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彆說相較更遠的遊蕤,就連就站在舟行晚旁邊的元慎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
兩道或慍或笑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最後是遊蕤率先移開目光,逞強笑道:“既然是玉尊想要,弟子自然不敢跟尊上搶。”
他嘴上說著“不敢”,強壓怒氣的語氣卻像是要從舟行晚身上撕下來一塊肉似的。大概是順風順水的過慣了,遊蕤不大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他緊緊撇著嘴,眼裡不甘明顯。
舟行晚權當沒看出來,他又掂了一下手上的東西,聲音裡的困惑跟真的似的:“我現在沒有靈力,若是遇險可能需要你們搭救——你不要我償情嗎?”
“不用。”
聽他用自己剛才堵流毓的話來堵自己,遊蕤眉心不安地重重跳了一下,他隱約感覺舟行晚好像不是真的想要靈華草,而像是來為流毓討要公道來了似的。
但那怎麼可能?舟行晚這人光一張臉看上去是挺像個好人,但其實內裡爛得不行,現在整個修仙界誰不知道他為了精進修為連自己親傳弟子的金丹都惦記?這種人虛偽自私慣了,怎麼可能會為了不相乾的人的利益費心?
遊蕤說服自己,勉強定下心神,笑道:“玉尊哪裡的話,能為尊者拔劍,是弟子的榮幸才是。”
舟行晚抬眼:“有多榮幸?”
“……”沒想到他會問出這麼沒有自知之明的話來,遊蕤大腦空白,他一時半會兒編不出好聽的理由,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在舟行晚的目的不是為難他,見遊蕤答不出來就換了個提問:“你今天外出撿到什麼東西了嗎?”
“弟子……”
正要回答,遊蕤餘光不小心掃到舟行晚手裡裝著靈華草的那個錦囊,才剛湧到喉嚨的話就這麼硬生生咽了回去。
其餘累贅的情緒也瞬間啞火,遊蕤支支吾吾地吐出了幾個零碎得聽不清的字眼,連個稍微清楚一點的糊弄答案都沒能想得出來,就倉促地收了聲。
舟行晚將他的狼狽看在眼中,還沒說什麼,餘光就嫖到有人正蠢蠢欲動地似乎想要跳出來為遊蕤打抱不平,不禁眉峰一掃:“你們呢,今天出去撿了多少好東西回來?”
想要當出頭鳥的那道身形一愣,立馬閉上嘴假裝無事發生。
其餘弟子也都麵麵相覷,所有人都用眼神推諉其他人挺身而出,明明各自眼神裡都種滿不甘,卻沒有一個人肯主動跳出來回答舟行晚的問題。
沉寂,除了跳躍火光下竹木燒裂的嗶啵聲,山洞裡隻有一片死一樣的疏沉寂滅。
舟行晚不是閱儘千帆,卻也並非完全不懂人心,哪裡能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見到眾人各自推搡,心頭不由覺得好笑。
人啊,真不愧是最雙標的動物。
嘲弄的視線掃了一圈,舟行晚開始思考要怎麼樣才能既不ooc又名正言順地狠狠敲上這些人一筆。然而還沒等他斟酌好措辭,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道義正言辭的質問:“你如今修為被封,就算得了那些靈株也沒用,又何必咄咄相逼搶人材寶?”
他咄咄逼人?
乍一聽到這不像是人能說出來的話,舟行晚還愣了一下,等他意識到自己從元慎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裡聽到什麼,一種“果然人和狗沒辦法交流”的無力感席卷而來,讓他幾乎氣笑出聲。
那些原本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流雲宗弟子在聽到元慎為他們說話如同找到主心骨般,他們不願犧牲自己費力找到的各種靈補,卻也不敢當麵頂撞舟行晚,聞言都感激地看向元慎,或者小幅度地點頭以示對他的認同,卻又在發覺舟行晚看過來後立馬僵硬地停下了動作。
這就是修仙的世界嗎?以強欺弱,表裡不一。短短幾個月,舟行晚徹底對“修仙”祛媚,他連跟這些人在一個空間裡待多會兒都覺得惡心,嘲道:“怎麼,你是覺得我不該要他們的東西?”
元慎不答反問:“各位師兄的靈補都是自己外出尋到的,你又不差這些,為何要跟他們搶?”
好啊,現在說東西是彆人自己外出找的了,元慎他居然還知道這些東西是彆人自己外出找的?
舟行晚胸中騰地升起怒火,他覺得真是奇了怪了,怎麼這人眼睛是瞎的才剛治好嗎?剛才宗胤遊蕤兩人一唱一和要搶流毓的靈華草的時候他不說這是彆人自己去外麵找的,現在這些人要反過來被他“搶”了,他就又知道這是彆人自己找的東西了?
“是啊,眾人的靈補都是自己外出尋到的,怎麼有人這麼好意思去搶彆人的東西?”
舟行晚看著他,眸光一動不動,手上的囊袋卻準確地扔回到了身後流毓懷裡,他冷冷地問:“但如果我執意想要呢?”
那流毓本正滿臉氣憤地看舟行晚跟他們起爭執,卻莫名其妙自己變成了風暴中心,才剛“送”出去的靈華草也失而複得,少女措手不及地接下那個錦囊,目光不斷在舟行晚跟元慎身上打轉,隻覺得自己拿了個燙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剛才還怒火滔天的胸膛裡轉而衍生出興旺的委屈的淚意,少女閉著眼憋了一陣,不知該說些什麼:“玉尊……”
“彆喊,我不是為了你。”舟行晚依舊沒有看她,與元慎接軌的眼神裡卻挑釁十足,“若我執意要搶又怎麼樣,你要把我就地正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