玉朝四周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悄悄對寶玉說道:“此事絕密,你切莫妄動!也切莫與他人商議!舅舅說的對,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要想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我會先與王爺商量,再細細定奪破敵之策。”

寶玉點點頭,送黛玉穿過堂前花園。走到分叉口即將分離時,寶玉忽然對黛玉說:“林妹妹,前幾天是我不好,我不該說那些話。還請你不要記在心上...”

黛玉回頭看了看寶玉愧疚的臉,說:“寶玉,你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隻是,你我都是已有婚配之人,應以禮法為重。”

寶玉停了一下,又問道:“那水溶待你好嗎?”

黛玉輕聲道:“王爺待我很好..”

“那....那我就放心了。”寶玉低頭道。

“寶玉,以前你我之間也曾兩小無猜、歡笑戲虐,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兄妹之情終究不是男女之情。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這一點。”

寶玉聽了這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地說:“是嗎?我似乎還是不甚明白。”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黛玉看著寶玉說。

寶玉望著黛玉,無奈地點了點頭。兩人便分手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