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1 / 1)

“你……”於行一噎,“你什麼意思?”

於眠沒說話,轉身進屋,把他收在櫃子裡的那本《千家詩》找了出來。

他把書拿到於行麵前:“二哥還記得嗎?”

於行的臉色明顯變了,嘴唇囁嚅了一下,沒有說話。

於眠繼續道:“這原本是你的書,後來你開蒙了,這書用不到了,我問你能不能借給我看,你答應了。”

“可第二天,我去找你拿,你說書被娘拿去了,我又去找娘。娘正要把書塞進灶膛裡燒火,我問她要,她死活也不肯給我,還把我狠狠打了一頓。”

“你知道她當時是怎麼說的嗎?”

於眠平靜的望著於行,於眠麵無表情的臉上,神情有些許不自然。

他沒說話,於眠繼續道:“她說,你二哥用剩的東西,你也配用?還敢跟他開口要,我看你就是惦記他的東西。”

“你才多大,就惦記他的書,以後怕不是還要惦記他的錢,惦記老娘的家產。”

那個時候,於眠七歲,於行十四歲。

於行臉上的表情有些開裂:“我,我那時候其實……”

“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你當時跟她說什麼了。”於眠打斷了他,“何況,也不隻是這一件事。”

於行和於立不一樣,他從沒對於眠動過手,甚至很多時候都是和顏悅色的。

但也隻是表麵,於行擅長的是背後捅刀子。

王香芹不喜歡原身,這裡麵於行有很大功勞。

甚至王香芹跟大房之間的矛盾,很多也是於行背後挑唆的。

“我是利用了於金寶,”於眠坦然承認,“但我不會害他。”

“今天既然咱們把話說開了,那以後我都不會再接近他,也請你們彆再來招惹我。”

“好。”於行沉聲道。

於眠便毫不猶豫的把他放在門邊,裝著蘋果的笸籮一腳撥了出去。

“東西我就不要了,二哥拿回去吧。”

說完,他拍了拍呆頭的屁股,一人一狗轉身回屋,關上了門。

有了這個小插曲,於眠一天的好心情頓時被毀了一半。

早飯也不想吃了,逗了會兒呆頭,就打算出去轉轉,散散心。

於眠帶著呆頭漫無目的的溜達,走著走著,一回神才發現,他不知不覺又往山上去了。

也好,昨兒個他給周旺帶了排骨湯和鹵煮,今天正好去把碗拿回來。

呆頭發現這是它回家的路,歡快的撒開四條腿,轉眼就沒影兒了。

周旺家的院門開著,院裡卻不見人影。

“旺旺,你在家嗎?”

於眠站在門口喊了兩聲,就聽到屋頂上一陣窸窣的聲響。

周旺從屋頂上探出頭來:“眠哥,我在這呢!”

原來是在修房子。

於眠朝他招招手:“你小心一點,我在下麵等你。”

“好!”

周旺應了一聲,又叮叮當當的敲了起來。

屋外窗根底下放了小木凳,於眠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呆頭吐著舌頭在院裡跑來跑去的撒歡。

不多時,周旺就修好房子下來了。

他上衣的袖子卷起到手肘,手裡拎著一個放工具的木盒子,抹了把頭上的汗,就直接在於眠旁邊的地上坐了下來。

汗水順著他小麥色的皮膚滾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於眠掏出一塊帕子遞過去,周旺連連擺手:“不用,我等會兒洗把臉就好。”

嘴上說著不用,於眠卻一眼就看見他從耳朵就開始紅了。

笑了一聲,直接把帕子丟過去,帕子在空中舒展開,不偏不倚正好蓋在周旺臉上。

“那也先擦擦汗,風一吹,容易著涼。”於眠溫聲道。

周旺悶聲應了句,雙手接住帕子,順勢將整個臉都埋在裡麵,帕子軟軟的,香香的,帶著於眠身上熟悉的味道。

像是洗衣服的皂莢,又像是太陽曬過,乾淨的味道,跟他洗的發硬的手巾一點都不一樣。

於眠托腮看著他的舉動,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偷聞主人衣服的大狗。

便故意伸手過去,扯了扯周旺的衣角問道:“旺旺,你好了沒有?”

周旺猛地被拉回思緒,想起自己眼下正在乾什麼,臉上刷地紅了。

“好……好,好了。”

他像被火燒屁股一樣從地上彈起來,衝到水缸邊,低吼了一聲:“呆頭!”

正在院子裡撒歡的大黑狗呼哧呼哧跑到他身邊,一個急刹還差點把他絆倒。

於眠緊緊抿唇,憋住了笑。

羞惱的周旺一巴掌拍在呆頭頭上,傻狗頓時端端正正在他麵前坐好了。

周旺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塞到呆頭嘴裡,呆頭就熟練的開始幫他倒水洗臉。

於眠看著這一幕,覺得十分有趣,打消了想上前幫忙的念頭。

周旺洗了臉,又把帕子也洗了,用手在他晾衣服的竹竿上來回擦了好幾遍,才把帕子曬上去。

在坐回於眠身邊時,臉上的紅暈已經差不多褪完了。

“帕子等乾了還你。”

“好。”於眠微微一笑。

周旺對上他眸光閃閃的笑容,還是覺得臉上發熱,趕緊移開視線。

“那個……眠哥,你來找我,有啥事麼?”

話說出口,又覺得有點不對頭,好像於眠沒事就不能來似的。

但不等他再解釋什麼,於眠已經道:“也沒什麼事,來找你打發時間,順便把碗拿回去。”

“哦哦。”周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就要去拿洗乾淨的兩個碗。

於眠一伸手拉住了他袖子:“不急,等我回去的時候再拿吧。”

“你今天有什麼安排麼?”

“也沒什麼事,就是打算進山一趟。”周旺道。

“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周旺略微一想,就點頭答應了:“那咱們去山上撿點蘑菇木耳吧。”

他今天本來打算進深山打點大個頭的野物,但要帶著於眠的話,就不好走太深,在外圍撿點蘑菇,再看看有沒有山雞野兔的,就差不多了。

既說定,周旺很快收拾好了進山要帶的東西。

兩隻背簍,一把弓,五六支削尖的木箭,還有一個水壺。

周旺把小一點的背簍給於眠背著,然後鎖好院門,兩人一狗,就沿著山路往裡去了。

他們沒進的太深,路還算好走,就是樹林茂密,腳下雜草生長旺盛,隻有一條窄窄的小路,像是經常被人踩過的。

“再往前走一點,有幾棵大楊樹,愛長木耳,等會兒看看還有沒有。”周旺道。

“嗯。”於眠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四處看,這種野山,他可是第一次來。

沒多久,周旺就在前麵停了下來,一邊等於眠,一邊用手朝前方指了一下。

“眠哥你看,就是那幾棵樹。”

於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幾棵一人粗的大楊樹,長得枝繁葉茂,樹根底下還生著茂密的雜草。

“木耳這東西一長就是一片,就在樹乾上,比較好找些。”

周旺說著,走近一棵樹,果然就看見樹乾上長著一片黑乎乎的木耳,忙叫於眠過來。

於眠還是第一次看見野生在樹乾上的木耳,瞧著那一叢叢擠在一起的黑木耳,覺得新鮮,上手就揪,結果一用力,就隻扯下來一小塊,還碎了。

“眠哥,不能硬扯,得這樣。”周旺把弓放到一旁,認真的給於眠示範。

“用手捏住一整朵,得捏到根底,然後這樣左右轉一轉,就下來了。”

於眠看著他用手一捏一轉,那一叢木耳就完整的被采了下來,頓時來了興趣。

“我試試。”

他按著周旺的法子,果然輕輕鬆鬆就將木耳采了下來,便一口氣將那棵樹上的都摘了個乾淨。

“還挺有意思的,旺旺你會的挺多呀。”

“是吧。”得了誇讚,周旺頓時來了勁頭,“這邊還有蘑菇呢,眠哥你認得嗎?”

於眠還真不認得,隻知道一些花花綠綠的蘑菇,大概率是不能吃的毒蘑菇。

搖搖頭道:“還真不怎麼認識。”

“那我教你。”

他在附近轉了轉,沒發現,就帶著於眠又往裡走了一段,就在一棵樺樹底下發現了。

一簇金黃色,呈傘狀的蘑菇就長在樹根底下,在一片綠油油的野草中間,還挺顯眼的。

“這種的叫黃蘑,就能吃。”

說著,又指了指不遠處一團的灰白色的蘑菇叢道:“那種叫草蘑,也能吃。”

“咱們走的不深,這片大部分都是這兩種蘑菇,你采就行,要是遇到不認識的,就叫我。”

“好。”於眠應道。

采蘑菇比采木耳簡單,從根部拔就行,於眠很快采下了這兩叢。

周旺也在他附近找著蘑菇和木耳。

卻聽得不遠處一聲狗叫,周旺的眼睛頓時亮了。

“眠哥,是呆頭叫我,它肯定看見野物了。”

於眠正在采地上的蘑菇,聞聲道:“那你快去,不用管我,我不走遠,就在這片等你。”

“好!”周旺應了一聲,背起弓箭就朝聲音響起的地方跑了。

於眠繼續找蘑菇,在附近轉了一會兒,沒有新的發現,就又走回那幾棵大楊樹附近,打算把剩下幾棵樹上的木耳摘了。

這一回來,卻發現,那幾棵大楊樹下,站了兩個身影,是兩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一高一矮。

“呦,是眠哥兒啊。”矮的那個說話了。

於眠朝她望去,女人穿著青色的布裙,挽著婦人髻,柳眉杏眼,還餘留幾分年輕時的姿色。

正是對門趙紅梅的大兒媳婦,孫嬌月。

而她旁邊那個高個的,皮膚黑一些,身材比較健碩,發髻挽的高些,整個人看上去乾脆利落。

是趙紅梅的二兒媳婦,陳淑娟。

這兩人,跟原身交集不多,但也不是什麼好脾性的,於眠不想招惹,淡淡應了聲,就自顧自找了棵樹去采木耳。

不料,孫嬌月擠到他旁邊,拿手肘捅了捅他,道:“眠哥兒,你簍子裡不是采了那麼多了,這些木耳就讓給我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