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父狐疑的眼神裡,秦隊繼續道:“我覺得這個鎮子有古怪。”
褚顏看他一眼,給他遞了一個“看吧,我也這樣覺得”的眼神。
秦隊充分擔當起作為小隊隊長的責任,開始分析幾人的這次經曆。
“我們失散以後,賀蘭去了老墳地。而老墳地裡麵,都是死去的嬰兒,並且全是女嬰。他在那裡遭遇了活埋。”
“我去的是義塔,那裡有從高塔上扔下去的嬰兒,野獸會被吸引過去捕食,每隔三天,裡麵還會燃起一場大火,清理屍體。”
“這種種經曆,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這個鎮子,多年來一直在殘害女嬰。”
“那也不能說明……”怪物是對的。神父剛想反駁,就聽秦隊繼續道:
“還有一件事,我起初沒注意,後來卻越想越不對勁的地方:那個唐鎮長說,金少爺被解救後,沒有離開鎮子,而是在鎮子裡混口吃的度日——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褚顏點點頭,說:“發現了。一個被綁架的人,在被釋放以後,為什麼不回家,而是留在綁架犯所在的村子裡呢?不應該先報警才對嗎?”
“是這樣沒錯。”秦隊說:“就算不報警,他也可以向金先生本人,或其下屬尋求幫助。我跟金先生的時間比你們久,知道他除了海鯨酒店外,還有不少產業。就算他一時半會抽不出手來,派個人過來接應,也不是很難的事。”
“由此可見,這個鎮長要麼在撒謊,要麼在刻意隱瞞。”他斷定道。
聽完這麼一通分析,神父也稍微冷靜了點,開始思索接下來的打算。
“你們說得確實有理,但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白天的時間隻有4個小時,很快黑夜就要降臨了。我們現在去怪物所說的地點,這不是羊入虎口嗎?”神父道。
“或許可以這樣想。”褚顏托著下巴,道:“如果我們沒有按時回去,那鎮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們死在了怪物手裡。但如果我們能從萬平路88號回來,就可以殺個回馬槍,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秦隊問。
“冒險,但並非不可嘗試。那個女人說,真相就在萬平路88號。難道我們要放著現成的線索不用,把‘邪神的肢體’拱手讓人嗎?”褚顏道:“而且她已經說了,所有肢體重聚,才能麵見邪神。如果我們交出了肢體,那還怎麼找金少爺呢?”
“你要同時和怪物跟人類開戰嗎?”神父聽得瞠目結舌。
秦隊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探索怪物指定的萬平路,查清真相,麵見邪神,每一件都很棘手。
“不是開戰,是查探。”褚顏更換了措辭。
神父道:“可我們隻剩三個人了。要是按你說的走,再有人員傷亡怎麼辦?”
褚顏抿了抿嘴,一時無法回答。這裡有太多危險在蟄伏,他並不能保證所有人都能安然無恙。
他想了想,反問道:“如果交出肢體,發現鎮民們在騙我們呢,又能怎麼辦?這本就是一場豪賭,誰都沒辦法確定最終結果。”
說完這句話,兩人齊齊看向了隊長。
1比1平的情況下,隻能由他來定勝負了。
“去萬平路吧。”隊長道:“我也想看看,這所謂的真相——是什麼?”
隨著他話音落定,一條新路也開始從分岔路口向外蔓延。
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同邁步往新路走去。
……
很奇特。
明明老墳地在鎮子西邊,他們彙合後也一直在往西走,卻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鎮子——隻是出現在了不同的地方。
也難怪鎮子裡的人從來都出不去,每一條路都是扭曲回旋的——宛如莫比烏斯環,一直前行,卻依然回到原點。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條冗長的街道。
這裡的情景和他們剛進鎮子時所見到的相差不大,天空中白霧未褪,路邊屋舍儼然。
還有不少商鋪開著大門,隻是早已人去樓空。
臨街每個建築的外牆上,都釘著一塊金屬銘牌,上麵刻著地址。
幾人一通尋找,很快就找到了萬平路所在。
這裡離商業區不遠,房子間隔頗大,紅牆碧瓦,獨立成棟,風格上偏向西歐。
褚顏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這裡的建築比普通民房奢華很多,甚至可以跟大城市裡的富人區相媲美——或許,這就是銅山鎮的富人區。
“不愧是個富裕鎮。”神父評價道:“這些土老板的身家都上億了吧。”
“何止。”秦隊道:“這裡可是礦產區。”
褚顏沒有說話,靜靜看向那一幢幢彆墅。窗戶和門洞裡都是漆黑一片,仿佛連光都能一起吞噬。
一路找到萬平路88號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對著那幢房子發出了讚歎聲。
隻見那套彆墅麵水臨山:前方是挖掘出的人工湖,後麵是鎮中礦山的某座次峰,亭台水榭一應俱全,遠遠看時,宛如宮殿。
最初的驚詫過後,褚顏慢慢皺起了眉頭。
他察覺到一種十分邪異的感覺,比老墳地那裡更甚。就連空氣中都若有若無地散發著奇怪的味道,讓人作嘔。
果不其然,神父似乎也感應到了。
秦隊圍著金屬柵欄轉了一圈,發現大門早已鏽蝕,輕輕一推就開了。
幾人剛準備過去,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像是瞬間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微涼的雨絲觸及皮膚,是黑夜降臨了。
褚顏本是挨著秦隊進門,剛邁出一步,就驀然僵在了原地。
隻因一張青白的臉驟然出現在他一尺之外,那是個枯瘦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管家樣的西服,瞳孔細如針點,眼眶裡大片大片的眼白,分外滲人。
沒有人發現他是怎麼來的,或許他一直在這裡,隻是黑夜讓他顯出了身形——這個認知讓褚顏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來的?”管家問。
秦隊下意識把手握上了槍袋,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褚顏忙從後拉住了他。
上一個能交流的怪物,是“祂”的信使,同樣能說話的怪物,保不準也有什麼大來頭,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就在幾人大氣都不敢喘的時候,管家突然扭動著僵硬的脖子,朝褚顏看了過來。
他擠出一個揶揄的笑容,眼珠子上下動了動,問:“新貨?”
新貨?這個詞讓褚顏有些反感。
但管家卻比他們更快露出不悅神情,喝問道:“為什麼沒有綁起來?”
褚顏和秦隊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眼眸微暗,回答道:“還沒來得及。”
管家道:“還是謹慎點好,先生不喜歡不聽話的人。”
神父也回過味來,及時地扮演起了手下的角色,他也不知從哪裡找出根帶子,直接將褚顏雙手往後一綁,道:“綁好了,您看看?”
這家夥,關鍵時刻還挺機靈。褚顏在心裡腹誹。他捏著神父塞給他的活結,忐忑不安地等著管家的反應。
管家瞥了一眼,見到他雙手被縛,也就讓開了道路。
這就過關了?褚顏心想。
幾人加快腳步,剛走出沒多遠,就聽管家道:“等等。”
眾人一時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管家問:“知道規矩吧?”
秦隊微微彆過頭,點頭道:“知道。”
“知道就好。”管家道:“老板要過一會才回,他會跟你議價的。”
還真是人口拐賣啊?褚顏忍不住咋舌。
離了管家的視線,神父難掩好奇地問:“隊長,什麼規矩?”
“我哪裡知道。我誆他的。”秦隊麵不改色地說,但他也並非毫無發現,道:“看樣子,拐賣在這裡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問題在於,他們拐賣的目的是什麼?”
“確實。”神父打量了褚顏一眼,道:“而且他是先看的你的臉和身材。難道老板好這口?”
“金少爺……”褚顏插嘴道,“這不是和金少爺的遭遇很相似嗎?或許,他也曾經在某個微雨的夜,出現在這間院落裡——以貨物的身份。”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心頭同時蒙上一層陰影。
“繼續往前走走吧,看看情況。”秦隊道。
幾人剛繞過花圃,一片廣闊的庭院就呈現在眾人眼前。在昏暗的燈火下,院子裡多了許多來來往往的“人”。
有的在打掃庭院,有的在為香爐添香,有的忙於修剪草木,有的正在打撈湖中落葉。
看起來所有人都有事可做,一切都是那樣平和、寧靜、死寂。
唯一不同的一點,是所有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人”,都沒有眼睛,沒有耳朵,麵部扭曲。
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褚顏心頭不知怎的突然出現了這兩個詞。
“掃垃圾!”清潔工突然站直身體:“打掃乾淨!”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異口同聲地說:“打掃乾淨!”
他們黑洞洞的眼眶朝向了眾人,扭曲的麵目上顯出憎惡的神情。
“哢噠哢噠。”是關節扭動的脆響,他們拖著手裡的工具,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嗡!”電動割草刀發出巨大的聲響,對著褚顏纖細的脖子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