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個孩子吧(1 / 1)

早春的天氣還有些冷,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沫盯著窗外那顯得有些陰沉的天光,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身旁的位置早已是冰冷一片,傅景書早已離開了。

陳沫一翻身,一把抱過了傅景書的枕頭,將自己的腦袋埋了進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思緒一下子又飄遠了。

好一會兒陳沫才回過神來,她半起身來靠在床上,有些懊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腦袋——昨夜好丟臉,差點在傅景書的麵前哭了。

她果斷下了一個結論:“果然喝酒誤事。”

可是不知道傅景書看出自己的異樣了沒有?應該不會,她在感情方麵不是那麼細心的人,甚至稱得上遲鈍。

想到這裡,陳沫又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

她一把丟開枕頭起了床,一看時間,已經是早上的九點三十八了。

今天是難得的周末,不過陳沫可沒有給自己放假的打算——她還要去看望傅景書的奶奶。

等收拾好一切出門之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陳沫不喜歡這樣陰沉沉的天氣,打了車後一直有些懨懨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經意一掠過車窗,眼神驀地一怔。

她再次定了定神,這才在一眾陌生的麵孔中看到了一張略微熟悉的臉。

是方蘭。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傅景書一樣幾乎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地待在公司,今天是周末,在這裡碰到方蘭並不奇怪。

陳沫正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司機便停車了,她隻得先下了車。

其實陳沫並不是什麼喜歡扭扭捏捏的人,平時為人處世也十分寬容大度,但是她不喜歡方蘭,上次二人之間的談話模模糊糊的,其中的意思卻是不可深究的。

原因無他——陳沫和傅景書隱婚的事除了她們二人知道外,唯一的知情人隻可能是傅景書的奶奶。

除此之外也不曾對外傳過任何的隻言片語,不然昨天傅氏集團也不會因為傅景書的一個似是而非的吻痕就跟炸開了鍋一樣。

但方蘭始終是傅氏集團的元老,為人又十分機智敏銳,陳沫覺得她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

原本陳沫打算裝沒看到她,然而腳步卻是先她一步做了決定,她走過去在方蘭的麵前停下:“方總監,早上好,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

陳沫若無其事地將自己在肚子裡打好的草稿說了出來。

方蘭有些驚訝,轉而招呼她坐下:“原來是陳助,你好啊。”

這裡是養和醫院前的一家咖啡廳,此時人來人往的,陳沫猶豫了一下,坐在了她的對麵。

坐下的時候,陳沫不經意一抬眼就看到了桌上還未曾來得及收起的一份檢查報告。

“身體有些不好。”方蘭笑了笑,沒事人一樣將那份報告收了起來。

同是Alpha,她們二人之間並不存在什麼吸引力,但是莫名地,陳沫對方蘭討厭不起來,甚至還隱隱會下意識地接近她。

陳沫覺得自己或許其實平時總忙於工作,忙著在傅景書周圍轉悠,總是下意識地忽略自己的需求。

或許方蘭在某些方麵的確很符合自己對知心朋友的期待。

又或許隻是因為方蘭曾經對陳沫說起的,那句有意無意的“替身”,使得陳沫對她有種莫名的親近。

不論對方是什麼樣的心思吧,陳沫想著。

她開口說道:“那你平時多注意身體,太過勞累了不好,”頓了頓,陳沫繼續說道,“改日有時間一起喝杯茶嗎?”

方蘭似乎沒想到陳沫會這樣說,麵上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著點點頭,站起了身:“沒問題。你還有事吧,我就不打擾了。”

她說完提著手提包就準備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改日再約。”

陳沫笑著對她揮揮手,待看見她開車遠去後,這才轉身走進了醫院大樓。

養和醫院是本市富人的專屬醫院,裡麵的醫生經驗豐富,包括所有的醫療器械也是最為先進的。

行走在其間的護士小姐們也是安安靜靜,大廳放著優雅舒緩的鋼琴曲,見到方蘭,專門為她們服務的醫護人員就迎接了出來,十分專業地對她彙報著傅景書奶奶的近期情況以及食用狀態。

這些瑣事每日都有專人向傅景書彙報,陳沫隻是按照規定的時間過來探望一二,因此聽得不甚上心。

傅景書的奶奶所在的樓層是三樓,待到達目的地後,陳沫就讓他們先去忙了,自己輕車熟路地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采光良好,窗台上的花瓶插著新鮮的百合花,淡淡的香氣在房間中靜靜綻放。

房間內一片寂靜,陳沫見大廳沒人,轉而去了房間,果然在裡麵看到了正在看書的奶奶傅瑜。

傅瑜今年七十三了,頭發已經半白,雖然麵上也爬滿了皺紋,但依稀還可窺見當年的一二分絕色姿容。

她聽見動靜,一見到來人,麵上便笑開了:“小沫,你來了。”

“奶奶。”陳沫也笑著走過去,瞧見她看的書,笑道,“這本您不是老早就看完了嗎?”

“是看完了。”傅瑜見到陳沫自然是開心的,見隻有她一人,麵前閃過一絲不滿,“景書怎麼沒陪你來?”

陳沫陪同傅瑜一起坐在沙發上,正拿著一個蘋果準備削,聞言動作一頓。

當年她和傅景書之所以結婚就是因為傅瑜的身體狀態不好,曾一度到了要準備後事的情況。

傅景書是個孝順的孫女,為了不讓傅瑜抱憾離去,這才找了當時剛剛大學畢業準備進軍演藝圈的陳沫。

兩人也僅僅隻是匆匆領了證,連一場婚禮也未曾來得及辦。

然而這些事傅奶奶卻是不知情的。

她身體不好,常年待在醫院,對外的事情也不甚清楚,隻以為傅景書陳沫之所以隱婚是年輕人的小情趣,卻從未想過她們二人隻是做戲。

然而傅瑜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混跡商場的女強人,如今的傅氏集團這樣強大除了離不開傅景書的小心經營之外,也離不開傅瑜當年的扶持。

這樣的一個人物想要瞞她又談何容易?

“景書她...”

“我來晚了。”

陳沫和傅瑜不約而同一抬頭,便見到病房的門口正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傅景書。

她今天穿著一套顏色偏暗沉的深灰色西服,在高級布料的包裹之下,身修腿長的優勢被完美地展現了出來。

一頭漂亮的波浪卷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正乖乖地垂在她的腦後。

隻一眼,便將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去。

傅瑜的麵上帶著些許的嗔怪,話語中卻又是掩飾不住的開心:“你這丫頭,這是在給我老婆子來個隆重登場嗎?!”

陳沫聞言也笑了笑,站起了身,“景書。”

傅景書看了看陳沫,“公司有事情,我處理好了才趕過來。”

好吧,其實傅景書是不願意說——原本她是要回去一同接陳沫過來的,想來昨夜二人很晚才休息,陳沫最近又總是一副病秧子的樣子,沒承想一路趕回去撲了個空。

看來自己還是對陳沫了解得不多。

“早說了公司的事可以適當地留一些給專業的人打理,不然養她們來乾什麼,你呀,有空就多陪陪小沫。”傅瑜開始喋喋不休,“你瞧你們結婚這麼久了,也沒見你們給我生個孫女抱抱。”

這話來得突兀,陳沫正削著蘋果一個沒注意手上立刻被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殷紅的血即刻便爭前恐後地從傷口處冒了出來。

陳沫皺了皺眉。

下意識地就想用紙巾堵住傷口,誰知恰好被那邊的傅景書瞧見了:“不會削就彆削了,這些事兒本也不是你擅長的。”

傅奶奶這才注意到了,她心疼地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說著忙拿起電話打給了門外的專屬護士,待說明了情況後,不一會兒便有護士送來了醫藥箱。

就這樣,關於要孩子的話題就這麼不輕不淡地掩了過去,傅奶奶也沒有再提。

傅景書在陪著傅奶奶吃完早飯之後就先回公司了,今天是周末,陳沫手上的事情也早都提前處理了個七七八八,於是便由她留在醫院陪著傅瑜。

午後,陰沉了一天的天氣終於轉晴,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傾斜下來,毫無遮攔地落在醫院潔淨的外牆上。

傅奶奶起了心思,想要出去轉轉,陳沫便也隨身陪同,臨走時還十分細心地帶了一件外套,怕外麵風冷,回頭傅奶奶要是因此而感冒,那可就不太好了。

傅瑜這麼兩年來也一直受陳沫這樣細心地照顧,眼見她今天有些明顯的心不在焉,便有意詢問。

奈何她和傅景書是一脈的直腸子,一向都直來直去,斟酌了半天用詞,最後隻好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小沫,奶奶瞧你今天的狀態不對,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她補充道:“是不是景書那丫頭欺負你了?”

陳沫嘴唇動了動,便先下意識地替傅景書解釋:“不,是我的問題,最近我的狀態的確不對。”

傅瑜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

她的手輕輕覆蓋在陳沫的手上,安慰性地拍了拍:“有什麼事就和我說,我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有什麼不能替你分憂的呢?”

陳沫的心頭湧上一陣莫名的情緒,其中有悵然,亦有心酸。

傅奶奶雖然不是她血緣上的親人,但一直待她很好。

陳沫是個孤兒,養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養母是個身體無病的殘疾人,從小陳沫就隻知道什麼是苦,從未曾在彆人那裡嘗過一絲甜。

當年養父去世後,陳沫一度以為自己從此就會告彆校園從此早早進入社會扛起養家的責任。

就在那時,傅景書出現就像一場流星一樣意外,她就像個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給那時尚在底層苦苦掙紮的陳沫帶來了人生當中的第一束光明。

陳沫終於知道身為女孩子她也可以無憂無慮地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自在地奔跑在陽光下,也終於知道自己除了輟學早早地出社會之外,還是有一條光明的路可以選擇。

從此,陳沫就陷在了那名為‘傅景書’的沼澤中再也掙脫不開。

而傅奶奶為人對外強勢,對內卻十分的護短,在傅景書和陳沫成婚了之後更是對陳沫視如己出,對她二人從來沒有什麼偏心。

細說起來,從陳沫記事起,人生當中遇到的所有善意皆是來自傅景書。

她又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她不該奢求更多的,真的不該。

“奶奶,我沒事。”陳沫輕輕握住了奶奶的手。

她一直知道,傅景書需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妻子。溫柔、知性、任勞任怨地扮演著一個最完美的妻子。

“你這孩子。”傅瑜有些愛戀地摸摸陳沫的發絲,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是溫和與追憶,“當年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才這麼高,當時我就覺得這孩子真好,沒想到你真的和景書結婚了。”

陳沫嘴唇動了動,眼眶不自覺地就有些濕潤了。

“我也活了大半輩子了,如今唯一的期盼就是你們兩個丫頭,你們要好好的才是。”

“是,”陳沫輕輕抽了抽鼻子,“我們會好好的,奶奶。”

走出醫院時,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六點。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陳沫也忽然沒了打車的興致,隻是漫無目的地行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

走著走著,她便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喇叭。

陳沫頭也沒回,隻是稍微往裡讓了讓。

剛挪開腳步,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從身後響起:“陳沫。”

陳沫心中好似漏跳了一拍,幾乎要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好一會兒都不敢回頭。

她也不知道是在期待著什麼,抑或者是在害怕什麼。

見她傻愣愣待在原地沒動靜,傅景書又十分有耐心地按了一下喇叭:“陳沫,你乾什麼呢,還不上車?”

這次是真真實實地確認了!

陳沫一下子轉過了身,果然見到傅景書探出頭來,眉眼間浮現著一絲掩蓋不住的疲倦。

“你怎麼來了?”陳沫的聲音裡幾乎有些抑製不住地興奮,朝傅景書走去的步伐也不知不覺帶了一絲雀躍。

“有事和你說,打了電話你沒接,我索性就過來了,正好碰上了你。”

陳沫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傅景書,隨即又迅速轉開了目光,盯著車上擺著的香氛物件,“我來開車吧,去哪?”

“回你家吧,我晚上還有事。”說完,傅景書就啟動了汽車。

車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傅景書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陳沫,隨口問道:“怎麼不打車?”

陳沫隨口扯了個謊:“聽說附近有個花鳥市場,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要買的。”

“你想買綠植?”傅景書皺起了眉,緊接著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一天都在公司裡轉悠,來往的打交道的都是商場上的人,也的確對什麼綠植不綠植地沒什麼見解。

陳沫也沒再說。

車內的氣氛又恢複了有些窒息的沉默。

陳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傅景書的獨處總是會變得這樣沉默,若不是還有個要命的發熱期在,怕是二人之間連這點僅有的交集也沒有了。

車外的喇叭聲此起彼伏,一盞盞街燈也亮了起來,各種耀眼奪目光彩漸漸地彙聚在了一起形成了這個城市獨特的瑰麗夜色。

原本從醫院回陳沫的家隻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這一來,堵車堵了將近半個小時,等陳沫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晚上八點的光景。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煮一點。”陳沫放下包,換上了衣服就準備去廚房。

傅景書靠在沙發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出聲阻止:“不用忙活了,你過來。”

陳沫也沒堅持,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隻拿一雙眼睛靜靜地瞧她,無端顯出幾分乖巧來。

傅景書抬手將她環腰抱住,將頭埋進陳沫的頸窩,有些疲倦地蹭了蹭,聲音有些悶悶的:“奶奶今天說了要我們生孩子,你覺得怎麼樣?”

陳沫輕輕捏著傅景書的發絲,一圈圈地繞在指尖,聞言一頓:“我...”

她沒再說下去,傅景書也並沒有做出什麼表示。

又是沉默。

其實陳沫是願意和傅景書生孩子的,她這樣愛傅景書,又怎麼會不願意和她擁有一個彼此的孩子?

可絕不是現在。

她從小沒有享受過完整的家庭,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這樣。

陳沫深吸一口氣,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麼突然想要孩子了?”

“奶奶說的對,我的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傅氏也需要一個繼承人,這樣能在一定程度上更加鞏固我在公司的地位,你也知道,我還有幾個虎視眈眈的親戚...”傅景書直起了身,才說到一半,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和陳沫此時的距離有些近,陳沫隻需一抬眼便能看見來電的是誰。

明秀。

陳沫閉了閉眼,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