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瀾按住作痛的頭，追著那一點模糊的畫麵回憶。
他好像在陌生的地方，麵前影影綽綽看不清人臉，隻能靠身形判斷出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手裡一片吐司，自己主動湊上去咬食……
再深究換來針紮一般的頭疼。
沈清瀾嘀咕出聲：“怎麼可能……”
哪哪都不對勁，他怎麼會做出這種、這種……有傷風化的事！
此時辦公室門被大力推開，腳步聲響起，聽起來有些急，他抬頭一看，眉目間的怒氣越發明顯。
“王一，出去！”
王一拎著鼓鼓囊囊的外賣保溫袋，剛從樓下跑上來，氣還沒喘勻，一開門就是劈頭蓋臉的罵，笑僵在嘴角。
他竭力保持著笑，咬牙切齒道：“沈總……先吃飯吧……”
腦子裡幻視：“大郎，吃藥了……”
要不是殺人犯法，他真想給Bking下毒！
頂著沈清瀾審視的目光，他快速開了包裝袋，取出一盒水晶蝦餃，一碗海鮮粥。
東西擺到餐桌，他意思一笑：“沈總，東西放這了，一定要吃哦，不然小沈總會生氣的。”
沈清瀾在他提到弟弟一刻，表情有所緩和：“出去。”
王一抄起保溫袋就走，轉身的功夫翻個巨大的白眼。
跟著沈清瀾幾天，他都沒吃過幾頓飽飯，007也是離譜，這會兒他餓的前胸貼後背，還得先伺候老板！
牛馬的命也是命……
感受到手裡沉甸甸的重量，他步伐不由得輕快了許多，又揚起個笑。
簡單吃點吧……
剛拆開包裝袋，他心裡一咯噔——
完了，沒給沈清瀾留筷子！
他抄起餐具奔進辦公室，一眼看到沈清瀾正站起身，搖搖晃晃要倒！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竄出去，一把撈過沈清瀾腰，一手攙住他手臂，扶著他站穩。
他腦子裡不合時宜蹦出來：還挺細……
一點濕涼柔軟的發絲擦過脖頸，王一全身僵住，那部分皮膚迅速發燙，冷熱對碰。
他想鬆手又不敢鬆，急得牙齒打戰：“沈、沈總，要不你先起來……”
沈清瀾緩了好一會兒眩暈，這才發現他正靠在王一懷裡，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貼在一起，眉心擰得不能再緊。
正要站起，腿腳軟綿綿沒力氣又往下栽去。
王一眼疾手快又是從後一撈。
力道太大，沈清瀾踉蹌一下，控製不住往後，直到撞上一個溫熱寬厚的胸膛。
他身體一僵，臉上出現片刻空白。
王一帶上痛苦麵具，又不敢嚎出聲：“……”撞到了……
沈清瀾就是厲害哈，幾次往他懷裡撞，次次都能碰到關鍵部位。
他兩手掐著沈清瀾腰，撐著他站穩，自己快速往後一退：“沈總，你、你、你自己站穩……”
沈清瀾著急扶住沙發背，難得顯現出點慌亂，扒拉掉桎梏住腰的手。
指尖不經意擦過他手背，觸電似的收回來，動作太大差點又摔一跤，好在及時靠住沙發。
王一鬆了口氣，按著狂跳的心臟大喘氣。
彆再來一次了！
他尷尬一咳：“那什麼，我扶你過去吃飯吧，吃飽了就有力氣了……”
沈清瀾嘴張了張，“不用”已經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嗯”了一聲。
短短幾步路，兩人走得格外艱難，除了必要相貼的幾平方厘米，中間隔著條馬裡亞納海溝。
王一的腿更是斜著走，生怕碰到沈清瀾一點。
沈清瀾一瞥，見他一臉不情願還在苦笑，正想說什麼又彆開目光，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反正討厭他的人那麼多，解釋也沒用。
王一扶著人坐好，邊拆筷子邊道：“這是送過來最快的，比不上米其林，你湊合吃點。”
隨手磨好筷子，搭在粥碗上，又快速拆了蝦餃外賣盒。
“吃吧，吃完放著我來收拾，你快去休息，再晚小沈總要生氣了。”
說完他就是“光榮身退”，還沒邁開步子，卻見沈清瀾捏起竹筷子好奇打量。
他做了個兩支筷子上下對碰的動作。
這是做什麼？
“啊？”王一沒明白，以為是倒刺沒磨乾淨，接過來又磨了一遍：“沒問題了。”
沈清瀾卻沒接，詫異地看著他。
王一被盯得有點發怵：“沈總，這真的是考慮到你身體狀況，食品質量，配送速度後的最好選擇了……”
心累，咱彆挑了行嗎……
沈清瀾聞言眸子一顫，眼簾微垂，再抬起時恢複往日的平靜，接過筷子：“謝謝。”
一次性筷子觸感有些突兀，比不過陶瓷和銀筷的細膩光滑，卻也沒想象中紮手。
正要下筷，又猛地頓住，眉心一跳，放下了筷子。
外賣盒封閉的時間太久，透明蓋子上沾滿冷凝水，盒子底部也聚積不少液體，水晶餃軟塌塌的。
蝦餃亂七八糟堆疊，看的人格外難受。
王一還沒從沈清瀾破天荒的“謝”裡緩過來，見他又作妖不吃，笑不出來了。
“沈總，怎麼了？”
怎麼比三歲小孩事還多！
沈清瀾攪拌著海鮮粥，舀起一勺送到嘴邊，一嗅又嫌棄地放下：“沒胃口。”
王一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不吃了？”
見人要起身，他著急壓下去：“不行！”
沈清瀾抬眸一瞪：“放開。”
“……”王一投降似的舉起手，無奈苦笑:沈總，多少吃兩口，工作哪有身體重要，你要是出什麼事小沈總多心疼啊……”
沈清瀾盯著那張笑臉良久，歎口氣後重新拿起了筷子。
蝦餃快到嘴邊，卻怎麼也下不了口，放回去，撥動好每一個的位置：“涼了。”
王一疑惑，這怎麼看出來的，憑空感知？
想想也是，放出來時間太久了，他們剛剛在那邊摔了扶，扶了摔確實消耗不少時間。
“你等會兒。”
他快速跑出去，忍痛拿了自己的那份，因為一直在保溫袋裡，還有熱氣。
拿出來一樣，心就跟紮上一刀似的。
他的鮮肉小籠包，他的燒賣，還有他的皮蛋瘦肉粥！
心在滴血……
他僵笑著：“你先吃這個，我去熱下……”
此時他的肚子“咕～”一聲，徹底擊碎他的心裡防線，肉眼可見委屈。
沈清瀾麵上閃過一絲詫異，低頭瞬間轉為自責：“一起吃吧。”
王一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沈、沈總？”
沈清瀾低著頭，他站的高看不清他臉色，拿不準這是陰陽呢，還是真誠邀約呢？
肚子又是“咕咕咕～”叫個不停，他也顧不上猜男人心思，拉開椅子就坐，乾飯要緊。
一筷子對準他心心念念的包子，就要戳下去那刻又悻悻收回來。
老爹說飯桌上要講禮儀，得等位高權重的老頭先動筷。
可對麵“老頭”跟入定了似的，一點也沒動的意思。
他乞求地看向沈清瀾：“沈總，你吃點吧……”
求你了，動個筷子，我快餓死了！
沈清瀾一抬頭，撞上王一快泛出淚花的眼睛，赤城熱烈，滿懷期待。
這麼關心他吃沒吃飯嗎……
思緒片刻凝滯，他短暫失去語言組織能力：“我……”
王一忍不了了，一把將筷子塞到他手裡，眼泛精光：“快快快！快吃快吃！”
比起餓死和被沈清瀾一腳踹死，還是後者更有尊嚴。
沈清瀾眉目間的冰川被掌心沾染的溫度融化，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強塞進的筷子。
對上那雙越發明亮的眼眸，他嘴角一閃而過一小點弧度，夾起一小塊蒸餃放進嘴裡。
軟彈的薄皮咬開，鮮美的肉湯流進口腔，鮮美沿著唇舌上的神經直通大腦。
他眼睛亮了一下。
是他沒吃過的味道……還不錯。
王一在沈清瀾動筷子刹那已經開動，一口一個包子，還覺得太慢，再配個蒸餃，兩邊腮幫子鼓起。
家裡人總開玩笑說他是餓死鬼轉世，饕餮附體，吃了上頓想下頓，吃喝玩樂隻想著吃。
以至於出去應酬都不帶他，嫌丟人。
他老爹尤其想不通，想他王家十幾個億家產，怎麼就養出來的兒子總是餓，不要跑車不要錢，要飯。
上高中時候一天兩百生活費，全炫嘴裡，一個女朋友都沒帶回來。
看美女黑絲沒感覺，見紅燒肉就流口水。
他姐就一個字：“豬。”
還是光吃不胖，身材嘎嘎好的豬。
他總是會賤兮兮一笑：“沒辦法，天賦，你就是嫉妒。”
他也想不通，他不吧唧嘴，不吸溜，沒有弄得滿桌都是，食不言，隻是吃的有點多，有點急，怎麼就吃相難看了……
一抬頭，咀嚼動作停滯。
沈清瀾正看著他。。
完了，吃相難看，醜到他了……
沈清瀾起身倒了杯溫水，送到王一麵前：“你有想過做吃播嗎？有興趣我讓嘉藝和你對接。”
他發現看這人吃飯有種神奇的魔力，胃口一下子被調起來，難得有了吃飯的欲望。
看著乾巴沒味的食物，吃進嘴裡有驚喜的味道。
王一愣住了，看看水杯，看看沈清瀾，腮幫子僵得疼才想起來咬。
吃播？他吃成這樣走的是什麼路線？
丟人丟網上去……
他猛地搖頭，囫圇吞下嘴裡食物，灌下半杯水衝下去：“不用了，我隻想做你助理。”
沈清瀾小口喝著皮蛋瘦肉粥，手不自覺摩挲過食指指腹：“為什麼？”
他沒抬頭，心底卻有些期待。
王一急得頭上冒汗，同樣的問題麵試的時候能胡謅，這下好了，撞槍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