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命懸一線(1 / 1)

夢鎖紅樓 香奩紅夢 4418 字 1個月前

(28)

自從賈母同意把寶釵許配給寶玉之後,王夫人如吃了定心丸,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回去後便立即把薛姨媽叫過來和她分享喜訊。

薛姨媽聽了之後,奸笑著說:“還真多虧了那張天師,哈哈!二兩金子也不是白收的。”

“還是妹妹的計策高明!”王夫人豎著大拇指道。

“鳳丫頭也幫了忙,趕明兒姐姐還讓她繼續幫著料理賈府的事。等釵兒過了門一陣子,再收回大權不遲。”

“嗯!”

“現在隻剩一個事兒還讓我擔心…” 薛姨媽皺著眉頭說。

“妹妹還擔心什麼?我婆婆已經讓我們準備婚事了,下個月初,等寶玉從太學回來,就成婚。”

“唉!就是擔心那林黛玉那邊...”

“她那裡有什麼可擔心的? 寶玉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自然是我們說了算,她又能怎樣!”

“姐姐,你想一想,等寶玉大婚之時,如果寶玉發現新娘不是她,鬨起來可怎麼辦?若是婚後寶玉又整日和她膩歪在一起,不和釵兒同房,那釵兒可怎麼受得了這種氣啊…”

王夫人一聽,覺得薛姨媽說的的確有道理。自己隻想著儘快給寶玉完婚,卻完全忘了寶釵。

見王夫人沉吟不語,薛姨媽又說:“到如今也隻有這個法子了…”

王夫人滿腹狐疑地看著她,“什麼法子?”

薛姨媽眼睛咕嚕嚕朝四下裡瞧了瞧,見四下無人,趴在王夫人的耳朵邊悄聲說:“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林丫頭弄死!”

“什麼?”王夫人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立即說:“這萬萬不成!她雖說性子古怪,但畢竟也是賈政的外甥女,老太太待她也比親孫女還親,我作為舅母怎可害她?過兩日把她許配給人家出了門就好了。”

“唉… 姐姐還真是慈悲心腸。就她現在這個病,還有誰家肯娶她?不是我咒她,據我所看,她現在已經是病入膏肓,活不了幾天了。我們這樣做,隻不過是幫她儘快結束痛苦,在寶玉成婚前就死了而已。又可借此機會免卻寶玉和釵兒之間的煩惱隔閡。為了寶玉和釵兒未來的幸福,何樂而不為呢?”

“這…” 王夫人皺著眉頭,沉吟不語,手裡無意識地緊緊攥著念珠。過了一會子,又說:“若是被賈政或是我婆婆知道了,那我就是死路一條啊!”

薛姨媽見王夫人鬆動了,立即湊到跟前低聲說:“姐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完全裝作不知。實話告訴你吧,那丫頭平日裡吃的藥實際上都是從我家的藥店買的,我早就將那陳年過期的藥給她吃了一年了,從沒人知悉。現在隻要稍稍再動一下手腳,就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治死…”

王夫人聽了,瞪著眼睛看著薛姨媽說:“什麼?妹妹你竟然….”

薛姨媽撇撇嘴說:“妹妹這不也是為了寶玉和寶釵好嘛…”

王夫人歎了口氣,嘴裡又念道:“罷了!阿彌陀佛… 此事我斷然不知。妹妹你自己看著辦便是。”

(29)

薛姨媽得了王夫人的首肯,便喜滋滋地立即回家了。

一進家門,見薛蟠的媳婦夏金桂發髻蓬鬆、衣著暴露地在院門口站著走來走去,一雙桃花眼不住地探視著街上來來往往的男人。薛姨媽氣不打一處來,對她說:“哪家的媳婦像你這樣在家門口日日招搖!這年頭又亂,不怕招了那歹人嗎?”

夏金桂用白眼翻了薛姨媽一眼,反詰道:“咋的!隻許你那寶貝女兒天天在賈府裡麵和公子們廝混,我在這門口站一會兒放放風都不行嗎?”

薛姨媽被她噎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隻得憤憤地走到自己房中去了。

挑簾進來,隻見寶釵和香菱正坐在窗前作針線。寶釵知道香菱在夏金桂房中日日被打罵,心中憐憫,就把香菱喚到自己房裡來了。適才寶釵在屋內已聽到了母親和夏金桂的對話,便對母親說:“媽,你和她說什麼話?你彆理她就是了,和一條瘋狗犯不著!”

薛姨媽往床上一坐,覺得寶釵說的在理。又覺得剛才走了一會子,這會兒有點渴了,便對香菱說:“給我倒杯清茶來!” 香菱急忙低頭出了門給薛姨媽沏了一杯上好的龍井茶來,薛姨媽喝了一口,又對香菱說:“你先下去吧!”香菱應了,退出房去。

薛姨媽笑著擺擺手把寶釵叫到床前,寶釵不明白母親有何事,便湊了上去。薛姨媽在寶釵耳朵邊低聲耳語道:“女兒,恭喜你!你和寶玉的婚事成了!”

寶釵張大了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薛姨媽說:“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那老東西已經同意了,並且下令讓你姨母和姨父這幾天就給你們把婚事辦了!”

寶釵隻覺得心臟突突亂跳,臉頰不禁飛上了兩朵紅雲,急忙低下頭去。

薛姨媽看著寶釵美麗的臉蛋兒,笑著說:“真真我的釵兒才是最漂亮的!那林黛玉怎麼比得上。”一邊撫摸著寶釵額角的發絲。“釵兒,可對母親安排的這門婚事滿意?”

寶釵低著頭,隻用手絞著手裡的一方絲帕說:“全憑母親做主…”

薛姨媽知道女兒心比天高,對寶玉的不思進取素來不喜,便說:“釵兒,那寶玉雖是個不求上進的,但論人才、論秉性脾氣卻是極好的,也是個極聰明伶俐的人。等釵兒過了門,再規勸他好好讀書,將來中個進士我看不成問題,再有你姨父在官場的人脈提攜,混個一官半職。如果元春將來在宮中地位穩固了,那我女兒就是國舅夫人了!”說罷喜笑顏開地看著寶釵。

寶釵停了一會兒沒作聲,輕輕歎了一口氣。薛姨媽看著她,問道:“怎麼?釵兒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寶釵緩緩說道:“母親考慮甚周,隻是…. 我這心裡總覺得對林妹妹有愧…”

薛姨媽聽了,把嘴一撇道:“老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要為自己著想!她就是你今生最大的敵人,你還掛念著她乾什麼?虧我還整日地教導你! ”

寶釵本性是一個心思機巧、追名逐利之人,否則怎會作出“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這樣的詩句?所以此時此刻,對薛姨媽的話是十分認同的。便說:“母親教導的是… 隻是,我與那黛玉多少也好過幾年,她還曾經叫我‘姐姐’。她最愛的人便是寶玉,偏偏被我奪了去,料她必然恨我…. 唉… 母親把咱家裡的上好人參再差人給她送一些吧!”

薛姨媽把臉一黑,說道:“你對她不曾虧欠什麼!是你姨母選中的你,她要恨就恨你姨母去吧!我們之前送了那麼多燕窩,已經仁至義儘了!是她自己命薄福淺,此事你不必多慮!” 說完就走出了房間。

寶釵看著母親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又低頭做針線了。

(30)

薛姨媽和寶釵說完了話之後,心裡更加急切地要除掉黛玉,便迫不及待地要了一輛馬車到自家的藥鋪香草堂去了。

這香草堂,薛家占八成股份,賈璉夫婦占二成。其實這二成的股份薛姨媽本不想給的,但鳳姐眼饞薛家的藥材生意來錢快,私下裡找了薛姨媽好幾次,薛姨媽想著鳳姐在賈母跟前人緣足,以後說不定對自己有用,便同意了。這鳳姐便自此感念起了薛姨媽的“恩德”,從此以後隻要是薛姨媽想做的事情,鳳姐便再也不反對了。又見黛玉常年累月吃藥花費很多錢財,決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和賈璉一商量,夫婦倆便悄悄地把黛玉的藥品訂單從京城最大的藥店同愈堂轉到自個兒家的香草堂去了,最後甚至還和王夫人、薛姨媽成了一丘之貉,勾結起來蒙騙賈母,蓄意破壞了寶黛二人的婚事。

香草堂的掌櫃姓周,大約三十幾歲,身材瘦削,麵白無須,精明能乾,又頗懂醫術,人稱“周仙人”。知道薛家勢力大,便主動攀附,先是和薛蟠交好,經常在一起飲酒作樂,後來發現薛蟠空有個薛家大少爺的虛名,而實際上兩眼一麻黑並不管事,薛家的實際主管是薛蟠的母親薛姨媽。便又借著各種機會去給薛姨媽送了好幾回大禮,終於得到了香草堂掌櫃的職位,自此便成了對薛姨媽忠心不二的舔狗。薛姨媽曾私下裡授意他將賣給賈府治療嗽疾的草藥都用陳年過期的藥來頂替,這周仙人也昧著良心從不多問、一概遵從,因此深得薛姨媽信任。

這天周掌櫃正在店裡哼著小曲兒品茶,忽見薛姨媽從店外走進來,急忙滿麵堆笑地迎上前去:“哎喲!我的姐姐!哪陣風把您吹過來了?怎麼不提前告訴弟弟的一聲,弟弟接您去啊!”說著就伸手去扶薛姨媽。

薛姨媽笑著瞥了一眼周掌櫃,受用地把自己的手放在周掌櫃伸開來的白淨手掌中,兩人手攙著手一歪一扭地走進店中的內室。內室裡的箱櫃中盛放著各類藥材,散發出一股幽深的香味,幾個年輕夥計正忙著將剛剛到貨的箱子搬進來。

“叫他們先出去,今天我找你有點事。” 薛姨媽說。

周掌櫃立即把身邊的幾個夥計都趕到外邊的店裡去了。又親手給薛姨媽搬了椅子,倒了一杯上好的龍井,端到薛姨媽跟前。薛姨媽接過龍井,順便把周掌櫃白淨的手指又摸了一把。兩人眉來眼去了幾回,薛姨媽便對周掌櫃說:“你來我們家也好幾年了,姐姐我對你怎麼樣?”

周掌櫃不知薛姨媽是何用意,躬身說道:“姐姐對我… 那是比親弟弟還親,小人承蒙姐姐關照,真是三生有幸!”

“那我今天請你幫我辦一件事,你可答應?”

“姐姐有事隻管吩咐!弟弟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嘴倒挺甜的..”

薛姨媽抿嘴笑著又看了看他,勾勾手讓他湊到自己跟前。那周掌櫃便彎了腰將脖子伸長了過去,隻見薛姨媽在他耳朵邊悄悄耳語了幾句,頓時周掌櫃的臉上現出了驚恐之色,嘴巴張大,支支吾吾地說道:“這….這….”

“怎麼?害怕了?“

“不不不… 弟弟隻是擔心…“

“擔心什麼?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丫頭已經病入膏肓了,活不了幾天了。隻要你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

“這事… 容弟弟再想想...”

薛姨媽看周掌櫃吞吞吐吐不肯答應,不禁怒火中燒,用手一拍桌子,怒斥道:“罷了! 你若不應,便即刻滾蛋!我另換一個掌櫃來做。我就不信了,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掌櫃還難尋不成?”

周掌櫃聽到此話,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薛姨媽連連作揖說:“姐姐息怒!姐姐息怒!弟弟隻是怕自己愚鈍,做得不周全連累姐姐.... 姐姐既如此信任弟弟,弟弟定當披肝瀝膽、竭儘全力,為姐姐上刀山、下火海、肝腦塗地也是在所不辭!”

薛姨媽聽到此話,覺得受用。冷冷地審視了幾下周掌櫃白淨的臉,又親手把他從地上扶將起來,替他打了打衣服上的土,說:“那就拜托你了。”

見周掌櫃低頭站著不敢吭聲,薛姨媽又用手輕撫一下他的臉頰,說:“此事若成了,我定會重賞…. 若是走漏了風聲,那你我都是死路一條。明白嗎?”

周掌櫃抬起臉,誠惶誠恐地看著薛姨媽說道:“是!我明白。姐姐放心,我定將此事辦得滴水不漏!”

薛姨媽點點頭,又微微笑著拍了拍了周掌櫃的手背,站起來慢慢走出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