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做足心理建設，捏著嗓子，千回百轉喚道：“哥哥……”
嘔！他自己都不敢聽。
他心裡給小沈總磕一個，他這這這…也是迫於無奈，原音比這個好聽一萬倍！
沈清瀾在一片血色中掙紮，刺眼的白光綢緞似的勒緊咽喉，就在快要窒息時，一聲呼喚在耳邊響起……
“清溦……”
他竭力撐開眼皮，光團中模糊看到個人影。
王一手在人眼前晃了晃：“沈總，我是誰？”
沈清瀾耳中嗡鳴聲陣陣，什麼也聽不到，無意識向那個影子伸出手。
立刻被握住。
熱量從掌心傳遞，一路暖到心底。
王一握住那隻手，乍一下被涼到，也不敢耽擱，強按著試指紋鎖。
開了。
他立馬撒手，手在沈清瀾定製西裝上抹抹——手汗都蹭到他手上了。
沈清瀾的手機頁麵跟他人一樣，簡約精煉乾淨得可怕，背景都是純色的。
找到置頂聯係人，他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接的很快。
“哥哥？怎麼這個時間找我？”
王一再次為方才的僭越表示愧疚，快速道：“小沈總，沈總不太好，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
他看向沈清瀾，嚇了一跳，手機脫手，趕忙去掰他的手：“彆咬，鬆口！”
沈清瀾已經把虎口咬得血肉模糊，任由他怎麼掰都死死咬著，血沿著兩人的手滑落。
打濕了白襯衫。
“沈清瀾！你清醒一點！”
王一捏住沈清瀾下巴使勁，強行要把嘴掰開，那白皙的臉蛋肉眼可見掐出兩個指印。
完了……
他心裡哭死手勁也不敢鬆，終於沈清瀾吃痛鬆了牙關。
王一趕忙將他手抽出來，突然自己手背一痛。
“*！沈清瀾你是狗嗎？！”
他整個手掌推著沈清瀾臉，壓得高挺的鼻梁都塌了，他也顧不上。
“你不是潔癖嗎！我剛剛上廁所沒洗手！你鬆開！”
沈清瀾抵抗的力道陡然一鬆，王一還沒來得及撤手，又是一口狠狠咬上手。
王一沒忍住嚎了一聲，手大力推他肩膀：“沈清瀾！你tm有病！鬆口！”
正僵持著，他瞥到還亮著的通話界麵。
“！”
完了完了完了！
這下子骨灰都保不住了……
他趕忙抽出隻手開了免提，沈清溦著急的聲音立馬放出來。
“哥！”
隻此一聲，沈清瀾身體劇烈一抖，眼皮下一直滾動的眼球霎時頓住。
“哥，不是你的錯，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王一感到手上的壓力慢慢減弱，趕忙掰開沈清瀾嘴，救出他又疼又麻的手。
一片血汙裡上下兩排清晰的牙印。
“……”牙口真好。
他很想甩個巴掌過去，手揚起來，看到沈清瀾正劇烈地喘息，隨著嗆咳嘴裡的血沫噴出。
他手又落下來……
鬆開了沈清瀾的領帶，解開兩顆扣。
嘖，他怎麼這麼窩囊。
沈清溦那邊聽起來是在路上：“王一，窗簾拉著嗎？”
王一這才想起他剛剛沒關上百葉窗，一步竄起拉上全遮光窗簾。
室內一下子遁入昏黑。
借著手機的亮光，他摸黑回到沙發：“拉好了。”
沈清溦心道“果然”，著急道：“你看好我哥，彆讓他吃任何藥，我馬上到。”
藥？
王一不解，還是應聲好：“我們在嘉藝。”
借著一點微光，他趴低看向沈清瀾，見他眉頭緊皺，還是一副不舒服地樣子。
他微微晃晃他肩膀：“沈總？沈清瀾？”
沈清瀾牙關咬緊，抱著手臂，頭埋在臂彎，修長的腿蜷縮到腹前，整個人是個警惕不安的姿勢。
輕微打著顫。
“冷嗎？”王一貼了下他額頭，冷汗不知是沒退還是又起了一層，濕答答，冰涼涼。
怕是後背也是濕的。
他將室溫往上調幾度，想去找個毯子來，卻發現休息室門是鎖著呢。
這是防他呢？
無奈折回來，解了自己的西裝外套，要披上去又收回來。
這人不是有潔癖嗎，醒了不會連衣服帶人一起丟出去吧……
想了想披了上去：“沈總，我可是為了你好，也不求你報恩，彆恩將仇報就行。”
怕這低智人摔下沙發，他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
閒得無聊，撐著頭打量沈清瀾。
靜下心來欣賞那張臉，他深刻驚歎於造物主的偏心。
明明都給他顯赫的出身和家世，何必再給他出眾的顏值和身材。
又何必再給他傲人的能力和橫溢的才華。
除了Bking和不近人情，全身上下挑不出一點不好來。
可這兩點足夠抹殺一切優點，不妨礙沈清瀾成為一個令人討厭至極的人。
王一打趣道：“你吃過最大的苦不會是冰美式的苦吧，沈總？”
此時沈清瀾撩開眼皮，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暗淡無光，盯著王一的臉卻沒有聚焦。
王一被嚇了一大跳，心虛往後挪了點。
“那個……沈總，我開玩笑的，您彆介意……”
也不知道他剛剛孤苦狼嚎罵的那些，沈清瀾聽進去多少。
聽一句他也得廢一條胳膊。
他笑得諂媚：“沈總，您還有哪不舒服嗎？小沈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沈清瀾終於努力看清了眼前人，撐著身體要坐起，手臂卻沒勁要往下倒。
王一眼疾手快扶起，又迅速撤手。
“王一。”沈清瀾一開口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
“咖啡。”
“好。”王一不放心地往外走，臨出門前看到那人靠在沙發背上，看上去很累。
他得快點。
速溶咖啡沒攪勻他就端著回來，一推門卻見沈清瀾往嘴裡倒什麼！
“沈清瀾！”他快跑過去，咖啡灑了一地。
一把抓住沈清瀾手腕往下一拉，手心裡已經空了。
眼看著他喉頭滾動要吞咽，王一一把掐住他喉嚨，一手壓著他後背逼他彎腰。
他大力拍打著沈清瀾後背：“快吐出來！”
沈清瀾咬緊牙關，強行吞咽，奈何掐著喉嚨的手不給他任何機會。
氣管被掐，一口氣憋到最後臉都脹紅，脖頸青筋暴起，眼尾爬上紅，沁出的生理鹽水在臉上留下一道水痕。
惡心再也壓不住，一張口全吐了出來。
“咳咳……”
王一趕忙鬆開掐喉嚨的手，拍背的手轉為輕拍，聽見沈清瀾快把肺咳出來心裡實在沒底。
“沈總……”
沈清瀾吐得頭發暈，一聽見聲音更暈，手剛抬起來身體就失去平衡要倒。
王一又撈了一把，手裡跟握住燙手山芋似的，鬆也不是，緊也不是。
隻能尷尬用手腕夾著人扶穩。
沈清瀾手撐住辦公桌，緩一會兒看向王一。
那雙發紅的眼睛配上寒光，像是剛出爐的寶劍入冷水淬煉，嚇得王一直往後退。
腳下一絆，摔進辦公椅裡。
“……”完了完了，要死了……
沈清瀾喉間壓抑著怒火：“王一……”
“哥！”
清亮的少年年闖入逼仄昏暗的室內，在兩人之間插入一縷清風。
王一鬆了口氣，感覺世界都明亮起來。
他起身打聲招呼：“小沈總。”
沈清溦頷首道了聲謝，著急看向他哥，見他狼狽的樣子吃了一驚：“哥，你沒事吧？”
沈清瀾瞪王一的目光緩慢轉過去，留下個眼刀：“沒事。”
嗓音沙啞，眉眼間揮不去的疲憊。
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他靠著辦公桌支撐，用命令的語氣道：“都出去。”
王一巴不得趕緊走，三兩步跨欄似的，一開門，跟牛馬放歸草原似的安心。
傻逼Bking，誰愛伺候誰伺候去吧！
沈清溦看著王一出去得果決，擔憂看向沈清瀾：“哥，王一都是為你好，還為你受傷了……”
說起這個，沈清瀾看向自己流血的手，半邊袖子都被血打濕。
難受，惡心。
嘴裡還有血腥味，還有鹹味……
腦子裡突兀插進一段記憶，他好像咬了王一。
嘔意又湧上來，他趕忙捂住嘴奔向洗手間，一張口什麼也吐不出來，一個勁乾嘔。
生理鹽水一路流到脖頸。
他看向鏡中自己狼狽的樣子，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嫌棄，一拳打碎鏡子。
“哥！”沈清溦驅使輪椅來，正好看到玻璃渣紮進沈清瀾手心，血蜿蜒流下，大滴大滴地滴落。
他打電話給趙醫生，沒通手機就被人奪走。
“哥！”他著急看著身前站都站不穩的人。
“你現在需要醫生，一個人強撐不行的！”
沈清瀾站著都費勁，蹲下去怕是再也沒力氣站起來，第一次彎著腰和弟弟說話。
“清溦，出去好嗎？哥哥隻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沈清溦要去扶他，被很快躲開，沈清瀾還往後退了幾步。
“哥，不叫醫生了，我陪著你。我先給你處理傷……”
沈清溦往前一點，沈清瀾往後退好幾步，手往背後藏，搖著頭道：“清溦，聽話，出去……”
“哥哥……”
沈清溦已經許久沒看到過哥哥這副樣子，上一次見他紅了眼睛還是病床前。
已經過了十幾年了。
就是爸媽葬禮，被親叔叔戳著脊梁骨罵，哥哥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他不敢放任哥哥一個人舔舐傷口，更不敢再繼續挑戰他的威嚴，尤其是他脆弱的時候。
他揚起個笑：“好，哥，我就在外麵，需要我就叫我。”
臨走前，他回眸一笑：“哥，我真的從來沒有怪過你，你一直是我最愛的哥哥。”
沈清瀾背抵在牆上，黑暗裡看不清表情，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