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這天難得的沒有濃霧,但陽光依舊很難照亮潮濕陰暗的厄烏森林。
落依山在睡夢中聽到一陣轟鳴的聲音。他從沙發上坐起來看到岑朝來麵朝著窗戶端著白色瓷杯。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半邊陰暗半邊無暇,高挺的鼻梁如同山脊,嘴唇微微抿著。他兀然轉頭和落依山對視,落依山嚇了一跳,慢半拍的縮回沙發躲開他的注視。
岑朝來知道昨日嚇到了他。
紅林從外麵進來,他將一個牌子丟在沙發上。
落依山被牌子砸得嚇一下,捂住嘴沒敢叫出聲,他知道有一個他看不見的存在。
“跟上來。”岑朝來將瓷杯放在窗台上,熱氣緩緩而上。他朝著門外走去。
落依山看到窗戶外的綠皮火車,立即知道可以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了,他拿起牌子跟了上去。
落依山跟著岑朝來來到站台,他好奇的東張西望,一個很普通的綠皮車,唯一不普通就是列車員,個個神色淡漠,殺伐之氣很重。
落依山看著遠處的神色麻木的人排成一列下車,猜想這些人應該是礦工了。不知道大家為什麼那麼麻木又悲觀。
紅心27恭敬的站在岑朝來麵前,“巫主早安。”
落依山看岑朝來根本不屑回應。
“請巫主戴上鐐銬。”他從托盤中拿出手銬,然後跪在岑朝來腳邊。岑朝來很配合的伸出雙手,紅心27恭敬的給他拷上。岑朝來走進車廂,落依山立馬跟上去。紅心27伸手攔住落依山,神色比剛才淡漠了很多,“請出示身份牌。”
落依山愣愣的看著紅心27,又慌張的看著車裡消失的人,走進去的男人根本就沒在意。落依山兀然想起那個突然出現牌子,他把牌子拿出來,紅心27檢查之後把牌子還給他然後放行。
落依山抓住牌子急匆匆的上車。他沒急著去岑朝來所在的車廂,站在車廂接軌處愣了許久,然後在空蕩蕩的車廂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來。他發懵的看著窗外,那群人已經開始上工。大家頂著烈日開采石頭,用錘子將巨石砸成小塊,然後放進筐簍,脊梁被壓得抬不起身,緩緩的朝著前麵的巨型機器挪去。
落依山收回視線。
一個列車員走過來,舉著槍對著落依山,“回到自己的車位上,下次再違規,直接擊斃。”
落依山被黑洞洞的槍口嚇了一跳,慌張的站起來跑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牌子,15-036,15節36座,落依山對著這個推測結果找去,果然找到了對應的位置。這次沒有人來驅趕他。
岑朝來洗漱完畢,又吩咐門外的紅心27,“準備早餐。”
紅心27:“是!”他低頭對著對話機吩咐了幾句。
紅林跟隨朝著上車就開始迫不及待的修煉。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進入審判塔,簡直不可思議。
一份豐富的早餐放在岑朝來麵前的餐桌上,他黑色的短發還在往下滴水。“他呢?”
紅林早就知道岑朝來不會真的像表麵那般放任落依山自由。岑朝來是一個控製感極強的人。
“他去了其他的車廂。”想了想,紅林又把落依山可憐巴巴的狀態說給他聽。“他要了一份早餐,但是沒有綠波石,被列車員怒斥一通。”他猜測東巫主應該有些生氣落依山躲避的行為,應該很樂意這個教訓。
岑朝來微微抬眸,瞥了紅林一眼。紅林感覺頭皮一涼,意識到自己不該揣測上位者的心。
岑朝來吩咐紅心27,“給他準備食物。”
紅心27聞言後點頭。
紅林琢磨他這個行為的用意,給一棍子再給一顆糖,先前把落依山嚇得夠嗆,落依山對巫主是避之不及,現在巫主對他施恩,困境中幫一手,落依山性格蠢笨天真,沒準真的會覺得東巫主也不是那麼可怖,是這個陌生地方唯一對自己有善意的人。怪不得上車了巫主就不管落依山任他亂竄,原來是早就預料到會如此。
那邊落依山得到了紅心27特意強調東巫主吩咐準備的食物,心裡百感交集。他沒有因為這份豐富的早餐就對那個男人生出好感。他實在是嚇怕了,疼怕了。但落依山從來不會和享受生活過不去,心安理得的接受並且享用食物。
吃完飯,列車員就過來收走餐盤,落依山蜷縮在座位上看著窗外。列車穿過厄烏森林,落依山看到了那座屹立在天地之間的黑色石塔,庇佑眾生的存在,遠遠看去就非常的莊嚴神聖,落依山心裡愈發的放鬆。
列車抵達審判塔第六層,岑朝來從火車上下來,早已在此等候的三位咫者跪在一側等候著巫主下車。
紅心27跪在地上為他取下手上的鐐銬。
岑朝來看著下車之後茫然看著四周的落依山。
紅林疑惑道:“不管他嗎?看他嬌生慣養,萬一他在審判塔死了怎麼辦?”
岑朝來用意念和他溝通,“我沒讓他死,他就不會死。”
落依山看了岑朝來一眼,兩人對視,落依山很快就閃躲開眼睛。在列車員的催促下立馬走進電梯。
岑朝來吩咐丁四,“跟著那個人,保證他死不了就行了。”
丁四立馬起身,跟在落依山身後。
乙二和丙三跟在岑朝來身後,坐電梯抵達審判塔的第二層。
審判塔猶如一個金字塔,最高層是審判長所在的權力巔峰。審判長是審判塔眾人心目中的神,神聖不容侵犯,威嚴不可抗拒。
第二層關押著四位極為危險的區長。
再往下的3到5層是咫者,這些咫者從底下刀山血海的爬上來,隻為被區長抽調到身邊得到重用。
再往下第6層是列車停靠站。
下麵的第7到第10層是審判塔的娛樂場所,被稱為天堂。
接下來的第11層到第15層是臼人的居所,臼人自願參與審判塔發布的工作,參與工作可以獲得錢幣,錢幣可以在天堂消費。最下麵的第16層到18層,被稱為地獄,是關押罪人的地方。
岑朝來的電梯往上,來到權力的高層。他的牢房在審判塔東邊,東邊也基本是他的權力所在。
甲一死後被下麵的咫者取代身份地位和代號。
岑朝來回到房間時,新的甲一已經用研磨好了咖啡,恭敬的遞給岑朝來。岑朝來沒有接過來,“下去吧。”
“是,巫主。”
甲一退到門外侍立著。
岑朝來這幾日都待在詭域,雖然混氣被他克製住了,但是身體也多多少少受到混氣影響,雖說不至於失去理智,但是頭痛欲裂。他坐在沙發上,千相冊被放在桌子上。
岑朝來昨夜渡了一些混氣給落依山,但在外過了一夜,體內的混氣依舊十分的盈沛。
電梯門開啟走出兩個人,為首一人穿著白色製服,藍色短發如同刺蝟一般立在頭頂。後麵一人黑色製服戴著黑桃徽章,手上的托盤上放著葫蘆狀的瓶子。
甲一恭敬的迎上前,“審判者午安。”
藍山站在甲一麵前,神色倨傲,“東巫主可好?”
甲一道:“巫主一直等著您。”他側身敲門,聽到裡麵的動靜之後,推開門,“審判者請進。”
藍山走進去看到坐在窗戶邊臉色蒼白的岑朝來,笑著道:“東巫主久等了,底下的人不敢叨擾巫主清靜,隻能我來給你檢測體內混氣含量順道給你送聖水。”他眼神示意,黑桃獄警用一個儀器對準岑朝來,儀器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藍山聽到爆鳴聲,臉上的喜悅幾乎難以掩藏,就像鬣狗一般雙眼精光閃爍的看著岑朝來。
黑桃接著彎腰將端著的托盤上的瓶子遞給東巫主。
岑朝來拿起瓶子放在手上輕搖慢晃,垂眸看著那透明的液體,並不急著喝下安撫身體的疼痛。
藍山不客氣的找了個位置坐在他對麵。“巫主殺了那麼多詭物,混氣檢測儀都爆表了,你不難受嗎?”
岑朝來抬眸看他,飲下聖水。過了幾秒體內的混氣就消失了,效果比落依山要強上幾百倍。
藍山輕輕的笑著,輕佻道:“啊,看來還是難受的。”
岑朝來依舊坐著不動,“審判者親臨,應該不是為了親自給我送聖水吧?”
藍山笑眯眯道:“是呀,我掌管審判塔刑法,自然是來關注東巫主在外麵有沒有遵紀守法,違反了審判長定下的規定,這檢測儀都爆表了,巫主請跟我走一遭刑房吧。”
藍山繼續道:“想到是刑罰巫主,我心裡驚懼。”但他的語氣和眼神都極為的興奮,顯然喜聞樂見。他和岑朝來之前就有一些嫌隙,一直憋在心中等著抓岑朝來的把柄。
岑朝來絲毫不慌,神色也無畏懼,閒庭散步般走進刑房。刑房陰暗,地麵上大片的血跡乾涸,牆壁上都是濺上的斑駁血跡,正中間的十字架上垂下兩條成年男性胳膊粗的鐵鏈。
藍山坐在桌子後,和岑朝來麵對麵。藍山看著岑朝來,希望從他的臉上看到畏懼驚慌,甚至是求饒,一個位高權重的心狠手辣之徒朝自己求饒是多麼的刺激啊。
“巫主濫殺詭物,違反審判塔製度,判鞭刑十下。”藍山坐在案桌後下審判詞。
鞭刑是審判塔最令人恐懼的刑法之一,打人的鞭子是特製的,打鞭人也是經過訓練,每一鞭落在受刑人身上,保證皮開肉綻,傷筋動骨,傷口難以愈合。
六鞭已經是人體極限,岑朝來卻要承受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