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顏慌忙蹲下身子,堪堪躲過這一擊。
繩子在一瞬間掙開,他按到地麵的手沾了滿手黏膩,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竟是一攤肉泥。
他條件反射地想嘔,慌不擇路地逃開,致命的電鋸卻又劈砍過來。
“噗”地一響,是隊長的袖箭刺穿了園丁的身體,將他往後狠狠一帶。
園丁的身體摔在地上,割草刀從身上滾過,霎時將他切作兩截。
但此時他們已陷入那些“人”的包圍圈。
清潔工手裡的掃把成了鋼刀,點香人手中的香燭變成了通紅的鐵塊,打撈者的網兜也成了縛網。
更有幾個傭人,直接往地上一趴,變成無數密密麻麻的蟲蟻,轉瞬間就爬滿了整片前庭。
明明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可就是能定位到他們的所在,揮動武器對著他們攻擊。
園丁的手臂撿起身體的下半截,拚接在一起,不一會就愈合如初。他撿起割草刀,重新加入戰鬥中。
秦隊手中火光初現,對著地上狠狠一燎,那些蟲蟻被燒得紛紛後退,發出難聞的焦糊味。
然而蟲蟻仿佛無窮無儘,舊的剛去,新的立刻就湧了上來。
更糟糕的是,他的兩個隊友都手無寸鐵,基本沒有防禦能力。
神父眼見危機臨近,下意識拿出了重力手槍,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槍,就發出一陣驚天動地地咳嗽,咳到身子都直不起來。
褚顏一腳踩爆靠近的蟲子,踩出一腳泛綠的粘液。
靠近他的蟲子們都想往他身上爬,卻又在接觸到他的前一秒止住了步伐,乖乖停在原地。
然而他卻阻止不了蟲子們向隊友們進攻,隊長還好些,可以用火,可神父的身體幾乎瞬間就成了蟲子們的巢穴。
“神說,會有光!
地是空虛混沌,淵麵黑暗;神靈運行於水上。
光暗永分,明為晝,暗為夜。
聖光淨化汙穢,驅魔!”
熟悉的咒語從他口中響起,他用極快的速度念完,一瞬間聖潔的光暈籠罩了整片大地。
“不好!”秦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連忙阻止。
可已經晚了。
隻見同一時間,彆墅內警鈴大作。從窗口和門庭中探出無數槍支,對著他們齊射過來。
那是專用於打獵的獵槍,火藥前麵裝的鐵砂,一經觸發,就像□□一樣,一片橫掃。
褚顏隻覺得右肩一熱,等定睛看去時,才發現肩部綻放出一片血花。
原來我怕物理攻擊啊。他暗自嘀咕。陌生的疼痛感讓他陡然失了反抗之力,無力地向下跌落。
一隻手倏然伸了過來,扶住他的背,止住了他的下落趨勢。這人正是秦隊。
秦隊一邊拔槍擊退那幾個手持武器的傭人,一邊招呼神父躲避。
然而他們已經深入庭院,四周都是蟲蟻,根本無處可躲。
而第二波攻擊已在醞釀之中。
“湖,隊長……人工湖……”褚顏弱弱開口:“氣味,他們辨彆氣味……”
來不及多想,也顧不得許多,秦隊一手撈著他,一手拉起神父,一個健步奔往人工湖方向,徑直跳了下去。
子彈對著他們射來,但因為有湖水的阻隔,落下來時已無多大殺傷力。
褚顏的身體在水中浮沉,意識卻難得地清醒。
他突然意識到,他失了警惕。
不僅是對外物,還有對自己。
進到1313號房時,是他第一次直麵所謂的異能和異象。他用小聰明騙出了怪物的本體,成功殺掉了它。
後來又在機緣巧合下,找到了殘肢怪物的弱點,將它擊潰。
接連兩次挑戰比自己強大的怪物,讓他不自覺掉以輕心,以為憑借那種“沉默”能力,就能無所不能。
卻忘了,“沉默”下麵的注釋,是“鬼怪神魔”不可侵,沒說他是鐵打的身體,刀槍不入。
他確實可以讓怪物動作暫停,甚至免疫部分幻覺,但如果直接作用於他的是物理攻擊,其實他無法防範。
冰災如此,活埋如此,槍炮同樣也是如此。
隊長帶著他們在湖中穿行,時不時尋著機會換氣,勉強繞過那群怪物的圍堵,才堪堪從人工湖的某個不顯眼的角落爬了出來。
褚顏嗆了幾口水,忍不住咳嗽起來。
神父也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隊看著這兩個殘兵敗將,臉上顯出幾分無奈。
但他到底還記得褚顏受了傷,蹲下來問道:“你好點了嗎?”
褚顏點點頭,無比慶幸獵槍擊中的是自己肩膀,要是掃射到他的腦袋或心臟,恐怕他現在已經死了。
“還能走嗎?”他問。
“可以。”褚顏點點頭。
雖然肩膀依然很痛,但他並不想成為彆人的累贅,讓隊友們身陷險境。
就在隊長打算將他攙扶起來時,一陣“嗬嗬”的喘氣聲突兀地出現在三人耳後。
褚顏僵硬地扭過頭去,隻見到三個眼珠猩紅的狼狗頭顱——那三個狗頭擠在同一個身體上,看起來就像從地獄逃出來的惡犬。
隊長在一瞬間拔槍射擊,縱然打爆了狼狗的頭顱,卻也暴露了他們的方位。
還剩兩頭的惡犬被衝擊力掀翻,卻沒有盲目地上前撲咬,而是張開另外兩隻還完好的嘴,狂吠起來。
遭了!
如果說之前拉維歐的那次聖光驅魔驚醒了彆墅中的守衛,那這隻惡犬的吠叫聲,無疑在向所有人再次示警。
秦隊還想開槍,可褚顏生怕他再鬨出動靜,想也沒想就拿出匕首扔了過去,喊道:“隊長!”
秦隊伸手接過,迅速上前追到那隻惡犬,扼住它的咽喉,結果了它的性命。
神父和褚顏攙扶著向他靠近,三人看著地上的狗屍,一時無言。
“現在怎麼辦?”神父問。
秦隊擦去刀上血,把它還給褚顏:“已經打草驚蛇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我們進去。”褚顏開口道:“躲到彆墅裡去。”
褚顏指著不遠處隱藏在黑暗中的一道側門,那裡門戶半掩,顯然可以成為他們的藏身之所。
躲進敵人的大本營,確實有燈下黑的好處,但也無疑會將自己送入敵人的包圍圈。若是在平時,秦隊斷然不會如此冒險,但現在隊友一個負傷一個菜,他也隻好帶著兩人過去。
走進側門,將門反鎖後,三人的心才算定了下來。
外麵傳來走動和搜尋的聲音,甚至有守衛暴力地敲門,試圖闖入,見推不開,才悻悻地離開。
褚顏緩了緩,覺得肩膀痛得有些麻木,便借由思考來轉移注意力。
“他們有槍。”他說。
這並不是一句廢話。
隊長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道:“鎮長他們也有槍。”
如果說,鎮長他們拿槍是為了自保,為了和怪物們對抗。那彆墅裡有槍是非常不正常的,因為他們是死人,死人不會去□□。
而這裡不僅有槍,還有整齊的警衛隊,明顯是他們生前就裝備好的。
這裡顯然藏著東西,需要這些警衛來守護。
那會是什麼呢?
褚顏將目光挪轉,看到一旁走廊的兩側上,掛著許多員工的照片。
他強撐起身體,走到照片牆下去看。
許多照片都已泛黃、翻卷、褪色。牆上記錄著保安隊長,和許多值守的保安的名字,還有外麵幾個清潔人員的介紹。
要緊的人物也不會在這裡出現。褚顏嘀咕著,卻驀然止住目光,看向了最下一排的某張照片。
那是一個年紀尚淺的女孩子,穿著灰棕色的工作服,頭上戴著頂小帽,正對著鏡頭外甜甜地笑。
照片下是她的名字:陶去妹。
“我見過她。”褚顏指著那張照片,對隊長道:“在灰塔邊上,就是她把‘左腿’給了我。”
聞言,隊長迅速湊了過來,去看女子的身份。介紹欄裡隻有一句話,寫的是:7號寵物飼養員。
而照片欄旁邊,是一副由簡易線條組成的室內地圖。
側門附近的地圖顯然不會勾勒太多重要的場所,但還是能看到彆墅基本的布局。
褚顏留神篩選重要信息,隊長也跟著他一起看。
神父湊過來,問褚顏:“‘左腿’是什麼意思?你又當收屍人了?”他還不知道灰塔那邊發生的事呢。
褚顏動動嘴皮子,輕聲告訴他:“就是邪神的肢體,另外一塊。”
聞言,神父頓時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以遠離這個危險分子。
隊長看著地圖,道:“不能硬碰硬,他們人多,隻能智取。假設以陶去妹為線索,我們首先要去的,就是她的工作地點,有寵物的地方。”
他的手在地圖上連點,道:“二樓左右兩邊,三樓主臥旁邊,地下室,這些這些地方都畫得很模糊,或許會有收獲。”
“不,還有一個地方。”褚顏指著彆墅後麵挨著後山的一張門,道:“這裡離山體很近,卻有門無路,顯然路被隱藏起來了。”
“寵物不應該挨著主人的房間嗎?”秦隊顯然不太認同。
褚顏說出自己的推測,道:“你看這張牆上,陶去妹的位置是最往下、最靠後的,說明她地位很低。那她照顧的寵物,應該也高級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