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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學長的溫柔**

冰島的暴風雪在記憶裡結了冰。

回到巴黎後，林夏開始頻繁做同一場噩夢：胚胎儲存罐在零下196度的液氮中爆裂，細小的冰晶凝成顧言的臉，而她的手指凍在罐體上，皮肉剝離時竟發出書頁撕裂的脆響。

某個午夜，她在尖叫中驚醒，發現手機顯示23個未接來電——全是顧言的。社交媒體的推送卻在此刻跳出來：【星穹科技CEO顧言疑與神秘女子共度北極夜】，配圖是沈星漫在玻璃屋前回眸的側影，銀色羽絨服在極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她赤腳衝進浴室，將凍紅的指尖浸入熱水，直到皮膚發皺。鏡中人眼底的淤青讓她想起《鏽蝕的齒輪》裡廢棄的機械部件——那些被遺棄在倉庫角落、漸漸被氧化吞噬的齒輪。

"叮咚——"

淩晨三點的門鈴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鴿子。林夏從貓眼望去，看見紀明川提著印有聖路易醫院標誌的保溫箱，白大褂上沾著夜露。

"急診室剛送來一批凍傷的極地科考隊員。"他晃了晃保溫箱，"順路給你帶了血清蛋白注射劑。"

玄關燈光昏暗，紀明川半跪在地毯上為她處理腳踝的凍瘡。醫用鑷子夾著棉球蘸取藥液時，林夏忽然想起冰島那夜沈星漫的機械指套，冷金屬在月光下泛著同樣的銀光。

"你這裡，"紀明川的指尖輕觸她鎖骨下方三厘米處，"有應激性心肌缺血的征兆。"他的聽診器滑入她衣領，金屬聽頭貼著心跳的位置，"每分鐘130次，你在害怕什麼？"

林夏的視線越過他肩頭，落在茶幾上的胚胎儲存罐。液態氮蒸騰的白霧中，那個編號SYN-0117的胚胎仿佛正在凝視這場荒誕的診療。

紀明川突然起身拉開窗簾，晨曦刺破灰紫色雲層。"帶你去個地方。"他解開白大褂露出裡麵的登山裝，"現在出發，還能趕上勃朗峰的初雪。"

阿爾卑斯山脈的纜車上，紀明川打開保溫箱，取出一管淡藍色藥劑："這是還在實驗階段的記憶阻斷劑，能暫時屏蔽海馬體的創傷性記憶。"他頓了頓，"當然，也可能讓你忘記怎麼用法語說'我愛你'。"

林夏望著腳下翻湧的雲海，突然搶過藥劑紮進手臂。冰涼的液體湧入血管時，她聽見紀明川的歎息："那是葡萄糖酸鋅……"

藥效發作得很快。當纜車抵達海拔3842米的南針峰，林夏發現自己站在全透明玻璃觀景台上，腳下是萬丈冰川。紀明川從背後環住她顫抖的肩膀："三年前我在這救過自殺的女孩，她的病曆寫著'愛人已婚，胚胎三月'。"

狂風卷起積雪拍打在玻璃幕牆上，林夏的瞳孔驟然收縮——沈星漫的臉突然浮現在冰層裂縫中，機械指套正在切割胚胎儲存罐的密封圈。

"呼吸！"紀明川將氧氣麵罩按在她臉上，"你看到的都是缺氧導致的幻覺。"

他們在暴風雪來臨前躲進科考站。壁爐裡鬆木劈啪作響，紀明川用手術刀削著蘋果，果皮連成長長的螺旋："醫學上有個現象叫幻肢痛——明明失去的手臂，卻總覺得它在疼。"他切下一塊果肉遞給她，"有些愛情也是這樣。"

林夏咬破果肉時嘗到血腥味，才發現嘴唇早已凍裂。紀明川忽然傾身舔去她唇上的血珠，動作輕柔得像在縫合新生兒的臍帶："當年你為顧言擋下那杯硫酸時，我就該這麼做的。"

記憶如雪崩般轟然倒塌。大二那年實驗室事故，她確實用後背為顧言擋住了飛濺的腐蝕液體，而紀明川是她的主刀醫生。那些換藥時隔著紗布的顫抖指尖，那些病理報告上刻意修飾的疤痕照片，原來都是沉默的告白。

"為什麼要當作家呢？"紀明川解開她後背的衣扣，燒傷疤痕在火光下像幅抽象畫，"明明當患者更適合你——永遠在書寫自己的病曆。"

他的吻落在疤痕凸起的邊緣時，林夏聽見胚胎儲存罐在背包裡發出嗡鳴。警報器顯示罐體溫度正在上升，-196℃變成了-150℃，那個胚胎的心跳似乎隨時會重啟。

"當年我父親死在手術台上時，體溫就是這樣一點點升高的。"紀明川的牙齒咬住她肩帶，"知道主刀醫生是誰嗎？是顧言的父親——他用我爸的命換了市長的冠狀動脈支架專利。"

林夏的指甲深深陷進他後背。在瀕臨窒息的快感中，她恍惚看見顧言胸口的電子文身在燃燒，那些幽藍的代碼正順著血管流進她子宮，與解凍的胚胎融為一體。

暴風雪持續了三天。當救援直升機降落在科考站屋頂時，紀明川正在用虹膜解鎖冷凍艙。他把自己和林夏的DNA樣本封入液氮罐，標簽寫著：【SYN-0315 紀明川?林夏】。

"愛情最完美的形態就是胚胎。"他將液氮罐塞進她背包，"永遠停留在分裂的瞬間，永遠充滿可能。"

直升機艙門關閉前，林夏看到紀明川站在雪地裡揮手，白大褂被螺旋槳氣流卷成破碎的旗。他腳邊的保溫箱裡，那管真正的記憶阻斷劑正在滲出藍色液體，緩緩滲入阿爾卑斯永恒的凍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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