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病了。”
霍鬱柏看了紀鶴兩眼,潛意識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很不對勁。
這人好好地站著,看不出來有什麼傷病,完全夠不上請假的程度。
除去Beta後頸上貼著保護傷口的敷貼,霍上校實在想不出什麼紀中士還能有什麼嚴重的傷。
“您是來看我的嗎?”
紀鶴的聲音聽起來同往常一樣,隻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冒出了小小的歡悅。
“不是。”
霍上校環視了一圈,初級士官的單人宿舍小得可以,隻站了兩個人便顯得有些逼仄。
Beta與Alpha比起來,整整小了一圈,完全能被眼前人擋住。
紀鶴習慣了失落,臉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霍上校麵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不是病得爬不起來,就好好管一管你手下的新兵。”
“一個個無組織無紀律。”
“難不成都要像你這樣混日子嗎?”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有些重,紀鶴咬著下嘴唇,想要反駁。
他明明有很認真地工作,隻在上校信息素紊亂症的時候請過假。
可他不能說出口,更覺得委屈。
隻見紀鶴微微低下頭,說道:“是我失職。”
霍鬱柏沒有察覺到紀鶴的失落情緒,繼續說道:“知道自己失職,還不算無藥可救。”
“如果身體素質真的那麼差,三天兩頭就要請假,你不如離開軍部。”
紀鶴深吸一口氣,他花了那麼多的時間與精力,才能站在霍鬱柏的身邊,卻被這人評的一無是處。
“上校,我不會離開軍部的。”
也不會離開您的。
至少不是現在。
紀鶴站得筆直,努力掃去渾身疲態,想向上校證明自己能夠應付好一切。
說話間,他的手不自覺地拉住了霍鬱柏的衣擺,意識到之後又立刻鬆開。
“上校,請您相信我。”
霍鬱柏湊近他,冷冷的視線在人臉上掃過,伸手摸上紀鶴後頸的敷貼,說道:“隻是這裡受傷的話,好像不耽誤工作吧。”
當兩根手指碾過那張薄薄的無菌敷貼時,好像在湖心投入一顆石子,泛起圈圈漣漪。
紀鶴想到一些此刻不該想的東西,臉上有些發燙。
“你又不是Omega,後頸也沒有腺體,受點小傷就請假,像什麼話。”
紀鶴無法反駁,隻能輕輕點頭,他感覺溫熱的手指隔著敷貼觸碰到了自己的傷口,臉色有些不大好。
霍鬱柏看見他的神情,冷硬地補了一句。
“一個Beta,也這麼嬌氣。”
Alpha的手指終於離開,紀鶴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如果霍上校真要看他的傷口,那他可真是解釋不了。
“我會注意的。”
“新兵的野外實訓就要開始了吧。”
紀鶴點了點頭,又想起他之前向上麵申請了輔助教官,一直沒有回音。
其實這也正常,同為士官的Alpha正鉚足勁出任務呢,哪裡會願意和他一起帶新兵。
如果現在問霍上校,會不會顯得自己很無能。
隻見紀鶴的眉頭輕輕皺起,有些苦惱,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霍鬱柏離開之後,紀鶴去了體能室訓練,他得趕快恢複狀態,才好一個人應對接下來的野外實訓。
紀鶴正要坐到訓練機器前,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紀……紀教官……”
許天陽穿著運動背心和長褲,從另一側的負重機器探出頭來。
“許天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體能室?”
“教官,你記得我的名字!”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許天陽說話突然利索了起來。
事實上,紀鶴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
“我想多……多練練。”
“教官,你的病……病好了嗎?”
紀鶴點點頭,又聽許天陽提起那天霍上校教訓李燃的事情。
對方說話還是有些結巴,聽起來有些費力,可紀鶴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半點不耐煩的表情。
他就這樣一邊做恢複訓練,一邊聽許天陽絮絮叨叨。
第二天的機甲課,原定的老師臨時有事,將這幫打了雞血的Alpha新兵交給了紀鶴。
一排排高聳入雲的機甲,閃著漂亮的金屬光澤,整齊排列在一側。
“這些都是戰鬥用的機甲嗎?”
紀鶴抬眸,回答道:“這一架是戰術指揮型的機甲。”
“戰鬥機甲分類不多,除了戰術指揮型,還有偵查型、突擊型、支援型等。”
“每種機甲的操作係統都不一樣,需要一定時間熟悉性能,才能夠上手操作。”
紀鶴看見這些Alpha新兵的眼神裡滿滿都是躍躍欲試,又特意補充了一句。
“操,這個機甲好帥啊。”李燃差點就要衝過警戒線,被一旁的紀鶴攔住。
這架機甲名為黑武士,通身全黑,一看就沉重無比,配上這名字更是霸氣十足。
“這是重裝甲,一般用於前線抵擋敵方的猛烈攻擊。”
“教官,這是銀刃機甲嗎?”
其中一位圓臉Alpha,指著一架銀色的流線型機甲問道。
“是,這是第三代的銀刃機甲。”
紀鶴走到一架深灰色的原型特裝機甲旁邊,這是專門用來教學的實驗型機甲。
李燃看到那架機甲,皺了皺眉,覺得完全沒有自己看中的那架黑武士炫酷。
“今天,我們主要用這架無名機甲進行基礎學習。”
李燃歪著腦袋,嘟囔道:“用這種機甲,跟模擬訓練有什麼區彆。”
紀鶴聽見了這話,緩緩說道:“今天,我會帶大家實操,但每個人都必須服從命令。”
“哇,老子等這一天等好久了。”
“一百次的體能訓練,不如上一次真機甲。”
眾人進入無名機甲內部,根據紀鶴的指示進行第一次與機甲的連接訓練。
前麵幾個Alpha的信息素水平都很高,在連接無名機甲的時候,很是順暢。
輪到李燃的時候,他信心滿滿,同樣很快連上了機甲,還瞥了一眼許天陽。
站在隊伍最末尾的許天陽突然想起李燃諷刺他的那些話,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許天陽站在主控室中,腦子裡一團漿糊,越想連上機甲,就越是連不上。
一旁的紀鶴察覺到對方的緊張,拍了拍Alpha的肩膀,緩緩說道:“集中精神,再試一次。”
李燃嗤笑一聲,說道:“教官,都說笨鳥先飛,可沒聽說過鴨子也能上天的。”
“浪費那個時間乾嘛,我們還是趕快進行下一項吧。”
紀鶴轉過身來,淡淡反問道:“李燃,你是俯臥撐沒做夠嗎?”
李燃一聽到俯臥撐三個字就來氣,口不擇言,說道:“我操了。”
“你一個Beta,連機甲都連不上,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從上機甲到現在,紀鶴隻是站在那裡抱著光腦,給大家做口頭上的指導,並沒有演示過。
就算李燃不說,其他Alpha心裡也存了個疑影,對這位Beta教官也隻是表麵尊敬。
許天陽看向李燃,替教官不平,說道:“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李燃大笑不止,伸手指了指許天陽,說道:“你這麼維護教官,看來還真是同病相憐啊。”
從始至終,紀鶴都沒有說話。
“紀教官,你不行的話,我來!”
李燃大搖大擺地走到紀鶴麵前,一把推開廢物許天陽,卻被人牢牢抓住了手。
李燃猛然抬眸,不相信自己會被一個Beta製住,用力掙脫,竟然沒有甩動。
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敢置信地去看紀鶴。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這一幕上,看向紀鶴的眼神裡充滿探究。
紀鶴始終不發一言,顯得李燃像個跳梁小醜。
Alpha麵子上掛不住,趁著這個空檔竟然私自連接了無名機甲。
深灰機甲淩空而起,李燃還不熟悉指令和操作,整個主控室都歪斜過來。
“我靠靠靠!”
眾人皆是歪七扭八,勉強在巨大的暈眩之中站穩。
李燃玩得儘興,根本不把紀鶴這個教官放在眼裡。
那架無名機甲扇動翅膀,發出兩響空包彈,顯然是李燃誤打誤撞的操作。
下一秒,機甲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就這樣懸浮在半空之中。
李燃察覺到自己和機甲的連接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截斷,一連後退了四五步路,掉出了主控室的範圍。
複雜的操作台前,隻站了紀鶴一人。
眾人都被甩在身後,隻可望其項背。
紀鶴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一股強大的精神力直接將李燃踢出了連接,由他一人牢牢掌控著這架機甲。
深灰色的機甲變換為最初始的形態,以人類肉眼觀察不到的速度飛回了原先所在的位置。
這速度太過迅猛,令在場的所有Alpha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Beta在瞬間做到的事情。
“是教官!”
“怎麼可能!”李燃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臉淡然的紀鶴。
將已有的機甲連接斷開,不是沒有人能做到,但起碼是個A級的Alph a。
紀鶴轉過頭來,淡淡說道:“隻要精神力足夠強,無論是誰都能連上機甲。”
“你認定我不行,無非就因為我是一個Beta。”
“那麼,我問你。”
“如果你是Beta,你能做到嗎?”
許天陽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向教官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
“我……”
李燃啞口無言,心底那份傲慢出現了一道裂縫。
“這次的野外實訓,你留下領罰。”
“我隻是想成為強者,我有錯嗎?”
紀鶴不再看李燃,平靜地回答道:“士兵的劍鋒可以淩空,卻永不朝向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