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有什麼快說,說完我回去睡覺。”夏楚軒催促。

“睡覺著什麼急?困了樓上開個房不就得了。”李少哈哈一笑,指著其中一人,“你想打聽鐘律的事,得找這位。他是鐘律高中的同班同學,鐘律跟人表白的事,我就是聽他說的。”

“鐘少,夏少。”那人連忙迎上來。

其點頭哈腰的殷切程度,哈巴狗大賽冠軍非他莫屬。

簡直不忍直視。

夏楚軒暗暗翻了個白眼,懶得寒暄,直接問:“你說鐘律高中的時候跟人表白過?誰啊?”

“是夏銘軒,我們高中的學生會主席……”

李少事先提點過,今天這位小少爺隻想聽鐘律的事,哄他開心了,鈔票少不了。那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從鐘律和夏銘軒入學開始講到校運動會、再到那兩人一起參加奧數比賽拿獎,恨不得把能想起來的全說出來,包括鐘律下課在廁所待多久。

時隔多年再回憶學生時代,總有很多想講的。那人口若懸河,叭叭了將近半個小時,用各種關係好的細節論證“鐘律表白夏銘軒”很可能是真的,末了又補充一句:“他倆挺熟的,好像早就認識了。”

夏楚軒回想一下同人裡的設定:“我們一起長大的。”

說“我們”其實算得上美化原身了,真實情況是原身從小就愛跟著鐘律屁股後頭,人家還不怎麼愛搭理他。

“夏銘軒那東西,晦氣!成天瞧不起我們,還什麼都跟我們夏少爭。”李少狠狠“呸”了一聲,“他夏銘軒算個什麼東西?他媽死了十來年,現在還得靠他媽娘家給撐腰,覺得自己很有麵子是吧?”

夏楚軒看著滿包廂的群魔亂舞,心說:你們好像也沒什麼值得彆人瞧得起的。

鐘律的高中同學已經閉上嘴,耳邊滔滔不絕的換成了李少。從這位和原身走得最近的狐朋狗友之一那裡,夏楚軒聽到了很多原身沒記錄過的事。他注意到李少和那些狗腿子們說鐘律壞話有顧忌,提起原身同父異母的兄長是一點兒不客氣,這又是一條跟原身日記對得上的——夏家兄弟關係緊張。

準確地說,是夏楚軒因為嫉妒鐘律和夏銘軒經常聯係,單方麵和夏銘軒關係緊張;而對於年長三歲、早早就接手母親家族生意的兄長而言,夏楚軒跟路邊蹦躂的螞蚱一樣沒什麼存在感。

夏楚軒聽得認真,手裡被人塞了杯飲料,居然就這麼不知不覺喝了一口。

冰涼甜膩的果汁入口,他才反應過來,動作自然地放下杯子,想著隻是抿了一小口,應該不礙事……吧。

果然光學習沒用,還得實戰長經驗。

給夏楚軒塞果汁的是李少帶來的狗腿子,見夏楚軒放下杯子,裡麵湊過去:“芒果汁不合口味?我讓他們換個西瓜汁吧?”

“不用,不渴。”夏楚軒油鹽不進。

狗腿子還要開口再勸,李少朝他搖了搖手指:“一邊兒去,彆打擾我們。”

看到李少臉上誌在必得的笑容,狗腿子頓悟,嬉皮笑臉地退到一旁跟人拚酒去了。

鐘律那位高中同學說起鐘律也有過寫檢討的時候,李少東在一旁拉西扯,夏楚軒窩在沙發裡,聽著聽著,耳邊忽然嗡嗡作響。他曲起手指,揉了揉額頭,周圍的聲音又變得清楚了。

眼皮重得好像掛了兩個秤砣,他以為自己是困了,撐著沙發想站起來,被李少搶先一步:“困了是不是?樓上我開了房間,你先上去歇一會兒。”

夏楚軒張嘴想拒絕,卻感到舌根發麻,大腦好像被灌進漿糊,連思考都有些費力。

這不是困了。

那杯飲料絕對有問題。

李少拽著他的手臂,強行把夏楚軒扶起來,拖著人往外走,語氣很熱情:“走走走,都是兄弟,客氣什麼?”

兄你大爺的弟!

夏楚軒想罵人,想把李家十八代祖宗挖出來一起噴,可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餘光看到鐘律的高中同學低頭玩手機,時不時拍著大腿狂笑,演技十分生硬,恐怕早就跟李少串通好了。

好奇心害死貓,古人誠不我欺。

包廂裡的人大多數是半醉,沒醉死過去,有之前瞄了夏楚軒好幾眼的人見李少扶著人往外走,笑嘻嘻地湊上來,眼珠子都快黏到夏楚軒臉上了:“李哥,要不我扶著夏少上去吧,你們繼續玩兒啊!”

李少麵對夏楚軒時的笑臉和耐心一掃而空,不耐煩地嗬斥:“滾,憑你也配!”

“去去去,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剛才被趕到一邊的狗腿子啐了一口,轉頭對李少拍著胸脯保證,“李哥放心!樓上都安排好了,你隻管帶人去,剩下的交給我!”

李少滿意一笑,強行扶著夏楚軒,抬腳往門口走去。

狗腿子連忙跟過去幫忙開門,可手還沒碰到門把手,門被人搶先一步拉開了。

鐘律站在門口,指尖勾著一頂黑色鴨舌帽,眉頭輕挑:“樓上安排好什麼了?跟我說說?”

還算清醒的幾人好像被命運扼住脖頸的鴨子,集體安靜下來,耳邊隻有醉得徹底的那幫人嚎歌調戲美女的聲音。

平時回家關上門,二世祖們最常聽的訓斥就是“連個不務正業打遊戲的都不如”,有時候長輩們說急眼了,還會動手打人,因此他們算是單方麵跟鐘律積怨已久。

可彆看這幫人一個個在鐘律背後你一句我一句diss,一旦麵對麵,大氣都不敢出。

眾所周知,H市二代圈子裡,最不能招惹的就是鐘律。因為鐘少記仇又愛翻舊賬,初中某個同學背後嘲諷夏家兄弟有娘生沒娘養,他能一直記仇到高中,並在校運會上一個暴扣,合理用籃球把人咋得狂飆鼻血。

離開校園後,鐘律的戰績更是飛漲——

上一個惹毛鐘律的人,因為路過SUM大門口踹了一腳寄養在門衛室的柯基,第二天去嫖被掃黃掃個正著,有鐘家壓著,那人家裡花錢都沒能把兒子撈出來,硬是拘留滿十五天,回到學校麵對的就是學生會長職務撤銷以及持續到他畢業的嘲笑。

上上個,被爺爺痛罵混得不如鐘律一個打遊戲的,喝醉了跑到SUM大門口,找人用紅油漆在地上寫了好幾排“菜雞活該輸給棒子”,天亮後被清潔工發現赤條條地躺在綠化帶裡睡大覺,還有隻掛著小銀牌的柯基翹著腿朝那人腳上尿尿圈地盤,大樹掛辣椒似的器官照片傳遍朋友圈。

上上上個,暗地裡開賭盤,找上鐘律想說服他打假賽、賺來的錢對半分,被鐘律拒絕後又想花錢買通Gun,不久後在與當地某房地產大亨的女兒結婚前夕,該人渣吸毒賭博拉皮條、搞大過十多個女學生的肚子並逼人打胎的事跡遞到了準新娘父親的辦公桌上,現在麼……正在每天高歌鐵窗淚。

惹上鐘律就夠難了,不管怎麼說,鐘律的重心還在戰隊,報複人隻是點到即止,不至於釜底抽薪,更沒有那個功夫看著誰想花錢從局子裡撈不成器的廢物,可鐘律他爸有時間啊!

還又閒又正義,隻要他兒子針對某個人渣,他就無條件支持。

在場的人多少都有點兒不能見光的事,他們縮著脖子當鵪鶉,祈禱不要被鐘律注意,低頭時驚疑不定地交換眼神,不知道這尊佛怎麼突然踏足這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總不能是為了夏楚軒吧?

夏楚軒從兩三年前就開始追鐘律了,不過今年才開始明著來,死纏爛打地擠進SUM戰隊,結果鐘律眼神都懶得給一個,眾人背後談起夏楚軒都是談論笑柄的語氣,附帶一句:臉挺好看,腦子不好。

但說一些關於鐘律的或真或假的傳聞,就能把漂亮少年釣出來飽飽眼福,何樂而不為呢?

李少被鐘律黑沉沉的眼睛盯住,更是腿腳一軟,險些連帶夏楚軒一起摔倒。

他還記得夏楚軒來之前他跟人吹牛“鐘律算個屁”“遇上老子他就是個渣渣”,搖晃著勉強站穩腳跟撐起氣勢,不等開口噴鐘律多管閒事,肚子被人重重踹了一腳,隨即肩頭一空,被他撐著的夏楚軒落到鐘律手裡,而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給他吃什麼了?”鐘律抬腳踩在李少小腿脛骨上,腳下用力,疼得嬌生慣養的二世祖隻冒冷汗,什麼堅持都沒了。

李少哆嗦著手掏出一個小瓶子:“就是、就是普通的藥……”

鐘律扶著夏楚軒,不方便彎腰,示意李少把東西扔過來。包裝上都是英文,他看了兩行,成分看起來和安眠藥差不多,但鐘律不放心,打算請家庭醫生來看看夏楚軒。

他收回踩在李少小腿上的腳,眼神像看扶不上牆的爛泥。李少跟他對上視線,竟然沒忍住,撐著地板往後挪了兩步,地麵的灰都讓他的屁股擦乾淨了。

周圍人看到這一幕,好懸沒笑出聲,全靠求生欲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雖然李家不如鐘家勢大,但收拾收拾他們,還是挺輕鬆的。

幸運的是,他們中除了李少沒人得罪鐘律,目前鐘律還有更要緊的事。

“人我接走了,你們繼續。”鐘律揣好藥瓶,矮身把夏楚軒背起來,視線略過埋頭不敢看他的高中同學,投向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起不來的李少,記住了這個人,“算賬不急,等我忙完的。”

鐘律一出門,李少一骨碌爬起來,表情猙獰地撲向鐘律的高中同學,抬腳就踹,“你他媽!是不是你給他報信的?是不是你?!”

“不——啊——真的不是我——李少您信——鐘律救……”

“艸你媽的壞老子好事!讓老子被鐘律盯上了!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拳拳到肉的聲音混著慘叫響起,李少的狗腿子連忙將音樂聲調大,蓋住了越來越低的呼救聲。他蹲在不容易被李少波及的角落,有些疑惑地看向半掩的房門。

以往聚會,夏楚軒喝完酒打電話叫鐘律來接,少年漂亮的臉蛋上緋紅一片,軟綿綿撒嬌的語氣聽得眾人爭著搶著要送人回家,可鐘律不是直接掛斷就是乾脆不接電話,堪稱“鐵石心腸”一詞的全新注釋。

怎麼今天沒人叫他,他自己跑來了?

狗腿子百思不得其解,再一看人都被打得不出聲了,連忙叫兩個兄弟上去拉架:“李哥冷靜!不能在這把人打死啊!”

“老鐘,你跑得也太快了,我緊趕慢趕沒追上。”變色龍酒吧的老板是鐘律的發小,前腳幫忙查監控看到夏楚軒進了哪個包間,再回頭鐘律就沒影了,一看監控,這跑步速度,不愧是當年打破校運會記錄的。

他就不行了,一身肥肉,走路快樂都嫌累。來的路上,發小還看到兩個保安往樓上跑,據說是接到服務生的聯係來拉架,便也跟來湊熱鬨:“知道嗎?你走後那包廂裡打起來了,打得特彆激烈!”

“報警了嗎?”鐘律問。

“必須報,這姓李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發小說著,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笑嗬嗬地問,“你是不是告訴你們隊員,想喝酒來我這照顧照顧生意?你們那個中單,S什麼來著,也在我這……奇了,怎麼大晚上跑我這兒喝酒的全是中單?”

“Stab?”鐘律皺眉,“他來乾什麼?”

發小一臉正氣:“我這可是正經酒吧,除了喝酒還能乾什麼?”

鐘律冷笑:“很正經,讓人把迷藥都帶進來了。”

“酒吧哪有挨個搜身的?我整個安檢防止帶刀帶棍子都是異類了!”發小頓時萎了,隨手指了個服務生,讓他給鐘律帶路,“醫生我給你叫了,兄弟看熱鬨去,你帶人上樓休息吧。房間給你們準備好了,有事吩咐他。”

鐘律托著夏楚軒的大腿往上掂了兩下,跟著服務生往電梯走去。

發小瞄了眼兩人的背影,歎息道:“這特麼叫什麼?守得雲開見月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往熱鬨現場去了。

電梯裡,夏楚軒趴在鐘律背上,半睜著眼睛發呆,直到鐘律背著他走出電梯,才有氣無力地開口:“你怎麼來了?”

離開煙酒和各種香氛的包廂,夏楚軒感覺呼吸順暢多了,起碼能發出點兒聲音,可明明是貼在鐘律耳邊說話,卻比蚊子還要低。

“不然呢?”鐘律聽他說話就來氣,冷下臉教訓,“以前不訓練跑出來花天酒地,現在訓練完了不睡覺混酒吧,你覺得自己進步很大是不是?”

要不是他們宿舍樓上水管爆了,肖經理怕淹了他們的房間挨個敲門叫人,根本沒人知道宣稱回屋睡覺的夏楚軒、以及身體不舒服早早被打發回去休息的Stab不在基地。

肖經理打了Stab電話,對麵說太難受了來醫院了,夏楚軒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跟保安核實過夏楚軒確實開車出去,鐘律馬上給經常去酒吧一條街的朋友發消息,問有誰看到過一輛粉色的邁巴赫S級,沒想到還真有人有印象,幾分鐘後有個發小發來私信,說夏楚軒進了他開的酒吧。

顏值高最大的好處就是比較顯眼,出事了也容易找。

鐘律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但凡晚來一會兒……想想都是一陣後怕。

鐘隊長難得把火氣掛在臉上,跟在發小身後的服務生都繞道走,可惜背上的人腦子不清醒,對鐘律生氣的點一無所知,半晌憋出一句:“你、你背我。”

夏楚軒被藥迷得神誌不清,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鐘律有氣也沒處撒,隨口回道:“你小時候我也背過你,等下就把你扔進西湖醒醒酒。”

背上的人又沒聲了。

服務生全程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成聾子。他給兩人打開房門,送來溫水和熱毛巾:“鐘先生,醫生正在路上,預計十分鐘後到,可以先給夏先生多喂些水。”

“我來吧,你去忙。”鐘律接過水壺和杯子。

夏楚軒迷迷糊糊地被他扳著臉仰起頭,灌了大半壺水下去,任由鐘律拿濕毛巾往自己臉上抹,冷不丁地冒出兩個字:“墓園?”

這反射弧長到能繞赤道一圈,但鐘律聽懂了——十幾年前在墓園,是他背著被家人落下的夏楚軒,一步一步走下山的。

“你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