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失常的我絕不可能是白月光4(1 / 1)

1.

羅埃爾隻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像做夢一般。

他照常欺負了看不順眼的尤萊亞,搶走他的項鏈來到鎮裡最偏頗的位置,冒充他的身份敲響了這座破舊的小木屋。

然後——發現了屋裡那位有著灰綠色眼眸的夫人。

“你怎麼搞得?怎麼把身上弄得臟兮兮的……”

貌美的夫人站在窗前,落日金黃的餘暉在他周身籠上一層金沙,仿佛傳說中薄綠湖泊裡迷惑人類的妖精。

阿諾伸出纖長的食指,修剪得平整潔淨的指甲在即將觸及到羅埃爾眼睛的時候,倏忽向下輕輕落在他的臉頰上。

羅埃爾隻感到右側臉頰微微一點,指尖微涼的體溫從那處肌膚流經四肢百骸。

他看著麵前的夫人撚起他臉上的汙塵,湊在柔軟的唇邊輕輕吹落,那漂浮的塵埃仿佛吹入了他的心間,令他一瞬間臉頰通紅。

“媽……媽媽……”

羅埃爾甕聲喃著,眼神有些飄忽,臉頰不由自主地向阿諾收回的指尖靠近。

然而阿諾溫和的態度轉瞬即逝,如初春覆著一層薄冰的河道,下一秒便跌入刺骨幽暗的河底。

“尤萊亞,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

“半個小時不僅沒修好窗戶,而且還忘了準備食物!”

夫人冷冽的聲音瞬間將羅埃爾驚醒,冷冷的眼神直直戳入少年砰砰亂跳的柔軟心臟。

而其中懷疑的話語不禁讓他麵色一白,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他不過是個搶奪項鏈的冒充者。

羅埃爾不由下意識後退一步,心虛得不敢再去追尋夫人的視線。“媽媽……抱、抱歉,窗戶似乎出了點問題,還需要一件東西才能修好。”

他忽然提高音量,仿佛這樣能掩藏自己心中的虛意。“媽媽!我先去山姆大叔的店裡看看有沒有工具!”

“等、等我帶食物回來!”

羅埃爾喊著,慌亂地轉身離去。

2.

阿諾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羅埃爾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一下子傻了眼。

等回過神後,阿諾不敢置信,又氣又惱地怒罵道:“他就這樣跑了?!!”

“就這樣把我餓著?!!”

“窗戶也還沒給我修好?!!”

他看向地上的木窗,經過羅埃爾的修理似乎變得更破了,一陣寒風吹過,即將斷裂的木頭吱嘎一聲裂成兩截。

寒風瑟瑟,吹得人心底直發涼。

阿諾驚呼:“我的窗戶!!”

3.

快速逃離那處偏僻木屋的羅埃爾還有些慌亂。

他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轉身抬頭遙遙地向著遠處木屋隱隱約約的輪廓望去,不由失了神。

羅埃爾下意識地抬手抓著脖頸間的懷表項鏈,它還在不停地轉動著針弦,發出滴滴答答的細微聲響。

羅埃爾輕輕摩挲著懷表的外殼,銀白色的質地摸起來十分冰冷,即使貼身帶著也有了一段時間,卻始終熱不起來。

看著轉動的指針,他的腦中不由冒出那位夫人的容貌。

“媽媽……”他呢喃著這個稱呼,臉頰不禁染上緋紅。

然而夫人冷漠厭惡的眼神又立馬在腦海裡浮現,讓羅埃爾不斷升溫的臉頰迅速變得慘白。

羅埃爾不禁焦慮起來。

他奪走了項鏈,冒充成尤萊亞才被夫人認錯成他的孩子。

若是沒有這項鏈,他怕是連那破爛的木門也進不去。

忽然,羅埃爾神色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棕褐色的眼瞳中倏忽生出驚喜。

對啊,夫人因為項鏈將他認錯成尤萊亞。那麼他隻要一直帶著這串項鏈,夫人的孩子就是他!

這樣的念頭一出,便再也改變不了羅埃爾的心。

他不由幻想著未來能擁有比今日夫人觸碰到他臉頰還要過分的舉動。

像母親一樣將他擁入懷裡,親昵地喊著他;又或是捧起他的臉,俯身在他額前、臉頰落下柔軟的親吻。

這般想著,羅埃爾的臉都不由燒了起來,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甚至踩在堅硬土壤上的腳也變得軟綿綿、輕飄飄,像是踩在雲上。

4.

羅埃爾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卻沒想到下一秒,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撞向他,將手伸向他的脖頸。

“誰——!!!”

羅埃爾猛然驚醒,左手緊緊握著脖頸間的項鏈,右手抓向那隻伸來的手。

他定睛一看,卻是滿眼怒氣的尤萊亞。

“尤萊亞?!!”

“你想要做什麼?!”羅埃爾又驚又怒,牢牢護住手中的項鏈,一把推開身前的尤萊亞。

長期營養不良的男孩瘦弱不堪,根本敵不過羅埃爾的力氣,身體向後傾倒在地。

尤萊亞粗喘著氣,稚嫩的雙手被地上的沙礫磨破,落下幾滴刺眼的血珠。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滿眼怨恨地望向羅埃爾。

羅埃爾卻是小心翼翼地打開手掌,查看著手心中項鏈的無誤,然後再是怒容滿麵地看向地上的尤萊亞。

“尤萊亞,你想找死嗎?!”

“信不信我今天就讓叔叔把你辭退?!”

然而尤萊亞完全聽不進去,眼中隻有掛在羅埃爾脖子上的項鏈。

——項鏈!項鏈!!是他的項鏈!!

隻有握著它,他才能被媽媽認出來。

“羅埃爾!把項鏈還給我!!”

尤萊亞猛地撐起身體向羅埃爾撲去。

羅埃爾一時不察,腹部被狠狠揍了兩拳,胃部一陣翻江倒海,躬身乾嘔著。

等他反應過來,尤萊亞正緊緊攥著他脖頸間的項鏈,勒得他麵色青紫。

羅埃爾滿臉怒色,握緊拳頭扭身向他攻去。

兩人直接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拳,但因為雙方身形差距過大,最終還是羅埃爾占據上風,一拳將尤萊亞錘落在地,蜷縮著身體不敢動彈。

羅埃爾氣喘籲籲地直起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染上了五顏六色的顏料,十分滑稽。

但好在,項鏈還在他的手上。

羅埃爾輕輕擦拭著懷表上因為兩人打鬥不慎沾染上血絲,而後看也不看地上的尤萊亞一眼,轉身離去。

5.

羅埃爾從家裡抱來了一大堆食物,快步回到之前的位置。

地上的尤萊亞依舊蜷縮著身體。

他保持著羅埃爾離去時的姿勢一動不動,似乎暈過去了。

羅埃爾抱著食物頓感不妙,上前一步試探性地踢了踢他的腦袋。

但好在,尤萊亞並沒有暈過去。

他動了動,地上的身體蜷縮得更緊了,像是惡心地流淌著粘液的無殼蝸牛,濕漉漉的血液從額頭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混在泥土和沙礫裡。

羅埃爾鬆了口氣,但又轉而目露嫌惡。

他怎麼也不敢想象,這樣醜陋惡心的尤萊亞會是那木屋裡的夫人的孩子。

他更不敢相信,平日裡,那位貌美的夫人會怎樣將尤萊亞擁入懷裡,輕柔地喊著他的名字,並將柔軟的唇瓣湊在他的臉頰落下親吻。

而羅埃爾又不得不放他回去。

不僅如此,他還得將項鏈歸還給尤萊亞,這樣屋裡的夫人才不會因為他的孩子一夜未歸而感到擔憂。

“喂!尤萊亞!”

羅埃爾語氣極差地喊著尤萊亞的名字,麵上帶著扭曲的嫉妒。

地上的身體動了動,從臂彎處露出一隻眼睛。

羅埃爾沒有注意到尤萊亞怨毒的眼神,見他動了動,便意識到他在聽著。

他放慢語速,嚴肅又帶著威脅的語氣警告著尤萊亞:“尤萊亞,我告訴你,回去後不準離她太近,不許和她睡一起……”

“這些食物你帶回去,給夫人吃下,你不許吃!要是讓我知道你動了夫人的食物,我會把你的牙齒打掉。”

羅埃爾語速極快地警告著尤萊亞,將食物用乾淨整潔的袋子裝起放在地上。

羅埃爾來不及做更多的行動。

他從家中拿食物的時候不小心被母親發現,雖然將人敷衍過去,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他臉上的傷痕。

羅埃爾依依不舍地掏出脖頸間的項鏈,解下後小心地放在尤萊亞身前,然後轉身快步向來時的方向離去。

粗糙沙礫的地麵上,隱藏在臂彎間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羅埃爾的動作,在他放下項鏈的那一瞬間如蛇般快速地伸出手,將項鏈握著手心裡。

滿是傷痕的右手緊緊攥著堅硬的懷表項鏈,尤萊亞望著羅埃爾遠去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滿滿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