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窄床上,躺著一個Beta。
紀鶴睜開眼先看到的不是阿斯克勒,而是光透過白色的紗簾留下的一個橢圓形的光暈。
“你醒了?”
紀鶴輕輕轉身,不小心扯到了後頸的傷口,差點疼得齜牙咧嘴。
“我給你上過藥了,上校這次做的也太狠了。”阿斯克勒一邊說,一邊摘下一次性醫用手套。
Beta身上大大小小的紅痕無數,用過特製軟膏散去大半,唯獨這後頸的咬痕還是很明顯。
“謝謝你。”紀鶴的嗓音還有些啞,原本清冷的聲線也變得低低的。
“上校他怎麼樣了?”
紀鶴想要從床上起來,一邊動一邊覺得渾身上下都很酸。
“他好的很,倒是你。”阿斯克勒扶人起來,話語中藏著隱隱的歎息。
紀鶴背靠在床頭,男人脫了上衣隻有薄薄的一片,冷白色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如墜濃霧中。
Beta得到肯定的答案,輕輕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問道:“今天是幾號?”
阿斯克勒回答了之後,紀鶴才意識到距離霍鬱柏的易感期,已經結束四天了。
他們在禁屋裡度過了整整四天。
整整四天,不眠不休,欲壑難填。
這是過去的紀鶴,想也不敢想的事。
“你轉過來,讓我再看看你的後頸。”
“好。”紀鶴乖乖地將脖子露給醫生看。
白皙的脖子上咬痕交錯,不知被那發了情的Alpha不知疲倦地標記了幾回,看起來觸目驚心。
Beta的恢複能力沒有那麼強,阿斯克勒拿起一瓶消除信息素的治療噴霧,輕聲說道:“會有些痛。”
“沒關係,我習慣了忍耐。”
紀鶴輕輕轉動脖子,勉強朝醫生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像是在安慰阿斯克勒。
阿斯克勒心頭一緊,他見過無數傷患,有哀叫的、有流淚的,也有大喊大鬨的,都沒有眼前這個強忍的Beta令他感到難受。
這噴霧雖然由極細的液滴組成,但碰到了傷口卻還是很痛,尤其是Alpha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濃度實在太多了,可能要噴個好幾次才有效果。
紀鶴當然覺得疼,那液滴滑入傷口,好像能鑽進他的骨血裡,渾身為之一抖。
“要不讓上校戴止咬器算了,這才第三回,你這脖子還要不要了?”
阿斯克勒一邊歎氣一邊搖頭,放下噴霧劑,給人後頸貼上了一塊白色的無菌敷貼。
“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你又怎麼說服他甘願戴上止咬器。”
“何況他的症狀的確在緩解,不是嗎?”
紀鶴垂下眼眸,將上衣的衣領立起來,遮住那塊長方形的敷貼。
沒有人會想到他這樣普通的Beta,衣領之下的後頸處,藏著那位S級Alpha留下的咬痕。
阿斯克勒沒有再勸,他早在第一次後就提過要告訴霍上校真相,被紀鶴攔了下來。
“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一定不會再見我了。”
“他的病又該怎麼辦呢,我可以當他的藥的。”
“阿斯克勒,信息素紊亂症會好的,對嗎?”
當初紀鶴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無奇,仿佛隻是在闡述事實,但卻是阿斯克勒聽過最石破天驚的話了。
先不論Alpha與Beta,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霍鬱柏的背後是霍家,銀河委員會十三委員之一的霍家。
Alpha又是聯邦最年輕的指揮官,而紀鶴無論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個士官,又是孤身一人。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謂是雲泥之彆。
阿斯克勒也是Beta,自然覺得不公,但他也沒有辦法,對紀鶴說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那扇門被關上,隻留紀鶴和偶爾晃動的光暈。
聯邦軍事總部占地極廣,皆被星球上方的無限光網所籠罩,所到之處皆有光普照。
“你聽說了沒,隻有我們的教官是Beta,這個紀鶴不會是走後門進來的吧。”
那是被紀鶴罰了的李燃,他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和同伴閒話。
“那不是……更說明……說明我們教官厲害嗎?”許天陽一邊結巴,一邊看向那個刺頭。
“你懂個屁,你一個D級的,恐怕連機甲都連不上,真不知道來乾嘛了,現在應該不需要炊事兵了吧。”
許天陽雖然隻是個D級的Alpha,說話也時常結巴,可也有自尊心。
“我不是……不是來當炊事兵……兵的。”
李燃瞧見許天陽的傻樣,更想欺負這人,直接把身上汗濕的外套往那人臉上丟去,還學許天陽說話。
“現……現在都是……都是營養劑。”
“你個蠢貨,連當炊事兵都不夠格。”
李燃大笑一聲就要離開,不料正好撞上霍上校。
“第二次了。”
霍鬱柏冷著臉,看向那個不知死活的新兵,眼神直白而鋒利,又淡淡掃過在場的眾人。
“霍上校。”
眾人看見他來,不由想起那日對方霸道的信息素威壓,直讓人喘不過氣來,都屏氣立定,就連刺頭李燃也不例外。
“你們教官呢?”
沒人敢說話,唯獨許天陽傻乎乎地站了出來,說道:“報告上校,教……教官他生病請假了。”
又生病了?
霍鬱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Beta的身體素質果然不行,這一年裡紀鶴因為生病請假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頻繁。
他的判斷沒錯,紀鶴不適合留在這裡。
雖然許天陽努力克製了,但他一緊張,說話還是結巴。
此刻倒沒有人笑話許天陽,霍上校朝他走近了兩步,他緊張地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霍鬱柏仍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臉,伸手拍了一下這個說話結巴的Alpha的帽子,淡淡道:“歪了。”
“是!”許天陽連忙扶正自己的軍帽,又垂下眼睛,他好像又出醜了。
李燃心跳如鼓,霍上校似乎沒有打算離去,他擔心對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不過他可是這次信息素水平測試中的佼佼者,他遲早能成為更強的人,讓所有人為他臣服。
“你出列。”
李燃聽見這話,心虛地咽了咽口水,站了出來。
霍鬱柏懶得跟他廢話,他可不是紀鶴,指了指地麵說道:“一百個俯臥撐。”
“憑什麼?”
李燃在麵對霍鬱柏的時候,語氣明顯弱了很多。
“兩百個俯臥撐。”
“報告上校,您不是我們的教官,沒有資格罰我們。”
李燃不是做不了這區區兩百個俯臥撐,他隻是覺得在眾人麵前被罰很丟臉。
此刻,他想起紀鶴,若是二選其一,寧願自己是去體能室領罰。
霍鬱柏嗤笑一聲,說道:“你還知道紀鶴是你的教官,那還口出不遜。”
他果然聽到了!
“我的確不是你們的教官,但紀鶴是我的隨屬,你現在覺得我能不能罰你?”
“三百個俯臥撐準備。”
待霍鬱柏說完,大家都還震驚於紀鶴是霍鬱柏的人這一事實。
要知道霍鬱柏是校官,而紀鶴隻是一個初級士官。
若不是實在沒有人了,恐怕也不會安排他來做教官。
他們兩人,難道關係匪淺?
許天陽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隻覺得霍上校是個好人,正為紀教官伸張正義。
“你過來。”
許天陽抬起眼眸,按照霍上校的指示走到李燃旁邊。
“幫他數著。”
許天陽臉上一紅,知道上校同樣也聽見了李燃對自己的挑釁,是在幫他找回麵子。
“是!”
李燃一邊聽著許天陽這個結巴報數,一邊咬著牙開始做俯臥撐。
霍鬱柏回頭看了一眼一盤散沙的Alpha新兵,輕輕皺起眉頭。
原先他隻是覺得紀鶴能力不足,沒想到連責任心這東西也沒有。
他倒是要看看,這人病的到底有多重,是不是真的連站也站不起來。
“上校?”
“墨提斯,你怎麼在這兒?”
智能仿生機器人墨提斯歪著腦袋,漂亮的金發散落在她的肩頭,像一匹華美的錦緞。
墨提斯作為第一代投入聯邦工作的人工智能,擁有龐大的數據庫係統,是Ai中的Ai。
“上校,我在這裡工作啊,倒是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墨提斯說話的聲音很甜,聲線軟軟的,自然得你完全想不到她竟然不是個真人。
霍鬱柏的確不怎麼來檔案局和控製中心,這裡倒是紀鶴工作的地方。
“上校,聽說你這次易感期又提前了。”
“你的數據庫裡還有我的易感期嗎?”
墨提斯點點頭,輕笑道:“還有您數次蟬聯銀河係最想和他□□第一名的資料。”
霍鬱柏眉頭一皺,說道:“無聊。”
紀鶴在聽到訪客提示音的時候,正換衣服,他沒想太多,以為是機器人給他來送營養劑。
“上校?”
Beta身上隻穿了一件灰綠色的無袖背心,在看清來人後,忙去拿外套,準備套到身上去。
霍鬱柏也沒想到對方在換衣服,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那一截細得要命的腰肢白得發光,隨後被套上的衣服牢牢遮住。
紀鶴背對著他,套完衣服才好意思轉過來。
“你後頸怎麼了?”
霍上校看見紀鶴脖子上貼著敷貼,下意識伸手想要觸碰,卻被人逃也似的躲開了。
他好像在怕自己。
“沒什麼,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紀鶴眼神閃爍,看起來一副心虛的樣子。
“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