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特警訓練基地。
烈日炎炎的訓練場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明晃晃的,鐵架子被曬得滾燙,所有的東西被照得快要燒起來了。
賀臨看向站在他對麵的男人,那人的身高足足有兩米一幾,比他還高了半頭,保守估計體重得有兩百多斤,一身的腱子肉,滿是力量感。
儘管賀臨在射擊和技巧性的考核中領先於對手,男人卻在力量訓練一個項目上和他拉平,到最後隻能在格鬥上決一勝負。
他們之間的勝者將能在特戰選拔魔鬼周中,獲得自選隊伍和加分等優待。
兩人之間身高體重相差懸殊,看好賀臨的人並不多。
教官一喊開始,賀臨就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臉上毫無懼色。
他選擇了對方的脖頸作為攻擊目標,大塊頭因為體型大動作會減緩,身體有肌肉覆蓋,脖子卻和普通人一樣缺乏防護。
賀臨側擊插喉,打了對方個措手不及。
一招得手以後,他的雙手直擊男人肋下。可其實那隻是一招聲東擊西,對方伸手防護,撲了個空。賀臨用一招側鞭腿,又快又狠地踢向了男人的脖頸,頓時他的脖子處青紫了一片。
大塊頭正要反擊,賀臨卻在這時又打出了一拳,砰的一聲擊中了男人鎖骨上方的凹陷處。
這地方有氣管和血管,儘管賀臨留了力,對方還是覺得呼吸一抑,一時站在原地,被他連續打了幾拳。
賀臨的身形更為靈活,一直在繞著大塊頭遊走,時不時給出攻擊。
很快,大塊頭被完全激怒了,想要使出絕招抱摔將他摔倒,賀臨卻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一招蟒蛇絞,雙手用力如同蛟龍一般控製住了男人的身體。
男人轟然倒地,整個地麵好像都在隨之顫動。
他剛想再站起來,賀臨卻繞到了他的背後,雙手勒住了男人的脖頸。
隨著賀臨的雙臂勒緊,大塊頭抓住了他的一隻手,他旋轉身體,故意往地上倒去,想要把賀臨甩開。兩人一同倒下,賀臨的肩膀先行著地,被男人故意壓在下麵。關節處一痛,賀臨咬牙沒有鬆手。
他的雙腿用力,纏住對方的身體,更是用另一隻手瘋狂勒緊了對方的脖子,腦子裡隻剩下勝利一個念頭。
大塊頭缺氧,終於體力不支鬆開了手。
賀臨打滾起身,膝蓋下壓,抵住了男人的胸口,隨後用另一隻還能動的手揮拳打向他的頭臉。
大塊頭被他打得鼻青臉腫,賀臨的身上也挨了幾下。
這場纏鬥持續了幾分鐘,對手終於認輸。
格鬥賽以賀臨勝利告終。
等賀臨喘息著從大塊頭的身上爬下來,這才意識到他的肩膀脫臼了。
賀臨還是第一次胳膊脫臼,那是一種不同於血肉受傷的神經疼,一跳一跳的,似乎有什麼東西直接連著心臟和大腦,打電鑽似的往裡鑽。
賀臨咬著牙,沒吭一聲。
這傷得不是時候,比起傷痛,他更擔心選拔賽無法參加,如果今年不行,恐怕要到來年才能報名。
訓練營的隊員們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爭著要送他去醫院,賀臨疼得一時站不起來,有人去借輪椅,還有人說應該抬擔架來。
他被太陽照得有點中暑,加上圍著他的人多,一時聽不清教官的安排。
隨後人群讓開了一條路,有個人走近他,蹲下身來。
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什麼身份,直覺判斷應該是位領導。他們的教官都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連句話都不敢插。
那人穿了一身訓練作戰服,聲音冷清:“是這隻手嗎?”
賀臨有一種沒來由的信任,把受傷的那隻手送了過去,僅僅是略微抬起,肩膀處又是一陣疼。
男人活動了一下他的手腕,然後在他的肩上探了探:“我數一二三,然後幫你複位。”
賀臨放鬆下來,心裡燃起了曙光,他在心裡跟著默數:“一……”
男人根本沒數。按著賀臨肩膀的手乾淨利索地一拉一扯一掛,一陣尖銳的痛襲來。
那感覺,就像是肩膀忽然中了一槍。
賀臨全無防備地艸了一聲,另一隻手緊緊捂住肩膀,眼前都是黑的。
疼痛擊垮了理智,那個瞬間,他心裡想的:“騙子!”這是哪裡來的江湖醫生,他的胳膊估計完了。
下一秒,男人起身道:“好了。”
隨後他就瀟灑地轉身離去。
等那陣疼痛過去,賀臨動了動手臂,真的能夠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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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睜開雙眼,四周的陽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旁桌上的一盞小夜燈,亮著淡淡的橙色的光。
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肩膀沒有什麼問題。
現在是深夜,調查科的值班室裡非常安靜。
賀臨腦子裡的思維這時才跟上。
他做夢了,一定是因為之前看到黎尚給彆人上胳膊他才做了這個夢。
夢裡的一幕是過去發生過的,那件事在他進入龍炎特戰之前。
當時胳膊被接上的一瞬,他是真的很氣憤,那種憤然感甚至延續到了剛才的那個夢裡。
後來賀臨平靜了下來,又覺得應該去謝謝那個人。
那人純粹是為了幫他,一旦等他做好了準備,肩膀就繃起來了,他沒反應過來,同樣他的肌肉也沒反應過來,讓他措手不及才更容易複位。
可惜當時他疼得都快暈過去了,連聲謝謝也沒來得及說,後來他去過醫院,稍微好些以後問自己的隊友那人是誰,朋友們都說不認識,沒見過。
傷情因為處理及時,他隻修養了半個月,隨後慢慢就康複了,沒有耽誤選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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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時間推移,賀臨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值班室牆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淩晨五點半。
距離他們抓捕到那幾名“牛奶大盜”已經過去了兩天。
這兩天老吳和方覺一直都在跟著萬紅,她上午會上班,下午會在各處逛,晚上會去打麻將,那條線沒有查到太多的線索。
倒是反扒隊這邊進展順利,賀臨帶著黎尚也參加了幾場審訊,連續兩天的審問擊垮了那些人的心理防線,逐漸撬開了他們的嘴。
昨晚,鄭隊再次夜審了那一夥人,為了防止有突發情況,賀臨也跟著值了個夜班。
這間值班室靠牆的兩側是兩張單人床,中間是過道,有點像是旅館的雙人間。
值班室裡除了他,還有主動要求留下來加班的黎尚。
此時的黎尚醒著,他正趴在隔壁的床上,手裡拿著筆,麵前有個本子。看賀臨坐起身,他單手托著下頜看過去:“你做噩夢了?”
“做夢了,不過不算是噩夢。”賀臨睡不著了,他問黎尚,“你怎麼沒睡?”
“睡醒了。”黎尚頓了一下道,“檢查寫得不夠好,我起來改一下。”
賀臨:“啊?你真寫了?”
那個檢查他本來也是在氣頭上隨口說的,他氣的是黎尚當時為什麼不聽話。這事如果不提,拖一拖也就過去了。
現在黎尚這麼認真,他忽然覺得好像他也沒犯什麼大錯。
賀臨的心頭浮上來點愧意,要是黎尚真的交上來一篇熬夜寫的聲情並茂的檢查,他反而覺得是自己太過嚴厲了。
黎尚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合攏了麵前的本子,他淡然回答:“我騙你呢,檢查我沒準備寫。我睡不著,搜搜最近的新聞。”
賀臨:“……”
剛才的歉意頓時塞在了喉嚨裡,這是什麼“膽大包天”的下屬?
黎尚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繼續解釋了一句:“我怕我寫了檢查,你以後想起來後悔,所以就沒寫。”
賀臨忽然有種,等會,咱倆誰是領導的錯覺。
這人,怎麼和領導說話呢?
什麼叫做為了他不後悔?
賀臨的嘴角抽動,真想反諷一句:“嗬嗬,你好貼心哦。”隨後他忍住了。
這麼幾天接觸下來,他已經發現,黎尚的乖順似乎隻是在表麵上,他做很多事,隻是他願意,他不想做的,彆人一點都勉強不來。
骨子裡他好像根本就駕馭不了這名太過優秀的下屬。
黎尚完全沒在意賀臨內心裡的五味雜陳,起身穿了鞋去倒水。
借著橙色微光,賀臨看向他。
黎尚的個子雖然比他略低,但是也有一米八三左右,站在人群裡絕對是高的。他的骨架不大,背影看上去有些纖瘦,特彆是從背後看時,肩膀微寬,腰卻很細,甚至,有點太細了……
睡衣有點薄,他人又瘦,光一打過來就透了。賀臨所在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從他的雙肩往下,一根脊骨綿延,串起了背後微微隆起的蝴蝶骨和細腰下一對若隱若現的腰窩。
看著這一幕,賀臨的心裡翻騰,忽然也有點口乾舌燥。
他又想到了黎尚的諸多好處,他在其他方麵真的是無可挑剔,工作完成得漂亮,推理的時候能夠說到要點,和他心有靈犀,乾起活來任勞任怨,早到晚走,這會還是主動留下來陪他加班。
賀臨的氣消了,算了,不寫就不寫吧,他也不喜歡那些形式主義。
人無完人,黎尚隻是偶爾脾氣倔了點,以後估計要換個法子,才能讓他聽話。
想到此,他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寫不寫無所謂,關鍵是以後彆再做那些危險的事了。”
聽到了他的話,黎尚嗯了一聲,反過來安慰他道:“我有分寸的。”
平時做事,黎尚總是不緊不慢,自然而嚴謹,僅僅是一個倒水的動作,就透著一股淡然與矜持。
他拎著水壺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泛著冷白,被燈光一打,像是件藝術品。
望著他的背影,賀臨忽然心裡猛跳,大腦裡又傳來刺痛,他啞聲問:“黎尚,我記性不太好,我們以前見過嗎?”
聽到了賀臨的問話,黎尚的動作明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