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紅豆王府提親,行賄賂錢銘遭斥(1 / 1)

夢鎖紅樓 香奩紅夢 5649 字 1個月前

(15)

深深庭院清明過,桃李初紅破。靜謐的三省齋內,偶爾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綠肥紅瘦之間,花氣百和旖旎,在這寂靜空間中縈紆旋繞。溫香氤氳之中,現出一個少女的半邊臉龐。

水溶不在家時,紅玉便獨自坐在三省齋屋內做一些針線,或是給水溶整理一下書籍卷冊。不知不覺,每每又是半日的時光倏然滑過。

這日,水溶上朝去了,紅玉見書桌上紙頁散亂,便走上前去準備整理一下,將散亂的書籍在書架上放好。

紅玉拿起一本書正要放在架子上時,忽然,一張折起的紙從書頁中搖曳著滑落在地。拾起一看,原來是一張細筆勾勒的美人圖,圖邊還有一首小詩。紅玉不認得字,隻見那畫中女子身材婀娜,衣帶飄飄,烏黑秀發雲鬢低垂,眉尖微蹙,一雙秀目波光瀲灩、楚楚含情。刹那間紅玉心中一凜,好像明白了什麼,身子微微一震,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圖中的美人。“怪不得…怪不得王爺對我如此不冷不熱,原來王爺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了….”

突然,屋外響起水溶妹妹水雯的聲音:“紅玉姐姐,我今天想吃桂花糕了,快回去給我做一些好嗎?”水雯是水溶的同父同母妹妹,今年十三歲,深得母親寵愛,雖已是半大的少女,卻仍舊像小孩子似的天天在王府裡亂跑玩耍。

紅玉急忙回頭,隻見水雯已經走入室內,紅玉慌張地想把圖趕快放進書中,卻忙中出亂,手上一滑,那圖便如鵝毛般飄然落在了地上。

“咦?這是什麼?”水雯看到了圖,急忙拾起來看。頓時也被上麵的美麗女子驚歎到了。

“哇!如此美麗的女子… 是王兄畫的?”水雯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問道。又見畫旁寫有一首小詩。水雯雖然學業不精,但也是認得字的。看了一遍詩句,不禁嗬嗬笑了起來。

“嗯。”紅玉答道。“快放好,不然王爺回來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說著急忙把圖又原樣放好在書中。

“嘻嘻!不怕不怕,他不是還沒回來嘛!”水雯笑道,“沒想到王兄還會偷偷畫美人,還寫這麼肉麻的詩。看他平時一臉嚴肅、道貌岸然的,原來是個假正經!告訴母親去!”

紅玉剛想阻攔,那水雯已經嬉笑著跑走了。

北靜王妃聽說自己兒子竟然偷偷畫了幅美人圖,還寫了詩句,急忙讓水雯也帶她去看。

來到書房,太妃靜靜端詳著圖中的美人,又看了旁邊的詩句,心中不禁嘖嘖歎道 “這女子姿容勝雪,堪比西施貂蟬!這是誰家的姑娘,竟然把我兒子迷住了… 等他回來我便問他。”

午後,水溶下了朝,像往常一樣回到家中,脫去朝服,換上便服,便來到母親住的慈寧堂給母親請安。隻見太妃身著一襲華麗的蠶絲翠金袍服端坐在堂上,顯得雍容華貴。手端一細瓷汝窯茶杯正在飲茶。身邊是妹妹水雯,正擠眉弄眼地笑著。

“孩兒給母親請安!”水溶向太妃行禮道。

“起來吧,來,過來到母親這裡,咱們說會兒話。”太妃一邊眼含笑容看著水溶,一邊伸手招呼他坐在自己身旁。

水溶早發現水雯今天的眼神奇怪,又聽太妃這麼說,心中納悶,隻能先坐在了太妃身邊。

太妃拉著水溶的手道:“溶兒啊,你心裡可有什麼事?不妨對母親說說?”

水溶看著母親詭異的眼神,忽然覺得挺瘮得慌,“母親怎麼這樣看著我?我… 呃… 最近皇上是交代了不少政務..”

“什麼政務不政務的,我才不關心這個!”太妃氣得一瞪眼,道: “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什麼姑娘… 我…” 水溶不好意思地用手抓著耳朵,心想著,母親怎麼知道了,到底是誰告訴她的,要不要說給她聽…又見水雯在一旁壞笑,便斥責她道,“小孩子不去讀書,在這裡嬉皮笑臉地作甚?”

“王兄還說我?王兄自己在紙上偷偷畫大眼睛姑娘,還寫了一首賊肉麻的詩,我都看到了,哈哈哈!”水雯拍著手笑道。

原來她們看到了!水溶這才明白過來,低頭笑了一下,覺得臉上一陣熱意。太妃嫌水雯嬉笑鬨騰,便把她趕走了,隻留水溶在身旁細問。“溶兒,告訴我,是誰家的姑娘?母親托人去給你作媒。”

“是… 榮國府賈太君的外孫女,前巡鹽禦史林如海大人之女,林黛玉。”水溶見四下無人,終於低頭對母親承認道。

“哦… 賈太君的外孫女.. 你是怎麼見到她的?”

水溶不得不將自己與黛玉江南偶遇的經過向母親娓娓敘述了一番。太妃聽後,若有所思地說:“哦…記得去年南安太妃給她兒子選妃時曾拉著我去各家侯府上拜訪,當時賈太君的確讓賈府的好幾個姑娘出來陪我們一起吃飯、聊天。當中是有幾位姑娘長得十分周正。”

水溶見母親敘述和賈府幾位姑娘的片段回憶,不禁認真地聽著,心裡也想知道當時的林黛玉是如何表現的。

“母親當時是否見到過那林姑娘?”

“有一位姑娘端莊嫻雅,麵如銀盆,豐腴柔美…”

水溶一聽,搖了搖頭,笑道:“那必定不是。”

“還有一位削肩細腰,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席上還頻頻向我和南安太妃敬茶,甚是殷勤、周到。”

“那肯定也不是。”

“哦?記得那日坐得稍遠處還有一位姑娘,論相貌絕對是一等一的,不過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沉默寡言… 好像還有些咳嗽。”

“嗯,那想必是她了。她的確是有點… ‘獨坐亦含顰’。” 水溶低頭微笑著說。

原來當日黛玉心中清楚南安太妃過來選妃,怕萬一被選了去便不能再和寶玉在一起了,因此故意穿戴普通、隻施淡妝,還坐在離南安太妃稍遠的位置上。

“溶兒,這女子,論容貌自然是絕世無雙,不過,看她身子如此單薄,還咳嗽,隻怕是不利於子嗣啊…”

“母親何需擔心!隻要嫁到我們王府,兒臣保管將她的病醫好!”

水溶之前也曾想等再過幾年再去賈府提親,但這一年來對黛玉朝思暮想,早已覺得自己承受不住這相思之苦。近日又聽到黛玉的琴聲和歌聲如此淒切,心中更加急切地想把黛玉接到身邊。

見水溶這麼說,又看到兒子堅定的表情,太妃知道水溶主意已定,便說:“好!母親這就去找媒人,明天就到賈府提親。”

“真的?孩兒恭謝母親大人!”水溶高興地再次給太妃施禮。太妃見兒子滿麵紅光,嘴角已是掛著掩不住的笑容,心裡也是高興異常。

“不過,你要想好給林姑娘的名分,她家好歹也是侯府出身,做姬妾可能不行,還是給她個側妃的頭銜吧!”太妃說道。

“什麼側妃!我要娶林姑娘作我的正妃!”水溶瞪眼搶白道。

“什麼?”太妃驚愕地斜睨著水溶,“可是你已經有正妃了啊..”

水溶看了看母親,略一停頓,不慌不忙地說道:“母親不必擔心。之前漠北戰役我軍大勝,當時皇上曾想賞賜我加封萬戶,被我推辭了。皇上說他心中已記下我的功勞,若我以後有所請求,他定會恩準。我已想好了,我會向皇上稟明,請皇上賜我另娶王妃的機會!”

水溶所說的漠北戰役,乃是一年前的事情。那時,北戎突然興兵,再次大舉侵犯華國。北戎國主親帥十五萬大軍在一月之內連破華國十餘座城池,沿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皇上震驚,因當時老北靜王爺水達已經病逝,於是急命水溶代替父親統領十萬大軍,急驅北域迎擊北戎。水溶當時雖然年紀尚青,但自幼熟讀兵書、機智果敢、且曾多次跟隨父親出生入死,行軍打仗頗有乃父之風。不到三月,便在幾次重大戰役中痛擊了北戎,殲滅北戎八萬餘人,俘獲降兵萬餘人,而華國軍隊傷亡隻有北戎的十分之一。北戎國王戰死,其弟罕木川連夜倉皇帶著殘兵敗將逃回了北域荒原,華國大軍又大舉追至北戎腹地,奪取了大量土地、牛羊、馬匹,才滿載而歸。

太和殿內,皇上領著群臣親自擺酒設宴,迎接水溶和各位將領得勝歸來。

水溶一身戎裝騎在一匹白馬之上,神采奕奕、氣宇軒昂,眉宇間洋溢著勝利的喜悅,身後跟隨著得勝之師各位有功將領,大家在沿途百姓的夾道歡呼聲中緩緩走進皇宮。

水溶大步來至殿內,給皇上叩頭行禮。皇上急忙上前一步將水溶扶起。“溶弟,辛苦了!”

“謝陛下!”

“溶弟,此次大敗北戎,你是首功!朕封你為平北王,加封三千戶。”

“謝陛下隆恩!不過…臣弟本是皇親,早已深蒙聖眷優渥,無可複加。此次戰勝北戎,實乃各位將士們不懼生死、英勇殺敵的結果,臣弟並無多大功勞。因此,實在不敢再忝受陛下賞賜,陛下還是封賞各位有功將領們吧!”說著,水溶回頭指著麾下各位功臣。

看到水溶不僅沒有居功自傲,反而如此謙遜有禮,皇上非常高興,說道:“好!” 接著親自斟滿一杯酒遞給水溶。“那既然溶弟不要封賞,就請接受為兄一杯酒!來,乾杯!” 說著皇上和水溶一飲而儘。

飲完酒之後,皇上意猶未儘,又拍著水溶的肩膀,湊上前微笑道:“溶弟,你這一功朕先記著了,以後溶弟若有什麼難事,儘管來找朕,朕一定恩準!”

水溶看著皇上,不知皇上是何用意,但聖情難卻,便笑道:“多謝陛下!”又朝著皇上深深一拜。

“溶弟,今晚我在禦花園擺酒給你接風洗塵,太後、皇後和我的幾個妃子也會參加,你一定要把太妃和弟妹、格格也請來一起赴宴啊!”皇上道。

“好的!”水溶再次叩謝了皇上。

回憶起這件事,水溶毫不猶豫地想到了把這個請求用在迎娶黛玉之上。

太妃憐愛地看著水溶那張意氣風發的臉,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這個….皇上能答應嗎?”

“母親,這個雖然有點不合常規,不過我會向皇上稟明原因。不管怎樣,我都要去竭儘全力爭取。”

“好!那母親就讓媒人先去說說看。”

(16)

從母親房裡彆過,水溶心情舒暢、腳步輕鬆地回到三省齋,準備提筆草擬一封奏折。皇上讓水溶推薦接替林如海的官員,水溶之前已通讀了林如海留下來的檔案記錄,最近也暗地裡調查了江南一些官員,並派人核實民間口碑,心下已有合適的人選。坐在桌旁,剛剛寫了幾句,忽聽下人來報:“戶部左侍郎錢銘求見!” 水溶怔了一下,奇怪,錢銘這個人平日裡在朝堂上雖然打過幾次交道,但和自己交情不深,怎麼今天來拜訪自己了。那錢銘從沒有什麼獨到的主張,常常人雲亦雲,平時隻愛在皇上跟前賣弄一下詩詞文采,水溶心裡瞧他不起。今天他來乾什麼?水溶心裡納悶著,但還是讓下人請他進來。

錢銘是前朝吏部尚書錢仲秋之子,進士出身,曾任翰林院試讀,鴻臚寺少卿,但大多都是虛銜,並無實缺。常年的大魚大肉,又多伏案不動,使得他雖隻有三十四五歲,但身材早已發福,圓圓的腦袋上頂著一頂烏紗帽,恰似一個南瓜上扣著一個長翅膀的盒子。

錢銘來到書房內,連忙恭敬地給水溶作揖行禮。

“下官錢銘拜見王爺千歲!”

“錢公不必多禮!”

明麵上,水溶對他還是十分客氣,立即請他上座,並令下人勘茶。

錢銘端著茶抿了幾口,四下裡又扯了一些雜七雜八的話題,不久便聊到了江南巡鹽禦史繼任人話題上麵。水溶用眼角瞟了他一眼,見他眼珠子提溜亂轉,馬上明白了他的意圖,心下一沉,嚴肅地說道:

“江南鹽業事關國之重器,是朝廷稅賦的糧倉,非棟梁之材、肱骨之臣不能勝任。實不相瞞,本王心裡已有合適的推薦人選,即將奏明皇上。先生不適合,還請回去吧。”

錢銘一看王爺不給麵子,舔著臉又堆笑道:“王爺年輕有為,雄才大略,一心為國,在下仰慕已久!…. 聽聞北靜太妃即將六十大壽,太妃鳳體安康,福壽雙全。在下不才,略表敬意,特準備了一份薄禮,想敬獻給王爺,可否請王爺笑納?”

說著,讓隨從奴仆抬上來一個木箱,奴仆用鑰匙打開箱子,霎時一滿箱明晃晃的黃金映入眼簾,頓時屋內的人們都被黃金晃得睜不開眼睛。

錢銘偷眼去看王爺的反應,隻見水溶劍眉緊蹙、麵若冰霜。水溶眯著眼掃視了一下那箱黃金,轉過臉來看著錢銘,嘴角噙出一個玩味的微笑,淡淡說道:

“錢大人身為朝廷重臣,不去儘心為民,竟覬覦高位,用黃金賄賂於我。”

“王爺多慮了!這隻是下官的一點心意,王爺收下便是!”錢銘說著,繼續忝顏覷著水溶。

“一點心意?這少說也有萬兩黃金,我若收下這些,豈不是讓我落了個收受賄賂、貪贓枉法的罪名嗎!”

一聲冰冷的斥責之後,水溶陰騭徹骨的目光直直地刺向錢銘心虛膽寒的雙眼。此時的錢銘已徹底意識到王爺終究不可收買,早已嚇得麵如土色、額角冒汗。

水溶正色道:“你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儘忠報國,反而投機鑽營、竟敢用重金賄賂本王,該當何罪?!”

錢銘嚇得不顧膝蓋的疼痛,“撲通”一聲在水溶麵前的青磚地上跪下來,渾身篩糠地說道“下官該死!下官該死!下官是豬油蒙了心,一時做出這等糊塗事!還請王爺饒了下官一次,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說著嚎啕痛哭,又用手自己扇自己耳光。

水溶痛恨那些蠹蟲貪官,本想到皇帝那裡立即參他一狀,但想到母親往日經常勸告自己的一句話 “得饒人處且饒人”。又見那錢銘一副兩股戰戰、害怕悔恨的樣子,歎了一口氣道 “算了… 本王念你是初犯,錢家世代輔佐先王有功,不去追究了,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把你的臭錢抬走,你回去吧!今後不要來了!”

錢銘又對水溶猛扣了幾個響頭,直扣得地麵咚咚作響,哭道:“多謝王爺開恩!”又退後幾步,命人抬起黃金,灰頭土臉地走了。

看著錢銘離去的身影,水溶冷哼了一聲,命人將他坐過的椅子抬到外邊,又讓人用水把他站過、走過的地麵反複衝洗了幾次,方才回屋。

錢銘回家之後,把黃金收拾好,心裡窩火。為了解氣,把府裡下人們怒罵了一頓,又找了幾個平時看不慣的痛打了一頓。回屋躺在床上,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轉來轉去,恨恨地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心裡暗自盤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