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玉穢的提問猝不及防且戳人心肺,舟行晚本就心虛,隨他回住處的一路上都沒再說話。

“怎麼,還在想我剛才說的?”

回到藤齋,玉穢吩咐弟子去找藥修,回頭看舟行晚仍是那一副恍惚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

舟行晚不知道他的笑點在哪裡,他麻木地扯了扯唇角,然後往四周看了一圈,問:“我住哪兒?”

“一會兒讓人領你去轉轉,你看看自己相中了哪個房間。”

玉穢擔憂地看著他前胸上的傷口,屋內光線不好,他將窗戶打開,霎時大片明光照了進來,他貼近了看,問:“疼嗎?”

“……”

要不是怕再因為ooc被電一次,舟行晚覺得自己可能都得鬼哭狼嚎著回來了。他想不通玉穢是怎麼看著自己胸口上這個茶杯那麼大的傷口問疼不疼的,更由衷感慨修仙界不愧是修仙界,他都這樣了還能撐著不死,實在有夠玄學。

他假笑道:“一點兒也不疼,師兄要不要也試試?”

玉穢沒接話,他施術為舟行晚清潔了一下傷口周邊被染得看不清本來顏色的衣料,忽然抬起頭來:“你為什麼要幫我擋這一刀?”

流雲宗並不是什麼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這裡守衛極嚴,按理來說不該發生刺殺事件才對,可它不僅發生了,還就發生在掌門首徒的眼皮子底下,甚至玉穢直接被定做了目標,這件事怎麼想都是蹊蹺,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更重要的是,那些刺客雖然混了進來,其實力卻非常一般,以玉穢一人之力就足以應付。當時那把刺來的匕首並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玉穢本能輕易躲過,卻沒想到離他有三米遠的舟行晚不知怎麼就躥了過來,硬生生接下了這本來不該造成任何傷亡的一擊不說,還差點心脈受損致死。

以他之能,就算功法被鎖也不該看不出來那一刀沒有威脅,可他就是這麼直愣愣地擋了過來……其背後目的也很值得思考如何。

然而舟行晚根本沒聽出他話裡的懷疑,他隻當是玉穢被自己救了所以感動,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嗐,咱們師兄弟呢,說這個多見外。”

大腦深處又響起了警告的腦電波,舟行晚回憶起被電擊時那仿佛鞭笞靈魂深處的痛苦,不由得正襟危坐:“你我是師兄弟,何必要說這些生分的話。”

懲罰機製的警告慢慢平息下來,舟行晚咬著後槽牙,默默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玉穢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又笑了起來:“師弟對我可真是情深義重。”

“情深義重”四個字被他咬得格外用力,舟行晚心虛得彆過了頭,雖然不清楚玉穢說這句話的用意是什麼,卻讓他更堅定了不要讓對方察覺其實自己就是想死的事實。

玉穢幫他解下了手腳上的鐐銬:“我這裡沒住過彆人,若有什麼不合適的直接提就是了,隻要你不再動那些歪心思,自然跟你在自己那裡一樣自在。”

通身功體快速恢複,大量靈力遊走在舟行晚經脈,他稀奇地看向自己的手,同時做了兩下抓握的動作,隻覺得十分奇異。

這就是修仙的感覺嗎……不對,這樣就給他解鎖了?

真的不怕他再出去害人嗎!

舟行晚抬起頭欲言又止,隻是如今得利的是他,為了避免讓玉穢覺得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再把他的功體給鎖住,隻好繼續維持原主的人設,平靜道:“自然。”

.

藥修來為舟行晚看了傷口過後,玉穢又遵守諾言帶他去挑房間。

舟行晚看中了一間采光極好且離玉穢房間不近的,後者點了點頭,走到塌邊伸出兩根手指擦了擦灰,問:“你看看還需要添置什麼嗎?”

“沒了。”舟行晚的物欲向來不高,古代的房間又不像現代那樣還需要考慮床頭的開關和插頭,他逛了一圈,對自己未來的房間越看越滿意,“這樣就很好。”

玉穢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架台:“給你找個琉璃盞放著要不要,放著好看些。”

舟行晚拒絕:“失手摔了就更好看了。”

他才不想為了一個好看連每天過路都要膽戰心驚的。

玉穢又思忖道:“窗外栽一株梅樹如何?冬日還能賞賞景,也不至於太無聊了。”

“這個可以。”舟行晚點頭應了,他原本不覺得有什麼,直到玉穢說要種梅花才感覺這房間確實有點空了,不由放鬆戒備,真的著手思索起來。

他看著一麵牆,“那裡還空著,你看掛兩幅字畫怎麼樣?”

“都行,你喜歡就好。”玉穢轉過頭來看他,“可還需要彆的什麼,我都叫人一並準備了。”

舟行晚思索片刻,搖頭:“沒了。”

“那等你想好了再跟我說。”玉穢淡淡笑著,語氣如常,“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舟行……”

話說一半,舟行晚突然意識到什麼,他的話音驟然停止,心臟狂烈跳動起來,背後也浸出一層冷汗。

一閃而逝的驚慌擦過眼底,舟行晚看向玉穢,有些說不出話:“你……”

玉穢笑了一下,話裡似乎還帶了幾分可惜的味道:“還真是。”

真是什麼?他還真是舟行晚嗎?

舟行晚心裡一萬句不能過審的臟話飄過,心道要不是他運氣好跟原身同名,剛才差點就露餡了。

誰家好人上一秒“要不要栽一株梅花”下一秒“你叫什麼名字”啊?這不嚇人玩呢嗎!

布置房間的閒暇心情都被攪散,舟行晚冷下臉色,譏誚道:“師兄若信不過我,大可稟報師父把我捉了去審,大不了這條命償給你們,又為何要假惺惺地在休刑殿幫我說話?”

“師兄關心則亂,還望蘅晚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玉穢唇角提起一個淺淡的弧度,臉上看不見半點心虛,“隻是師弟好像從剛才就一直在說死,這又是為什麼?”

“……”

舟行晚沒忍住又在心裡罵了句臟話:他果然不愛跟聰明人打交道。

太特麼心累了。

他勉強穩住原身人設沒對玉穢翻出白眼,假笑道:“師兄不是喜歡關心則亂麼,為何不再自己猜一猜?”

玉穢但笑不語。

雖然中間出了個小插曲,過了幾天,玉穢還是著人給他帶了兩幅掛畫,又讓他們在他房間的窗戶外邊栽了兩株梅樹。

舟行晚的心境卻與最開始時全然不同,他看著這些玉穢送來的東西,隻更多地覺出那個男人的可怕來,於是當機立斷叫出003,讓它調出原身生平所有信息。

這下是真不能ooc了,天知道讓玉穢知道他不是原身後會對他做什麼,要真死了還好,一了百了還幫他完成任務,怕的就是生不如死,不能脫離世界不說,還要麵對無儘的折磨。

見他終於開竅,003一股腦給他傳輸了一大段記憶,興奮道:“有你這樣有勇有謀又肯配合的宿主,我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舟行晚不聽他的恭維,他一邊消化003剛接過來的那段記憶,一邊隨口問:“你好像很在乎這個任務?”

從綁定第一天就激動地在他耳邊響個不停不說,還格外熱情活絡,跟舟行晚以前看小說裡的那些冷冰冰的係統完全不一樣。

003頗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隻差這一次任務成功就能攢夠積分可以養老了。”

那怪不得。

舟行晚驚訝於係統這種電子產物居然也有退休養老這一說法,正要追問,才剛接收的記憶突然一陣卡殼,不由“咦”了一聲:“你傳輸的記憶好像不全啊。”

“啊,有嗎?”003著急地開始排查起來,“是缺了哪裡?”

“沒有原身小時候的記憶。”舟行晚的語氣十分肯定,“隻有從他拜入流雲宗開始的,再往前就找不到了。”

“宿主彆著急,等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003“叮”了一聲,短暫下線了十來分鐘後重新跟他聯上,沮喪道:“對不起啊宿主,由於這個世界不是原定的任務世界,我的權限有限,隻能查到這點信息了。”

舟行晚:……

感受到他的無語,003連忙安慰:“不過宿主放心,我相信隻要有你在,這些一定都不是問題的!”

舟行晚不禁默然。

感謝相信,但他根本放心不起來。

所以為什麼會這麼信任地把希望都壓到他身上啊!

舟行晚突然就對自己的求死之路以及003的退休生涯感到無比擔憂,他張了張嘴,聽著腦海裡傳來的歡快小調,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打擊這個天真的係統。

傍晚,玉穢有事外出,舟行晚趁人不在,把他的住處從頭到尾摸了個透。

——但其實也沒什麼好摸的,玉穢是一個人住,藤齋沒多大點地方,舟行晚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可疑,百無聊賴之間坐回到廊下看風景,又開始瞎丟著靈術玩。

這是他的新消遣,舟行晚畢竟是現代人,修仙這種事對他來說太不真實卻有著十足的吸引力——試想誰小時候沒假裝過自己是下凡曆劫的神仙未來要拯救世界呢?舟行晚就想過,而如今這具身體雖然是個罪身,“拯救世界”的理想也早被生活磋磨得消失不見,但身體裡四躥流溢的靈氣是真的,就算什麼都不能做,舟行晚也想在達成死亡成就之前多多感受一下。

他一會兒給窗邊新栽的梅樹灌輸靈氣,一會兒又摘了葉子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電視裡演的以葉為刀,不多時卻聽到藤齋外傳來一陣喧鬨,舟行晚思路被打斷,他起身繞到前院,竟發現不少弟子正圍在門口。

這是怎麼回事?

思索片刻,舟行晚換了身行頭,又從屋裡找出一個鬥笠戴在頭上,他特意飛到院子外麵假裝路過的弟子,然後擠進人堆裡隨手拉了個人問:“這位師兄,你們都擠在這裡乾什麼?”

那人原本正義憤填膺地跟身邊人說著什麼,被舟行晚拉得轉過頭來,見他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憤怒道:“還能是因為什麼,掌門與彆瓊尊都偏袒那個罪人,師兄弟們氣不過,都來討公道來了!”

“……”

舟行晚兀自想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這個“彆瓊尊”說的應該是玉穢,但那個罪人又是誰?

他這麼想,也這麼問了,那名弟子聽了以後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挖了同門金丹修煉的妖道,真不知道掌門是怎麼想的,出了這種事竟然還給他留一條命,要我說,他就該千刀萬剮!”

……等等,挖了同門金丹修煉的妖道?

舟行晚身體一僵,他小心抬起了點遮擋視線的鬥笠往外看了一眼,心裡突然產生了個不好的想法。

這些人不會都是來討伐他的吧?

他心裡罵了聲造孽,正要抹油開跑,剛才被他拉住的那個弟子卻反過來拉住了他,疑惑道:“說起來,這位師弟你怎麼這副打扮,還把臉給遮起來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