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1 / 1)

“媽。”晏桉走到床邊,輕聲喊徐寧。

徐寧正在喝熱水。她平時是不怎麼喜歡喝熱水的,她總感覺熱水喝起來有股怪味。但俗話說有啥毛病先喝熱水,這個養生理念從小植根她的大腦,所以她這幾天沒事就多喝點熱水,試圖臨時抱下佛腳。

她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喊她,回頭就看到她高大俊美的兒子站在旁邊,一口水差點直接對著那張帥臉噴出來。

“噗。”還好她及時扭頭,這口水帶著熱氣噴到了窗台的綠植盆栽上。

晏桉嚇一跳,放下蘋果,連忙拍了拍徐寧的背,關切:“媽,你沒事吧?”

徐寧咳了幾聲,看了眼窗台上的植物:“我是沒事,就是給那盆花淋的洗澡水溫度可能有點高。”

寒氣順著窗戶縫侵入,遇到盆栽上的熱水冒出白色的霧氣。植物它,升仙了!

晏桉:“……”無辜受害者+1

晏桉探身過去觀察了一下那盆仙人掌的情況,不像是燙熟的樣子,想來能喝入口的水溫度也高不到哪去,可能都沒夏天戈壁灘上的地表溫度高。

“花沒事,就是今天應該不用再澆水了。倒是你,怎麼住院了?還不想讓我知道?”晏桉看向一臉心虛的徐寧。

“你叔叔告訴你的?”徐寧尷尬一笑,目光不敢對視上晏桉,隻垂落在被子上,盯著上邊的紡織紋路。

半響,她歎息了一聲:“小桉,我還沒想好怎麼和你說,甚至我自己,現在腦子裡還有些混亂。”

晏桉坐在床沿,握住徐寧放在被子上的手,有點涼。

徐寧的手和晏桉的很像,都很白皙纖長。但現在,晏桉握住的這雙手的手背上,有點淤青,上麵還多了好幾個針孔的痕跡。

晏桉心中難受,麵上卻沒顯露,隻是問:“是什麼病?嚴重嗎?”

徐寧搖了搖頭:“先開始隻是頭暈惡心,視力有點下降,我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的,就沒管。後來時不時就暈倒抽搐,這才去醫院看了看,但醫生也沒查出有什麼問題。”

她不知道是在安慰晏桉,還是安慰自己,“其實我沒什麼大事,還沒嚴重到需要住院,可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是你叔叔怕我一個人在家昏迷了沒人管,才把我送到醫院。”

說著,她還朝晏桉笑了笑,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隻是她現在的臉色不佳,平時塗著口紅的嘴唇現在什麼也沒有塗,露出原本的唇色,卻是慘淡蒼白的顏色,使得她笑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虛弱,也讓晏桉內心更加難受。

“什麼時候出現的問題?不要再瞞著我。”晏桉握住徐寧的手緊了緊,目光中的擔憂再也藏不住。

徐寧老老實實地回答:“大概半年前吧,陸陸續續的,有時候過幾分鐘就好了的,所以開始我也沒把它當回事。你平時得忙工作,我給不了你什麼助力,但也不能拖累你,讓你忙工作的時候還得操心我,所以就沒告訴你。”

晏桉鼻尖泛酸,內心更是愧疚,說不出的鬱氣堵在胸口,壓得沉甸甸的,“抱歉,媽,是我平時不夠關心你,才沒有及時發現。”

徐寧反握住晏桉的手,拍拍他的胳膊,“乖,媽沒事,過些日子就好了,倒是你,新工作怎麼樣?”

晏桉沒有回答關於他工作的問題:“媽,你不要轉移話題,現在是在說你的病。這家醫院查不出原因,那咱們就多跑幾家醫院,周一我就帶你去。”

“不用。”徐寧拒絕的態度很堅決,“我這點病哪需要你請假,你剛入職不久就請假,讓你上司和同事們怎麼看你?再說了,我有啥事還有你叔叔在,你彆瞎操心了,你現在正是拚事業的時候。”

“不行。”晏桉彆的都可以聽徐寧的,但事關徐寧的身體健康,他不能退讓。

但他知道他媽是為了他好才這樣說,語氣又軟了下去:“媽,我很擔心你,你知道嗎?爸走了,我隻有你了。”

“小桉……”徐寧還要再勸,但這時陳鋼進來了,他手裡還提了些水果。

晏桉瞥了一眼袋子裡的水果,有不少蘋果。

蘋果是徐寧最愛吃的水果。她總說普通老百姓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平安,這些年商家營銷蘋果不僅營養豐富,還代表著平安,徐寧就也對蘋果另眼相看,家裡常買,還經常囑咐晏桉平時多吃點蘋果。

晏桉見陳鋼還記著徐寧喜歡吃蘋果,知道他繼父心中應該還是有他媽的。他心裡因為這袋子裡的蘋果,稍稍安定。

“叔叔。”晏桉起身打招呼。

“哎,小桉來了啊。”陳鋼放下手中提著的東西,答應了一聲,又從塑料袋裡拿出根香蕉塞到晏桉手裡,“來吃點水果,你看你都瘦了。”

香蕉,高熱量水果。

“謝謝叔叔。”晏桉接過香蕉,但他現在沒心思吃什麼水果,心裡全是帶徐寧去看病的事,“我正和我媽說下周多帶她去跑幾家醫院的事。”

陳鋼頓了頓,把手裡拿起的蘋果放下,看了看徐寧,想要說點什麼,但被徐寧打斷了。

“行了行了,小桉,大人的事你少操心。好好工作,彆有事沒事就請假,我這有你叔叔照顧。”她說完就躺到了床上。

徐寧打了個哈欠,“小桉,你叔叔來了,你就先回去吧。我要睡一會兒了,昨天半夜隔壁床的人走了,她家屬哭了一晚上,吵得我都沒睡好。”

晏桉看了看她和陳鋼,“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之後再來看你。”

徐寧擺了擺手。

晏桉從病房裡出去,回頭看了眼,陳鋼低著頭,徐寧正不知道在和陳鋼低聲說什麼。

他沒有離開醫院,也沒走遠,就靠在科室外邊走廊的牆上。

他長相清冷,個子又高,因為擔心徐寧,身上有種憂鬱的氣質,來來往往路過的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家屬經過他,都忍不住看他幾眼。

沒一會兒,一個護士就走過來:“你是病人家屬?”

晏桉點了點頭。

“噢。”護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行吧,看完病人沒事彆在這待著了。”

晏桉隻好解釋:“抱歉,我在等人,等會兒就離開。”

護士的工作忙得很,她看晏桉不像是會吵鬨喧嘩影響病人休息的人,就又腳步匆匆離開。

她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個人好像是大帥哥?

算了,都忙成狗了,帥哥有屁用,再多的帥哥也減少不了她的工作量。

晏桉在外麵又等了一會兒,才看見陳鋼拿著水壺出來打熱水。

他跟了上去:“叔叔,我想和您聊聊我媽的事,您有空嗎?”

陳鋼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晏桉還沒走,“哎,好好,等我先把熱水打好給你媽送過去,她還等著喝。”

晏桉點頭,看著陳鋼打好熱水又進了病房。

過了一會兒,陳鋼才出來,他們到外邊找了個偏僻的角落。

陳鋼下意識掏出了根煙,但想起他還在醫院,就又放了回去。他和這個繼子不是很熟,手上沒煙總感覺不太自在。

他歎了口氣:“唉,小桉,你媽腦子出大問題了。”

想到這句話好像有點歧義,他補充:“我是說她腦子有病理性的問題,不是罵她腦子有病。”

晏桉:“……”用詞真嚴謹。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我媽說醫生沒給她查出是啥病,您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陳鋼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日子她的病越來越嚴重,我帶她跑遍了各家醫院,都查不出來。這家已經算是國內頂尖的了,前幾天剛專家會診過,還是不行。”

他不知道該如何和晏桉說這個糟糕的情況:“醫生說再這樣下去,可能哪天她就會突然休克,可能……”他聲音顫了一下,“可能會死。”

晏桉身形晃了晃,他感覺自己的手都在發抖,心臟更是像被狠狠揪住了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他沒想到,徐寧的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陳鋼看向晏桉,神色沉重:“專家建議我們去國外專門研究腦科的研究所去試試,但是我谘詢了一下費用,可能光要確診病名就要花上百萬,更彆提後續治療了。”

“你媽她……”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我說要賣了房子,但她說小鬆還小以後需要錢,你也才工作,她不想拖累你們,她不想最後病沒治好錢全沒了。”

“我想賣房,可她不同意就賣不了,房本上有她的名字。她還不讓我告訴你和小鬆,我這幾天晚上老做噩夢,夢見以後你們知道你們媽媽病死了,都怪我不肯救她……”

這個平時堅毅、名字裡都帶“鋼”的男人再也繃不住了,連續數月的壓力抗在肩上,壓在心裡,終於衝散了他的防線。他再顧不得自己的麵子,在醫院的公眾場所,在自己的繼子麵前,哭得泣不成聲,不斷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

“小鬆以後找我要媽媽的話,我可該怎麼和她說啊……”

晏桉也不知道,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感覺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堵得他鼻尖酸澀,眼眶發濕。他隻能抬起手來,放在陳鋼的背上,安撫這個哭得不成樣的男人。

此刻他們兩個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充滿了傷感、害怕、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