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正往自己手上纏紗布，邊纏邊嘟囔：“狗都沒你狗……”

沈清溦憂心忡忡關上辦公室門，驅使輪椅停在他麵前：“對不住啊——傷得嚴重嗎？我給你叫醫生……”

“啊！”王一嚇了一跳，抬手攔住，“彆彆彆，小傷，破了點皮，不麻煩了。”

他看到他纏得跟骨折似的手，心虛往後藏了藏。

沈清溦抱歉一笑，就要接過他沒纏完的紗布：“我幫你吧。”

王一往後躲，紗布末端卻被沈清溦攥在手裡，隻好伸出手：“多謝了。”

“是我該給你說謝謝，我哥他……”

沈清溦重重歎口氣，看眼黑暗的辦公室。

他臨走時關了燈，隻要他哥出來一開燈外麵就能知道。

想必他這會兒一個人待在休息室，不知道在做什麼，但一定不好。

“傷了你真是抱歉，但我保證我哥他不是故意的。等他好些，會給你道歉的，希望你彆介意。”

王一麵上笑著應：“小沈總見外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這些都是他該，賤得要多管閒事！

Bking那麼高傲的性子還會道歉？彆到時候嫌他見了太多他的醜態直接清掃出門，或者直接……

他一激靈：“一點小傷，不值得沈總道歉，他也……不是故意的。”

回想起沈清瀾奇怪的反應，好像從進門開始就不對勁，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倒像是……

應激反應。

他噌一下想起那時候他窗簾沒拉！

手頃刻收緊，他擔憂地看向沈清溦：“小沈總，沈總是不是……恐高？”

彆彆彆，千萬彆是，要是他可犯了大錯了！

沈清溦掰開他的手，係好最後的結，睫羽顫了下：“……算是吧。”

“！”

王一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清溦看出他的擔憂，笑道：“你也是無心之舉，不怪你。”

正好此時阿汪來了，遞上一本合同，沈清溦看也不看，直接在末尾寫寫畫畫，推到王一麵前。

“我知道我哥剛才的舉動對你有冒犯，這是我們能做的僅有的補償。”

王一心道：“不敢不敢不敢……”

他低頭一看，吃了一驚，趕忙推遠：“小沈總，真的用不著……”

空白的橫線，金額隨他填，末尾已經簽上沈清溦的名字。

這是……封口費？

沈清溦又推回去：“這是以我個人名義，和沈氏無關，也不會告訴我哥，主要是想表達對你的歉意，以及……”

他一頓，滿懷真誠地看向王一：“我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顧好他。”

“？！”王一一臉疑惑。

哪有親弟弟拜托外人照顧哥哥的，還是剛上任沒幾天，簍子捅一堆的助理？

“小沈總，您什麼意思？”

還是說這兩兄弟貌合神離，沈清溦想收買他暗中謀害兄長，謀權篡位！

不要啊！

王氏做炮灰太久了，他不想再因為亂七八糟的理由破產！

沈清溦看著眼前人複雜變化的神情笑了：“你想多了，就是字麵意思。”

阿汪按一下他肩膀，擔憂地對他使眼色：這人太傻了……

沈清溦搖搖頭，真誠道：“我哥他隻是小毛病多點，人還是很好的。我……不太方便，隻能拜托你了。”

他無奈一聳肩，不自覺揪住腿上的毯子。

王一全當沒聽到他前一句，沈清瀾什麼樣他清楚，手現在還疼著呢。

倒是後一句……

他蹲下和沈清溦平視，真心換真心，點點頭：“這是我作為助理該做的，沈總給我開的工資不少，其他的就不必了。”

抱大腿和照顧腦殘也並不矛盾——隻要那家夥沒一腳把他踹死。

他將合同合上，推回去決絕按住。

沈清溦笑了，像是卸下了重擔，整個人肉眼可見放鬆：“遇到你可真是沈家的幸運。”

“？”王一不解，怎麼上升到這麼高的層麵的？

他這半吊子都是“幸運”了，原著裡秦雲那種事無巨細的關懷得是什麼……

上天的恩賜嗎？

那沈清瀾可真不是人，把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折磨成那樣，寧可冒著生命危險跑路也不肯和他待在同一屋簷下。

嗬嗬，渣男。

正說話著，有腳步聲靠近，王一聞聲望去，驚得張大了嘴。

“秦雲？”

主角受怎麼來了！

他要是來和沈清瀾貼貼抱抱，不就又走上原著老路，他老王家又要因為離譜的劇情破產！

秦雲提著兩大袋保溫袋來，見人先笑：“王一，好久不見。”

沈清溦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些驚奇：“你們認識？還真是有緣。”

秦雲笑道：“麵試的時候有一麵之緣——沒想到那個幸運兒就是你，可真是恭喜了。”

沒等王一反應過來，秦雲俯身彎腰對沈清溦溫柔一笑：“小……”

沈清溦一瞪，他立馬改口：“清溦，現在吃飯嗎？我剛做好的。”

王一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叫這麼曖昧？

他錯過了什麼？！

沈清溦搖搖頭：“沒胃口——我哥的那份先給我吧，我給他送進去。”

剛伸出手，阿汪一攔：“小少爺，沈總交代過，一日三餐必須按時吃。”

沈清溦鼻腔中“哼”一聲，像是生氣，更多是無奈：“他也知道要按時吃啊……”

王一看眼時間，先行接過：“你們先去吃飯吧。沈總喜歡卡整點，我再等兩分鐘送進去。”

沈清溦欣慰一笑：“把我哥交給你我放心，辛苦了，忙完一起來吃飯吧。”

王一應聲好，掐著表走進辦公室。

門一關上，沈清溦對阿汪聳鼻子：“你看，我看準的人靠譜吧。”

阿汪：“沈總會吃嗎？”

沈清溦像是泄氣的氣球，一下子耷拉下來：“會吃就他就不是沈清瀾，犟驢。”

秦雲拍拍他的肩：“要是我做的再好吃一點就好了，沈總多少能有點胃口。”

“不怪你。”沈清溦蓋著那隻手，剛碰到一點皮肉，秦雲撤得飛快。

他手不自然地揉搓：“清、清溦，以後在外麵我能不能叫你……”

“我的名字不好聽嗎？”沈清溦咬著下唇，看著格外無辜，垂下的眸子閃著碎光。

“不是的！”秦雲趕忙蹲下，“隻是……”

沈清溦鼻子一吸一吸的，頭埋得更低：“彆叫我‘小沈總’，讓我覺得我是靠哥哥養的小廢物。”

秦雲握住他的手，溫柔而堅定道：“清溦，彆這麼想自己，你不是。”

沈清溦暗暗閃過個詭計得逞的笑，勾著秦雲的指尖，委屈地“嗯”一聲。

看透一切的阿汪戰術性仰望天花板。

小少爺啊，你哥要是知道你這麼貶低自己，看你怎麼收場……

*

王一小心推門進入，一片昏暗裡彌漫著難聞的氣味。

冷咖啡的苦澀，血液的腥味，還有嘔吐物的奇怪味道……

他都有些受不了，何況Bking，怕是真不太好，顧不上收拾外麵。

他輕聲喚道：“沈總？”

從休息室的門縫裡透出一點光，很微弱，大概是台燈之類。

他放輕腳步過去，敲了敲門：“沈總，小沈總給你帶了晚餐，要吃嗎？”

無人應答。

他耳朵貼在門上，也不知道是門隔音效果太好了，還是沈清瀾壓根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什麼也沒聽到。

“東西我放在桌子上，你餓了自己出來吃。”

嘴上說著，王一心裡已經預見這些飯菜的最後結局。

那家夥一開始不吃，最後是不會吃的。

可惜了秦雲的好手藝，那可是真正的廚神附體，比他三腳貓功夫好千萬倍不止。

原著裡沈清瀾的胃就被秦雲釣得死死的，放著三星米其林不吃，非要喝一碗他熬的白粥。

王一已經退出去，肚子咕咕叫，門還沒關嚴實，他歎口氣又折回來。

開燈，帶上手套口罩，開始收拾。

那家夥整理好心情出來，一聞味道肯定火冒三丈，一定拿他開刀。

他可不想破產不想死。

*

休息室內的大床上鼓起個包，沈清瀾手抱膝蓋鎖起來，一米八七的個子硬生生折得小小一點。

他身上的血衣換過，但手上傷沒處理，因為肌肉繃緊，血止住又流，白襯衫袖口上血漬一層疊一層。

“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一，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二……”

他喃喃自語，越數意識越清醒，身體疲憊腦子不困，兩相拉扯下太陽穴的神經一跳一跳的。

他習慣性摸向懷裡，手撈了又撈，撲空還是撲空，煩躁地撩開眼皮。

身邊空無一物。

注定無眠。

他就乾瞪著眼睛數，紅血絲爬上眼球：“一萬四百六十三，一萬四百六十四……”

突然門被敲響，他呼吸一滯，像是乾壞事被發現的小孩，趕忙捂住嘴，驚恐看向門。

腳步聲來，又走……

他一顆心還沒去跳回胸腔，那個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似乎在辦公室裡不停地走動……

聽著輕緩的步伐，他急劇跳動的心臟也跟著放緩節律，胸口也不似方才悶痛。

王一？

他慢慢從被子裡鑽出頭來，慢慢下地，拿起床頭卡皮巴拉造型的床頭燈，緩緩走向門口。

一步一停，磨蹭好久才握住門把手。

就要開門那一刹那，他又卸了勁，自言自語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