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小孩(1 / 1)

“得了吧,”那青衫書生不樂意了,“前兩天還有人看見你去春鶯樓找小哥兒喝酒,今兒個又去山嵐茶館聽書,你能沒錢?”

“我看林先生那話本子寫的不錯,你小子一把年紀了,到處找姑娘小哥兒喝花酒,也不辦事,吃飽喝足了,就順人家的鐲子首飾,該不是真跟那柳天白似的不行吧!”

柳天白,就是於眠根據馮元白為原型杜撰出來的人物,是個紈絝子弟,家裡有點小錢,被慣壞了,書不好好念,整日逛窯子,喝花酒,把自己身子搞壞了,娶不了親,就在外頭認了個乾兒子,對外說是親生的。

“你……!”

馮元白的臉刷一下漲紅了,氣血上湧,揚手就朝那人臉上打了過去。

但他隻有一個人,手才抬起來,就被人按了下去,幾個人推推搡搡把馮元白擠到了角落裡。

於眠和周旺走在路對麵,遠遠望了一眼,就見馮元白舉著雙手連連告饒,臉都被打腫了。

忍不住‘嘖’了一聲道:“還怪慘的嘞。”

“隻挨了頓打,真是便宜他了。”周旺冷哼了一聲。

“嗯?”於眠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周旺沉聲道:“他也就在外麵裝的人模狗樣,回到村裡,連小孩兒的錢都騙。”

“薑家老頭薑壽的小孫女,薑盼兒,家裡給的五文買豆腐的錢,都被這黑心肝的騙了去。”

“小孩兒差點被她爹薑福打死,還是劉裡正出麵勸住的。”

於眠眼前晃過自己在河邊救下的那對父女瘦弱的身影,皺眉道:“那是打的輕了。”

不但打的輕了,他也寫的輕了,真不該筆下留情的。

兩人邊聊邊溜達,抓嚴就到鎮子西邊的牌樓,又等了一會兒,人就到齊了。

但直到薛老頭趕著牛車開拔,也沒見馮元白的身影,於眠猜他今天多半是不回村了。

一路顛簸到小河村時,天已經擦黑了。

好在於眠跟周旺在鎮上吃飽了才回來,所以也不用擔心家裡有沒有做他的飯。

周旺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才回去,於眠正要推門,旁邊一個黑乎乎的大家夥突然竄了出來。

竟然是在等他的呆頭。

於眠心情十分不錯,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乖,給你帶好吃的了。”

今天去肉鋪買肉時,他特意從老板那低價買了些豬肺和豬大腸,打算做個鹵煮吃。

老板見他們買的多,就送了些大棒骨,正好可以燉個骨頭湯,分一些給呆頭吃。

於眠逗著呆頭進了院子,走到自己住的小廂房門口正要推門,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這小破屋,外頭是沒有鎖的,隻能從裡頭栓上。

因此每次他出門,都會在門縫裡夾一片草葉,若是他回來發現草葉掉了,那定是有人動過他的門。

於眠的動作隻停頓一下,就不動聲色的推門進去了,呆頭搖著尾巴緊隨其後。

他借著窗邊那一點微光點燃了油燈,關好門拴上鎖,然後就舉著油燈在屋裡轉了一圈,各個角落都仔細檢查了一遍。

果然發現床和櫃子都被人動過了。

他趕緊把褥子底下藏著的小布包拿出來看了看,發現原身寶貝的那支銀鐲子和那本《千家詩》都在。

又去看了看櫃子,裡麵的破爛衣服和一床滿是補丁的薄被也好好的在那,什麼都沒丟。

隻不過,他上次買的拿袋子糖球還剩了幾個,已經不見了。

於眠鬆了口氣,把豬下水扔到桌子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王香芹乾的。

怕是他這幾日總往鎮上跑,被王香芹盯上了,以為他從周旺那弄到了錢,這才趁著他不在家,偷偷來翻他的屋子。

還好他早就看清了這貪便宜沒夠的便宜娘,上次周旺給他的零花錢都隨身帶著,沒敢放屋裡。

稍作休息了一會兒,於眠就拎上下水,端著油燈,往灶屋去了。

呆頭吸了吸嘴裡的口水,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

灶屋漆黑一片,於眠小心的把油燈放在灶台上,掀開鍋蓋看了看。

大鐵鍋刷的乾乾淨淨,在油燈底下直反光,今晚沒人給他留一丁點飯,還好他有先見之明。

於眠找出個盆子先用醋把大腸浸泡一下,等會好清洗。

浸泡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再把泡好的大腸拿出來跟豬肺一起清洗,洗個兩三遍也就差不多了。

等大腸和豬肺裡裡外外都洗的乾乾淨淨,於眠又去院裡的水缸裡舀了些水,倒進鍋裡,將大腸和豬肺放進去焯水。

焯水過後,將大腸和豬肺撈出,留著明天做鹵煮用。

然後,於眠又舀了些水倒進鍋裡,放入切好的蔥薑蒜和調料,把清洗好的大骨頭丟進去,開始熬骨頭湯。

第一鍋是要給呆頭分一些出來吃的,所以就沒有加鹽,等明天再燉,就要放鹽、蘿卜、豆腐之類的配料進去了。

大鍋咕嘟咕嘟的燉著,於眠無聊的坐在灶屋門口逗著呆頭玩,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於眠起身掀開鍋蓋,用筷子攪了一下,那香味一下子就撲了出來。

蹲在門口的呆頭,眼睛瞬間亮了,口水跟開了閘似的往下流。

於眠被它的樣子逗笑了,蓋好鍋蓋,走過去摸了摸它的頭。

“彆急,湯燉好了,還差點主食。”

說完就去碗櫥裡翻找,翻了好半天,最後從最裡麵的碗裡翻出來兩個邦邦硬的剩窩頭,也不知道剩了多少天了。

好在窩頭隻是乾巴了,沒有發黴。

條件艱苦,也沒辦法,於眠想了想,把窩頭用開水泡軟,然後拿筷子用力攪碎。

正賣力的攪拌著,門口突然傳來“啊”的一聲驚呼。

於眠嚇了一跳,趕緊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起身出去。

外頭黑漆漆一片,呆頭碩大的身軀就蹲在門口,此時正低頭看著地上。

於眠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圓胖的小身影倒在地上。

“三……叔。”

於金寶看見於眠,就像看見了救星,小嘴一扁,委屈上了。

於眠很是無語:“大半夜的,你來這乾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吃了於眠給的鬆子糖,於金寶莫名對於眠產生了一點好感。

“我……”他咂了咂嘴,眼睛直往於眠身後的灶屋瞥,“我聞見香味了,來看看三叔做了什麼好吃的。”

於眠:……

他伸手將於金寶從地上拉起來,把小孩牽進了灶屋。

於金寶原本以為於眠要給他什麼好吃的,結果一眼看見於眠剛剛用筷子攪碎的窩頭渣渣,小臉一下子垮了。

於眠覺得好笑,突然特彆想逗一逗這個小胖子。

他把鍋蓋掀開,裡麵的骨湯已經熬出了奶白色,香味也很濃鬱。

於金寶頓時被鍋裡的東西吸引,踮起腳往鍋裡看。

“三叔,你煮的這是什麼湯呀?”

“小狗飯。”於眠勾唇笑了。

“啊?”於金寶顯然沒聽過,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於眠,“好吃嗎?什麼味兒呀?”

這傻孩子,於眠指了指蹲在外麵的呆頭:“等會兒你問問它?”

於金寶:……

小胖子這才反應過來,三叔燉的這一大鍋湯竟然是給狗吃的。

可是,狗吃的東西,怎麼會這麼香啊?

見他還唆著手指頭流口水,於眠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金寶,今天這個是做給呆頭吃的小狗飯。但是明天三叔還會做好吃的,你想不想吃?”

一聽說還有好吃的,於金寶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使勁點頭。

很好,於眠眯了眯眼。

“那明天晌午三叔給你做。但是呢,你到時候得幫三叔一個忙,怎麼樣?”

“好!”小胖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果然還得是小孩好騙。

於眠很是滿意,伸手摸了摸於金寶的頭:“明天三叔給你做鹵煮吃,記得跟你奶奶要點白麵哈。”

“三叔放心,包在我身上!”

於金寶肉乎乎的小拳頭一拍自己胸口。

於眠被他逗笑了,打發他趕緊回屋睡覺。

送走了小吃貨,於眠滅了灶火,把鍋裡骨頭湯連骨頭帶肉盛了一些在呆頭的狗盆裡,又把他攪碎的窩頭渣渣倒進去,攪拌均勻。

呆頭就衝過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昨天累了一天,於眠直睡到日曬三竿才醒。

結果一開門,就看見蹲在自己門口的於金寶。

小胖子見於眠終於打著哈欠出來了,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

“三叔你可算醒了!”

於眠:……

這孩子果然還是在純餓的年紀,一口吃的就給收買了。

他“哼”了一聲,打水洗漱,於金寶就跟個尾巴似的在他屁股後頭跟進跟出。

在屋裡做針線活的王香芹看見這一幕,眼珠子都瞪大了。

跟坐在她旁邊的兩個兒媳婦念叨:“金寶啥時候跟三小子處的這麼好了?”

朱玉想著昨晚上聞見的香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肯定是老三藏吃的了唄,金寶跟誰親過啊?他就跟好吃的最親!”

這話張彩蘭可不愛聽了:“金寶是有良心的孩子,誰對他好,他心裡知道。”

“是是是,老三先前還拿死老鼠丟他呢,我看他這一轉眼就忘了。”

“你還好意思說?”提起這事,張彩蘭可火了。

“那還不是你家銀元拿我們金寶當槍使,也不知道爹娘咋教的,這身子不好也就罷了,心眼子也不好。”

“你什麼意思?”朱玉的聲音也拔高了,“那是於金寶他自己貪吃!怪的著我們銀元嗎?”

“我看他這饞樣,以後人家一塊雞蛋糕就能給拐走嘍。”

“你……!”

“行了!”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王香芹嗬斥了一聲。

“事兒都過去了,有什麼好吵的?乾自己的活兒,把嘴都閉上!”

挨了罵,兩個兒媳婦都老實了,一言不發低頭乾自己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