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裴冽這樣恪守原則得堪稱古板的人,一夜.情和潛規則不存在於他的字典裡。
他們既然睡過,那就是因為想在一起,就要在一起,像情侶那樣。
他們當然是情侶。
又過去一夜,裴冽醒來時發現餘瑰靠在他肩頭沉沉地睡著,踏實的重量讓他的心裡也跟著踏實許多。
他是臨時起意過來的,但老板的好處就是更自由。裴冽花了一早上處理郵件和公事,將能推的工作往後推,能分的工作分下去,就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時間,下午去看餘瑰拍戲。
副導正孜孜不倦地誇讚餘瑰有多用心多努力,演技自然又靈動,性格大方又溫柔。裴冽聽得很認真,直說得副導口水都要乾了,他緩下來想要休息,卻見裴冽轉頭看了過來,像是在說——怎麼不繼續了?
副導:“……”
他不得不繼續提起一口氣說:“那要說起這個演技——確實,誒,餘瑰啊……這孩子,像昨天那場雨戲就很棒,那個表情……”
陪聊了大半天,副導一邊喘氣一邊想詞兒,誇餘瑰都能誇出一篇論文來了。
但說實話,隻要是在舒適圈內,餘瑰的演技當然是無可挑剔。
在角落裡克製又執著地看著女主的樣子,想碰她的手又在觸碰的那一刻飛速抽回的樣子,為她反駁刁難女主的反派卻因誤會而反被責難。他一時愣住了,眼裡像是湧上潮水,卻又是平靜的,嘴唇幾下抽動,卻隻是輕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女主生氣地轉身走了。
餘瑰就站在原地看她,直到看不見女主的背影,他才側過身去,攥著椅子的扶手深深地呼吸,手背額角青筋浮現,他壓抑著怒火卻又唯獨對女主無可奈何,最終隻能佝僂下一貫挺直的脊背,痛苦又難過地小聲叫著女主的名字。
“哎、裴總……”
裴冽直到被副導拉住才反應過來他正要往鏡頭那邊過去,他如夢方醒般站定,那頭導演含了卡,於是餘瑰就抬起了頭,鮮活的生氣再次在眉眼間浮現,他笑眯眯地接住了朝他撲過去擁抱的女主。然後又很快放開她,朝裴冽走過來。
“裴先生!”
副導識趣地走了,裴冽垂落在身側手輕攏了下,克製地背到身後。
“嗯。”
餘瑰還是習慣叫他裴先生,裴冽這個名字似乎隻在晚上才願意出現。
……倒也沒什麼不好,
陳圓遞上了水和台詞本,幾個化妝師圍過來補妝打理衣服,餘瑰也顧不上裴冽,繼續背下一場的台詞。
裴冽也不在意,認真地看著,在下場結束後把提前攥到手裡的台詞本和餘瑰喜歡的飲料遞給他。
“謝謝裴先生!”
“嗯。”
在意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會千方百計地想要照顧他,對他好。
劇組的人都很友善,裴冽一個個看過去,格外注意了幾個主演和配角。他不想上次林淮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在幾個攝製組間來回轉悠,將演員們盯得發毛。
盯到最後,楚玉都不敢往餘瑰身上撲了。
【宿主,】口口再次發出預警,【捕捉到江聿的導航定位在往這裡靠近了。】
【嗯。】
餘瑰沒什麼所謂,這事兒遲早是要說破的。卻見裴冽朝他看過來,餘瑰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附上一個笑臉。
裴冽也笑了,借著整理衣領的功夫輕碰了下他的麵頰。
江聿抵達的時候口口再次發出警報,餘瑰正在休息,依舊麵色如常地和裴冽閒聊。裴冽本就是個格外安分的人,在外頭時更是如此。他沒有展露出過分的親近,隻是看著他,聽他說話,時不時地給予回應。餘瑰趴下去撿東西,裴冽就虛虛地抬手擋在他頭頂,護著他的腦袋從桌底下出來。
【江聿走了。】口口說,【看方向應該是去化妝間。】
下午的拍攝告一段落後,餘瑰借口拿東西返回化妝間,推開門便看見江聿正站著。他離得不遠,應當是在來回踱步,隻是餘瑰進來時剛巧他走到門邊。
江聿沒有吭聲,一直到餘瑰將門關上,他才攥住他的手臂。
餘瑰抬眼看他,江聿還是笑的,眼裡卻沒有多少情緒,他的目光鎖定在餘瑰臉上,問道:“不解釋?”
餘瑰定定地看他。
他沒有不耐煩地反問解釋什麼,沒有掙開他,隻是漠然地看著,這個近乎默認的反應足以證明一切。
其實在江聿等待的這段時間裡,他不是沒有想過——確實,裴冽不是會去片場探班的性子,更何況娛樂公司也不是他負責的。但不管怎麼樣,他畢竟什麼也沒做,餘瑰也什麼都沒做。
所以——隻要餘瑰肯解釋,哪怕是發脾氣說他沒事找事也好,江聿都會信他。
可他沒有。
“餘瑰——”
“一開始不就是這樣的嗎?”餘瑰反問,手腕上的疼痛幾近刺骨,但需要他忍耐的時候他總是能忍的,甚至還能笑得出來,“江聿,就像你說的,我為什麼找上你。一開始就是各取所需,不是嗎?”
是,當然是。他們的起源就是見色起意,各取所需,江聿不否認這一點,可是——
“那天在錦繡台,你說——”
江聿幾乎不受控製地要將質問脫口而出,卻又在中途堪堪止住,如果真的淪落到質問他的真心與告白的那一步,那未免就太可憐了。
“……好。”
沉默良久,江聿發出一聲嗤笑。
“好樣的,餘瑰。”
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眼睛卻是紅的,胸腔像是被什麼鼓動著起伏得飛快,好似連聲音都要發抖。
“不過是看在你這張臉的份兒上樂意碰你,還真當自己是個角兒了?”他惡狠狠地喘著氣,轉而去扣住餘瑰的下顎,赤紅的眼盯著他,像是發狂的野獸,又像是雨天時趴在路邊嗚咽的流浪狗。
“隻是睡了幾天——要不是看你確實睡得舒服——餘瑰——”
麵前的一雙桃花眼依舊波瀾不驚地看他,江聿知道自己弄疼他了,可他甚至連皺眉都沒有,隻是冷漠。
有那麼一瞬間,江聿覺得自己連怒火都顯得這樣可笑。
他鬆開手,摔門離開了。
餘瑰捂著下巴蹲下來,嘶嘶地抽著氣。
狗日的牲口,痛死了。
江聿的事大概事發得挺快,因為隔天梁月就打電話來,小心翼翼地試探他和江聿怎麼了。大概是一些商務合作受到了影響,不過……也沒關係。
餘瑰掃了眼圖片裡標紅的品牌合作,他放下手機,從後麵抱住裴冽。
裴冽正蹲在地上收行李箱,被他撞得一個晃悠,下意識地抬手護住他。
“怎麼了?”
“裴先生,你能談下來約克運動的代言嗎?”
“可以。”
“芮麟珠寶呢?”
“可以。”
“那……”
餘瑰一連又說了好多個,然後戳戳他:“記住了嗎?”
“記住了。”
餘瑰靠在他肩頭,委屈巴巴地說:“他們突然取消合作,我都不知道為什麼……”
“不要緊。”裴冽寬慰他,就算他再不內行,也知道工作被截胡是常事兒,“會談妥的。”
感覺到靠著他的腦袋好一會兒沒聲沒息的,裴冽偏頭看他,見餘瑰還是皺著眉頭,他把人拉下來,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沒事的,餘瑰。”
“不是……”餘瑰垂下眼,抱著他的手臂又靠上去,“我不想你走,你在這兒陪我,我不要代言了。”
他跟貓兒似的伏在他懷裡,裴冽心都要化了,他伸手又將人攬緊了些,低聲說:“我儘量抽時間過來,好不好。”
所以說——重要的不是有一個人能一直捧,而是一直都能有人捧,就算是不同的人也行。
兩天後,梁月再次發來消息。
梁月:【瑞思拜[抱拳]。】
梁月:【工作安排不變。】
該有的廣告和活動還是繼續,但是餘瑰卻不再偶遇江聿了,沒有了其中一方的刻意為之,他們再沒見過。
隨著常駐綜藝的開播和《明月記》預告片和各種物料的放出,餘瑰的名氣再次攀升了一個小台階。他越來越忙,但還是會抽時間去找裴冽,在回自己家之前,他總會先敲響裴冽的家門。
“裴先生!”
“喵喵喵喵喵——”
煤球屁顛屁顛地朝他跑過來,被餘瑰一把抱起來,狠狠親了口小貓的黑腦殼兒。
“餘瑰,喝水。”
裴冽給他倒來了水,見餘瑰蹲在地上和煤球逗著玩,又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來啦。”
餘瑰鬆開小貓肉墊,一下從地上竄起來。
“慢些。”裴冽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餘瑰剛想說又不是在床上怎麼又讓他慢點,結果起得猛了果然頭暈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裴冽拉進了懷裡。
“起來的時候慢一些。”裴冽輕輕歎氣。
餘瑰趴在他身上不想動,裴冽將水杯放到一旁,把他打橫抱起來。
餘瑰原隻是想耍無賴,卻沒想到突然騰空,嚇得揮了下手,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裴先生——”
裴冽將他放到沙發上,見餘瑰一雙眼睛睜得滾圓,不由得笑了下,湊上前輕吻了吻他的唇。
“累了?”
話問到這份兒上,餘瑰自然是點頭。他拉了一下裴冽,裴冽便順勢坐到他身旁,餘瑰又蹭了蹭身子,在他腿上躺下來。
“犯困。”
他嘟囔著翻了個身,摟住裴冽的腰。
“那就睡一會兒。”
裴冽輕聲說,側過身給餘瑰擋去頭頂的燈光,又幫他將散亂著的發絲拂開。
他調整好了姿勢,餘瑰卻又不想睡了,他又翻回仰麵躺著,叫道:“裴先生。”
“嗯?”
“你喜歡我?”
“嗯。”裴冽說,垂眸的樣子顯得沉靜又溫柔,“喜歡你。”
“那你……”餘瑰咬了下嘴唇,“就沒有……老相好?”
裴冽:“?”
“就是那種——刻骨銘心得忘不掉的……嗯……”
“沒有。”裴冽忍不住笑,卻見餘瑰又爬起來,狐疑地湊近他,“真的?”
那係統為什麼提示任務點接近了。
“真的。”裴冽看著他的眼睛說,“隻有你。”
他不知道小孩兒胡思亂想了什麼,但還是擁緊了他,說:“隻有你。”
“隻喜歡你,餘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