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支支吾吾，眼睛上下左右亂瞄，手在桌底緊張地摳大腿，夢回做不出數學題的那些痛苦歲月。
死腦子，快想啊！
“我……其實……emm……那個……”
沈清瀾放下筷子，整齊碼好，正襟危坐看著對麵人：“很難回答？”
他第一次見如此沒有準備的人，但凡腦子正常點的，這時候都該表忠心，刷印象分。
油嘴滑舌的，明著誇暗著碰，溜須拍馬，這時候已經把該用的褒義詞都用上了。
這人倒是坦誠，和其他人不一樣。
王一慌得連擺手：“不是……”
沈清瀾看眼時間，沒了再追問的心思，優雅擦嘴，紙巾疊成規整的四方塊。
他站起身：“辛苦，早些休息。”
王一目送著人走入休息室，還沒反應過來沈清瀾什麼意思。
問了又不要答案，那問乾嘛？
看他笑話嗎？
“……”Bking的愛好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收拾著桌麵，他看到什麼東西壓在沈清瀾用過的餐盤下，像是張紙。
他抽出了一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外賣單不牢固，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沈清瀾手裡。
【嗎嘍快要餓死了！】
完了……沈清瀾不會誤會說的是他吧！
著急想解釋，想起這會兒深更半夜去敲個男人的房門不合適，又忍下來。
越想越揪心。
按這個節奏，他老王家的家產難保啊……
……
第二天一大早，王一給沈清瀾送上杯熱牛奶，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許是沈清瀾之前沒招過生活助理，助理的休息室隻有一張單人床，畢助睡了。
他昨晚打地鋪湊合了一晚，一覺醒來腰酸背疼，又冷又餓，就差賣火柴。
還得早起給老板服務……
鍵盤敲擊聲一頓，沈清瀾從電腦屏幕後微微探出個頭：“沒睡好？”
王一瞪著眼睛往回憋生理鹽水：“還行。”
他看著沈清瀾臉色不錯，精神也不錯，從頭到腳都是新裝備，香水也換了，有股淡淡的柚香。
他真真佩服了工作狂的調整能力，昨天大半夜低血糖嚴重成那樣，睡了不到六個小時，滿血複活。
“……”霸總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沈清瀾看著他眼底的烏青，便知這句話真假，心裡有了計較，麵上卻依舊平靜。
餘光瞥到手頭的杯盞，他叫住要走的人：“換成咖啡。”
王一搖搖昏脹的腦袋：“不行，小沈總說……”
沈清瀾指尖一點桌麵，王一嚇得立馬閉嘴。
“彆老拿清溦壓我，你是我助理。”
壓？
王一有些想笑，沈清瀾精明十幾年，這時候怎麼變相承認自己怕弟弟了？
許是太累了，嘴和腦子斷了聯係，他竟然把心裡話說了出來：“見過懼內的，第一次見懼弟弟的。”
沈清瀾眉尾一挑，搭在桌麵的五指不輕不重敲下去。
“！”王一猛地反應過來：“我不是……”
沈清瀾抬手止住他話頭，注意力放回工作上：“出去吧。”
王一看著那張冷峻的臉，說不好沈清瀾嬸生氣了沒。
誰讓他一天下來都是一張麵癱臉，喜怒哀樂全靠人猜，他膽戰心驚得都神經衰弱了。
小心翼翼挪出去，他仰天長歎：拯救家產，任重道遠啊……
等人走出去，沈清瀾視線落在那杯牛奶上，明明在自己的辦公室，還是一個人，愣是有種偷感。
他手慢慢撫摸上杯壁，溫度正好，手心暖烘烘的，一小口順著食道滑進胃裡，一路暖下去。
就連平日沒少折騰他的胃都傳達出一種舒服的感覺。
他驚訝出聲，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杯牛奶……
*
王一在休息室小床上眯了一會兒，半夢半醒間感覺手機在震動，沒睜眼，胡亂摸起來接。
“喂？”
“兒子呀，病了？聽著鼻音這麼重呢？最近降溫是不是又沒穿秋褲？說了很多次了，你怎麼就不聽……”
那頭傳來喋喋不休的中年婦女聲，王一不用猜就知道是他母上大人慰問了。
“媽……”王一揉揉眼睛醒神，“沒病，睡覺呢。”
“這不是上班時間了嗎？我聽你姐說的……”廖敏女士驚訝了下，“辭了還是被炒了還是公司破產了？”
王一哭笑不得：“沒……”
要破產哪輪得到沈氏啊。
廖敏聲音輕柔，心疼道：“那就是累的——這公司太壓榨員工了，老板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一嚇得一激靈：“媽媽媽媽！彆亂說……”
小心破產！
那頭廖敏越發急了，篤定她兒子在外麵受了委屈。
“兒子，咱家不缺錢，你沒必要為了那三瓜兩棗委屈自己，受那窩囊氣乾嘛。”
缺，怎麼不缺了，等破產了缺得要死。
王一笑聽著母上大人給自己撐腰，側躺著鼻子有點堵，吸了吸。
突然聽筒裡傳來聲驚呼：“兒子，你在哪家公司，我讓你爸和你姐馬上過去，什麼龜孫子敢這麼欺負我兒子！”
都哭了……
想她兒子小時候磕了碰了，血流得滿臉都是，還蘸著血畫畫呢。
這才上了幾天班，都委屈哭了！
“什、什麼？”王一急得翻身坐起，腦子清醒不少，“媽媽媽媽！你先彆急！”
廖敏急得帶上哭腔：“兒子，咱受了不公咱彆忍著，老王家不怕事，你受不了就乾回去，千萬彆委屈著自己……”
王一越發疑惑，這都哪跟哪啊？
他哪敢碰沈清瀾啊，一點肢體接觸已經很讓人畏懼了，說不定啥時候手指頭就沒了。
他苦笑不得：“媽，我挺好的，老板人……也挺好的。”
他最後幾個字說的艱難，用儘全部演技才勉強自然。
“真的？”廖敏不大相信，“你總是逞強，疼了難受了都是笑，傻嗬嗬的。我還是覺得你老板不是人。”
不愧是一家人！
王一笑了，心底給老媽的敏銳和直覺點個讚。
“沒事噠沒事噠沒事噠，我老板就是裝的好，實際上低智低能，比咱家呆呆還笨。你放心，我可是訓狗大師。”
一想到他家哈士奇搖尾巴的樣子，莫名代入沈清瀾那張板著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廖敏聽了熟悉的傻笑，這才放下了心：“實習生工資不夠你花吧，媽給你轉點，該吃吃該喝喝，彆委屈自己。”
收到手機轉賬提示音，王一眼珠子快瞪出來！
他媽竟然主動給他轉錢！
“媽，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對我這麼好……”
“臭小子，媽哪天對你不好。”
王一癟癟嘴：“有我姐在的每一天。”
王家有三大教育理念，快樂教育，富養女兒，窮養兒子。
說什麼男人有錢會變壞，女兒沒錢會被黃毛拐走。
以至於王一從小到大兜裡比臉乾淨，要買個棒棒糖還得求他姐。
王琳倒是“哼哼”撒嬌兩聲，都不用開口要，他老爹的紅包下一秒到位，比預算還多上個兩三倍。
廖敏一笑，強行扭轉話題：“你什麼時候帶女朋友回來？”
又來了！
王一差點栽一跟頭，無奈道：“媽，我上班呢……”
他穿上鞋，著急掛電話：“先這樣，我要忙了，周末回去陪你吃飯。”
廖敏：“我給你介紹的女朋友記得聯係……”
王一敷衍應著：“好好好好……”
一掛電話，叮叮叮通知彈出來，老媽推了十幾個女生過來。
【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王一扶額：這哪是女朋友啊，相親對象都算不上……
隨意掃過頭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統一的前凸後翹靠跑車，臉白唇紅星星眼。
從上翻到底，一張臉也沒記住。
他無意識道：“還沒沈清瀾好看呢……”
還沒反應過來，門被敲響，一點記憶全部散儘，他再想回憶他說了什麼，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打開門，外麵好幾個扛著家夥的工人。
“王先生好，沈總要我們重裝下休息室，您這會兒方便嗎？”
王一疑惑地讓出條路，看人進進出出，清空所有物品又上新。
這次倒不是一模一樣換，新加了不少東西，而且一看質量就不錯，透著金錢的味道。
最後鬆軟的床墊搬進來，他瞪大了眼睛。
他拉住最近一個工人：“沈總讓你們弄的？確定？沈清瀾，沈總，不是小沈總？”
那人點點頭：“你不是他助理嗎？你不知道？”
王一茫然搖搖頭，捉摸不透沈清瀾又在搞什麼，這加班福利太好了吧……
正要去問下是不搞錯了，裝的該是沈清瀾用的休息室。
得了應允後推門而入，正對麵沙發上坐著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看著三十歲出頭。
他下意識以為沈清瀾在會客：“我晚點來……”
沈清瀾：“進來。”
王一推門而入，立刻感受到不同尋常的壓迫感。
他繞著那人走到沈清瀾身後：“沈總。”
沈清瀾背靠沙發，修長的腿疊起，是個略微放鬆休閒的姿勢，指尖有一下沒一下點。
他一挑下巴：“趙韓，趙總監。”
那人聞言一頷首：“幸會。”
王一這才明白，那快要讓人窒息的壓迫感不是對麵那家夥散發的，而是看著有些慵懶的沈清瀾。
他禮貌一笑：“王一，請多指教。”
突然他腦子裡翻滾起來，被他丟到十萬八千裡外的原著劇情冒了出來。
趙韓是原著反派沈長林的腦殘死忠粉，狗腿子中的戰鬥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