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俯視那條河的山嶺上

一座老屋，棄置於它自身的沉默中

已經半個世紀

成了蝙蝠和燕子的家，斑駁陽光

在地板上遊走

默溫的詩，是清晨之前的月亮還是花園時光。

萬聖節後第二天，太陽還未上班，月亮高掛雲層，提姆結束七分鐘的賴床。

拉伸身體後，義警體能訓練保持身體機能，結束後大汗淋漓走入浴室。

處理傷口，塗抹碘酒，放空大腦。

再衝洗一次身體。

戴上防藍光平視鏡，藍色襯衫搭配黑色高領打底衫，下身西裝闊腿褲，腳上高幫帆布鞋。

噴上一點水生調香水，單肩背著皮包，戴好手表接簡上課，黑發青年打開了門。

萬事俱備，隻欠女主。可是，停車場隻剩下空蕩蕩的車位。

馬自達呢？

又被偷了？

腦中晨間吻無影無蹤，日劇晨間跑取而代之。

車送檢修，簡隻能坐電車去學校。

哥譚地鐵你可以看到哥斯拉一樣大的老鼠跳搖擺舞，推車裡坐著狗狗的老太太趕走占座的蟒蛇。聖誕老人動作嫻熟地舞劍，但每個角度都像基督之死。一隻雪貂趴在吹薩克斯的乘客身上睡覺。老鼠隨著停站打開的車門四散而去。

來來往往的哥譚市民似乎停在了萬聖節，運動健將百米衝刺趕車，木乃伊上班族剛出土就陷入夢鄉。

精神充足彷佛喪屍群中帶領幸存者逃生的voguing舞者，談論自私製度下的醫保係統。

扮演《教父》的青少年吹噓自己在五代羅賓手下逃生。

呆滯宛如千年僵屍的大學生，大腦在床上，眼神放空埋頭趕作業。

萎靡不振掏出課後習題寫的另一個大學生喪屍正是小明同學，她在思考。

法國小學生就學群論，怪不得巴黎的小偷比哥譚多。

艾米·諾特女皇能否垂憐理論物理係學生？

大學生課後作業比小學生都多，稻草人學過抽象代數嗎？

女孩身上穿著毛絨絨的淺桃色大衣，衣擺垂到絲襪，腳上是顏色相呼應的尖頭低跟鞋。

圓圓的腦袋上紮起長發，幾縷碎發落在光潔的額頭，思考時，黑發會飄到鼻頭。皮膚氣血充足，細膩豐盈，像一顆桃。圓圓的眼睛乾淨明亮，斯拉夫式的短鼻微翹，貓貓唇永遠都在微笑。

簡絞儘腦汁研究西羅定理熱出了一頭汗，左手抓筆的力道穿透了草稿紙，甚至穿透了隔壁的社交距離，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她立刻回頭，怎麼……你是高斯還是伽羅瓦、唔……是提姆，臉上緊皺的眉頭立刻放鬆，眉眼一彎。

食指放到唇邊，女孩左看右看後指了指手機。

小明：我們偷偷說。車上都在睡覺。

小紅：你們直接安排抽代，沒安排線代嗎？

小明：有學。

小紅：抽代學得太快了，是有期中考試嗎？

小明：是！還要求我們預習，還有大量的閱讀任務。

小紅：比我小學作業都多。小學生都不要求預習。我看看這個。

小明：太感謝了！！

提姆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勾出一個圈，“這裡，單獨一個P不好處理。”

筆在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音，“……是P的共軛子群。兩個命題中的群同階。所以你大膽驗證就好了。”

地鐵一站又一站前行，藍襯衫挨著毛茸茸的水蜜桃，從群論談到了日常。

黑發青年撿起女孩肩膀上的掉發，“你今天有討論課？”，一隻手按著膝蓋上的草稿紙、鉛筆和糖霜餅乾，另一隻手垂到兩人中間摸著堆疊的衣擺，“你今天很美。”

口袋裡揉捏光滑的布料，女孩臉上粉撲撲地，“對……你今天也很棒。”

圓圓的腦袋湊到青年寬厚的肩膀不遠處，輕輕聞了一下，抬起頭看向提姆，“你換香水了。”

她隻能聞出是海洋調，“你還戴了眼鏡。”女孩收回好奇的腦袋，收拾課本和習題冊。

青年拿起一塊草莓糖霜餅乾慢慢吃了起來，“所以我坐在你右邊你不知道。”

“唔、你的味道變了，沒有藥膏，沒有樹的味道了。”

時間是一塊放在臉上的冷毛巾，地鐵上路人逐漸醒神，交談日常和吸血鬼老板，辱罵天氣。

提姆：“你今天討論課幾點結束？”

簡：“至少五點半。”

提姆：“我接你。餅乾就是酬勞，所以不許謝我。”

簡：“高四幾點下課？”

提姆：“三點半。”

仗著右邊青年看不到，簡鼓起左邊臉頰。

提姆：“我怎麼從一個女孩臉上看到了嫉妒？”

簡：“……”

提姆：“這是你憤怒的方式嗎？用眼神狠狠罵人。”

《著魔》裡阿佳妮被地鐵上的路人偷走了香蕉拿著吃，簡帶的狗糧被一個行跡可疑的流浪漢偷偷拿走，提姆包上的寶石掛件也消失了。哥譚地鐵除了老鼠和流浪漢，扒手也很多。

但無人注意，愛情鳥仍在戀愛泡泡裡。

旁邊金發女孩和棕發女孩談論《神雕俠侶》，楊過、小龍女和郭芙的愛恨糾纏。

提姆：“你看過楊過和小龍女嗎？”

簡：“我喜歡林青霞。”

提姆：“東方不敗也是金庸筆下的角色，《笑傲江湖》對吧。你看的是程小東和徐克導演的電影嗎？”

簡：“嗯。”

記憶力極好的青年講起神雕俠侶的故事，楊過和小龍女在古墓派相逢、朝夕相處後日久生情，合練玉女心經發生意外，小龍女誤會離開，楊過尋找小龍女。

簡恍然大悟，手拍到旁邊大腿上，“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看過古天樂。”

燕國地圖不長，男人立刻問，“你喜歡小龍女還是郭芙，或者是郭襄？”

圓圓的腦袋點了點，“我喜歡程英。她一出現，美得驚心動魄，我很喜歡她。”

攬起腿上的手，提姆握在手裡揉捏手掌，“程英……”

簡湊近他的臉，細細描繪青年的臉龐，“這麼看，你和程英的眼睛有點像……唔、”，撓撓臉頰後陷入沉思，“難道人總會喜歡上相似的人嗎？”

“是嗎？”看著認真思考的女孩，提姆彎起唇角，“我喜歡小龍女，並且認為楊過不喜歡郭芙也不喜歡郭襄。你認為楊過喜歡彆人嗎？”

“楊過隻喜歡小龍女吧。神雕俠侶不是天龍八部……又不是段譽的爸爸……”，簡從包裡翻出護手霜擠在手背上，手指交叉塗抹均勻。

多餘的手霜抹到青年手上，對方沉浸在同人無法自拔，“可是楊過放過了郭芙……”

對麵座椅討論楊過到底愛不愛郭芙，說著說著吵了起來，甚至開始毆打對方，邊打邊翻舊賬。

“楊過就是愛郭芙……被砍了胳膊就那樣？”

“怎麼可能，就算和黃蓉和解了，郭芙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啊……”

“眼神說明了一切……”

“這麼說，你心裡還有金？那個人渣不交房租不工作，吃你的穿你的，盜花你的信用卡，出軌直男，都結婚生子了你們還沒互刪，畢竟你們還在互相點讚呢。”

棕發女孩回頭問簡，“你小時候看過古天樂吧，告訴我，楊過隻愛姑姑吧。”

被扯著金發的女孩大聲說，“你看過這個導演嗎？那個楊過絕對喜歡郭芙！”

“而且書裡……”

簡點頭，“是的。楊過隻愛小龍女。”

金發女孩放棄打架勸服對方，掏出一個盤得包漿的視頻，熟練拉動進度條，“女孩，你看他的眼神，深情得拉絲……”

視頻拉得眼花繚亂，簡什麼都沒看清隻是一味點頭，“對哦，楊過的眼神確實不清白。”

金發女孩興奮雞叫，“是吧是吧，我沒說楊過不愛小龍女，我是說他喜歡過郭芙。”

“你是代入自己了吧，還想著海莉！”，棕發女孩激動反駁，“那是因為男主的眼睛看誰都深情！”，盯著提姆問：“你是她男朋友吧，你說楊過愛誰？”

提姆舉起雙手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是姑姑派”，臉朝簡眨了眨右眼，“你怎麼可以動搖自己的想法。”

“睫毛掉進眼睛了嗎？”，簡直起腰，捧起他的臉頰，輕輕吹了吹眼睛。

端詳一會兒，發現青年不再眨眼反射就放下臉頰。簡思考了兩秒，“你們說得都有道理……他們三個在一起好了。”

“呃，這……這也不是不行。”

“呃……楊過還是和姑姑在一起吧。”

世界第二偵探背放鬆後靠，手指飛快敲打膝蓋，不經意間問：“珍妮呢？”。

簡先發了好人卡，“她很有魅力，是個好人。但是對我來說，記憶更像是夢。或許就像我見到梅莉一樣，我見到珍妮才會有真實的感覺吧……”

“是嗎？”

黑發青年輕聲問，聲音極輕，接近反問自己的程度，隨後低聲喃喃，“什麼是真實的感覺……是愛嗎？”

圓圓的眼睛裡大大的不解，“愛？你在寫詩歌嗎？”

他扯出一個溫和的笑，“你隻愛我對吧。”

簡搖了搖頭，“不是。我還愛……”，比起手指列舉了三分鐘喜愛清單。

偵探將挎包推到一邊，托著下巴開玩笑，“如果你見到珍妮，你會一眼認出他……她嗎？”

“隻是個無聊的比方，如果先來的是珍妮，你恰好戴著眼鏡，你會對她一見鐘情嗎？”。

簡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

心頭驀地湧上一種危機感，她實話實說，“我已經喜歡你了。這個我想象不到。”

青年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彷佛不在意剛才的插曲，調侃地說：“你應該說你隻愛我。”

“我隻愛你。”

“天哪，你看彆人怎麼這麼會，快說愛我！”

“我會拉黑金海莉。”

“隻是拉黑？”

“所有社交賬號。”

“稍等，讓她交出燒烤蘸料配方。”

簡笑盈盈地收回視線，“看來我們解決了一起急性同人女互毆事件，德雷克醫生。”

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提姆挑眉，“是啊，護士小姐。但我們……”

“天哪！他被狗糧噎住了。我們該怎麼辦？”

“電擊？起搏器？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

“這裡又不是手術室，哪裡來的起搏器。應該去找鉗子捏出來。”

“神啊，這裡有正常人嗎？”

“天哪！他翻白眼了。”

“他是死了嗎？”

提姆立刻趕過去從背後將流浪漢抱住，簡默契一拳擊到了對方的下腹部，對方很快吐出汙物。

緩了一會兒，對方感謝地說，“護士小姐，您真是太暴力了，為什麼不輕點按壓我的肚子，你直接把拳頭塞我嘴裡好了。”

女孩語氣平平，一邊拿酒精濕巾擦拭手指，“下次彆偷我做的狗糧了，裡麵有兔尾骨。”

一個可愛的女孩跑過來，指了指遠處獨占一排座椅的不明生物，“醫生，護士小姐，請問可以過來看看他嗎？他說自己需要幫助，讓我過來叫你們。”

對方閉著眼睛躺在地鐵文明之床上，“我希望是那位貓咪護士小姐為我問診，我需要心理治療。”

提姆臉上掛起禮貌的笑，“你可以出院了。”

不明生物仍然安詳地緊閉眼睛，“我說了，我隻和貓咪小姐溝通。”

提姆親了一下簡的頭發，“我們走吧，小姐。他需要一位資深的心理醫生。這不是我們急診科的任務。”

護士小姐點了點頭。

德雷克醫生挽著她回到急診科站區，“你……”

簡點了下醫生手背的手霜，左手蓋右手，小手包裹大手，纖細的手指並攏穿進關節大一些的手指，手心沿手背揉搓手霜，指縫也不放過細細塗抹。

護士看向醫生，“德雷克醫生，七步洗手法。我做得好嗎？”

醫生低頭親了下護士的唇，“差了最後一步，下課來我辦公室補習。省略不好，但我喜歡你的處理。”

“一起回家嗎？”

“我接你。”

“那你說的補習是什麼？”

“我幫你複習應付期中考試。”

“下一站：哥譚大學，這裡提醒你拿好你的包，你的作案工具，還有你受傷的肢體，如果您不小心把頭掉下了，我們概不負責，請在垃圾回收站處自尋。”

“再見，提姆。月亮出現的時候見。”

“月亮現在還沒離開，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