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尾巴吊在外麵一甩一甩。
“雪團你還要跑到哪去,膽子真是越發大了!”眾人熙熙攘攘的動靜自外院由遠及近傳來,其中少女的一聲厲喝更是引人側目。
清嘉公主嫌女侍們礙手礙腳,自顧自拎著裙擺一路風風火火地小跑進來,一襲大紅繡彩蝶翻飛掐金絲衣裙,血玉釵環搖搖晃晃地虛掛在發髻上,卻因著她的天然肆意不顯得無禮,彆有一番俏麗天真。
她停下來,氣喘籲籲地環顧了番內院,終於在鄭滿懷裡發現了正悠閒甩著大尾巴的雪團。
鄭滿抱著貓朝公主行了一禮,見她微皺著眉並不眼熟自己,便自報家門:“吏部尚書之女鄭滿,參見公主殿下。”
聽到是鄭府的名頭,清嘉公主稍稍收起了無禮的打量之色,將雪團從她懷中接了過來,道:“本宮之前沒見過你,隻知道鄭棠姐姐。你莫非就是她偶爾說起的那個妹妹?”
“正是,”鄭滿莞爾一笑,“隻是往常臣女身子骨差,出門得少;如今有了好轉,能夠出來多轉轉,結識些友人,心下也開心得緊。”
清嘉公主略思索了一番,也揚起不上心的笑來:“原來如此。”
鄭滿還欲借話套點近乎,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人聲打斷了。
“我方才還與鄭棠姐姐說,是哪又莫名出來個鄭家女兒,原來是這常年住在彆苑的二小姐啊。”一陣高朗的女聲自院門外揚進來,其中的輕佻奚落,仍是誰都能輕易聽出來。
鄭棠今日打扮得素淨,淺白毛裘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隨身體曲線傾泄下的緞麵泛著柔順的光暈。麵皮白淨光潔,細細描著兩彎水灣眉,端得一派柔婉清越。
她隨那高聲叫喚的女子自院門外進來,略帶驚詫的水眸看向鄭滿。
鄭滿對上她的目光,落落大方地朝她小施一禮,喚道“姐姐”。
垂眸的那一瞬,卻是將她與那女子自然地牽握著手的姿態儘收眼底。鄭棠平日裡謙和溫柔,卻是極有約束的一個人,鄭滿從不曾見過她與誰嬉鬨親昵的樣子。
不過也是,她長相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又是吏部尚書府上千嬌萬寵的嫡女,任誰都會願意與她親近。
“玉痕,你今日怎麼會來這裡?”鄭棠朝她走了一步,用目光細細將其描摹了一番。鄭滿的一身裝束淡雅又嬌俏,卻搶不了在場任何一位女眷的風采;眉眼和順,縱是哪哪都挑不出錯處。倒不像是第一次出席宴席。
“那日父親喚我回府,便叮囑我今日來為公主賀禮,不可失了鄭府的禮節。”
她話音剛落,方才那女子卻又冷腔冷臉道:“往日不見你的影子,今天倒是想起來禮節了。你父親大概也是嫌棄你一個無德妾室生的丫頭,拋頭露麵倒儘彆人胃口。”
此話一出,眾人皆倒抽一口涼氣。清嘉公主似是想起了什麼,麵色也漸漸冷了下來,抱著貓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擺出一副看客模樣。
鄭棠難得一見地變了臉色,語氣嚴肅:“□□,這些搬唇遞齒的話也拿出來說,有失身份。”
鐘□□回嘴道:“什麼身份該說什麼話,我清楚得很。就怕有些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什麼場所都敢混進來。”她輕蔑地看向鄭滿,“公主的及笄宴隻認請柬,也不知是哪個侍衛失職,叫你這隻插彩羽的野雞混了進來。喏,拿不出請柬,就趕緊滾出去。”
鄭棠正欲做些什麼,卻被公主一把攬住了手臂,微微倚靠著她笑:“姐姐,若是真有人渾水摸魚,也是打我公主府的臉麵,我定要將那侍衛揪出來打頓板子趕出去。”
鄭滿隻感覺所有人的眼光都齊刷刷看向自己。連侍女們都悶悶低著腦袋,生怕殃及池魚,但不乏有好事者悄悄抬著餘光瞧她。被人毫無顧忌地指著嘲諷身世,這倒不是第一次。隻是上一次她可以潑那些小屁孩滿頭滿身的洗菜水,可鐘□□不一樣。
她隻發覺自己在袖中翻找的手忍不住微微僵直,連自己也分不清憤怒與不安哪樣更多一些。
“誰說我們小姐沒有請柬?等下拿了出來,這位貴女可要為汙蔑的話道歉!”提雲早就氣不過,一邊替鄭滿翻找,一邊顫著聲音反抗著。
鄭滿低斥道:“提雲!”翻了半刻,手裡卻是空空如也,她掩在袖中的蔥指暗暗捏緊了一角衣布,心中像是因手上的空洞也逐漸坍塌了一小塊。
怎麼會?方才明明就隨手放在這裡的。可就像是作弄她一樣,那紙用絲帛題的請柬輕飄飄地消失了。
鄭滿放緩了動作,繼續翻找著,心裡想的卻是之後的說辭。可似乎怎樣講都是狡辯。
鐘□□見她猶疑的模樣,嘴角的輕蔑更甚,嗤笑一聲,垂眼不耐煩地撥弄著指頭。清嘉公主眼波流轉幾輪,見這確實如鐘□□所述,麵上也浮起了淡淡的倦色,與鄭棠道:“原先我還不信,可現在看來確是如此。她從小就長在偏僻的彆苑嗎?難怪沒有姐姐一絲一毫的大家風範……”
一顆小石子兒倐地彈到公主身旁侍女的腳下,驚得侍女叫了一聲。聲音雖不大,卻足以使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清嘉公主朝她瞥去,微蹙著眉毛正要發作,那侍女撲通一聲便跪下求饒:“公主殿下,方才奴婢不是故意的,不知是哪來的石頭砸在奴婢腳下,這才失態——”她渾身抖如糠篩,“求公主饒命,求公主饒命!”
公主朝她說的地方隨意瞟了一眼,可就隻一眼,她的目光卻停下了——在那顆石子兒的底下,墊著的正是薄薄一張請帖。
提雲眼疾手快,立馬便撲了過去將它護在懷裡:“這是我們小姐的請帖,瞧,這就是!”那請帖被踩踏得灰暗暗的,提雲急切地將它用手撲抹到能見顏色,灰土細細簌簌地散下,惹得鐘□□臉色可見地差勁。
鄭滿將請帖從提雲手上接過來,這才發覺手指已僵勁許久。眾人看向她的眼光複雜了許多,但她恍若未見,抬起臉對公主扯起一個得體的笑:“想來是剛才抱雪團的時候沒注意,竟掉了出來。”
她又溫溫吞吞地看向鐘□□,情真意切道:“若不是姐姐這番提醒,這請帖不知要被我落到哪兒。我的確是第一次被父親允許單獨參加這等宴席,若是有不合禮數之處,懇請各位姐妹指點一二。往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這場誤會倒是要成了之後的笑談了。”
自始至終,旁人不見得她怨懟過誰,姿態放得乖巧合禮,卻不卑不亢,倒是有一番大家閨秀的風骨。
鐘□□被她眼裡晶亮的赤誠刺了一下,想起方才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難堪,如今卻是自己顯得咄咄逼人。她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再抬眼時仍帶著倨傲:“既然是誤會,待會宴上我便自罰三杯。”
清嘉公主見鐘□□拂袖離去,心下忽動,朝那顆石子兒擲過來的方向瞧去,卻見一郎君正在涼亭邊上側身與誰攀談著,雪衣墨發,眉眼似遠山遼闊,隻那一撇薄唇常常向下彎著,頗為冷硬固執的樣子,叫人望而生敬。
都說二皇子常旭生有玉山之美,可性子冷淡乖張,難以接近。京城雖有不少女郎費儘心思隻為一睹其容,可他自知事起,便隻對鄭棠格外鐘情。
常旭眸光冷淡,將自己完全置身方才這場鬨劇之外。若不是他不經意地摩挲著亭上欄杆,叫清嘉看出他對現下的攀談並不上心,幾乎無從得知他還有那樣一副熱心腸。
順著清嘉的目光,鄭滿也看向了常旭,不消片刻,便意識到正是他幫她解困。
清嘉略一挑眉,眼睛看著鄭滿,嘴上卻調笑起鄭棠來:“二哥這是愛屋及烏啊。”
鄭棠為這無前無後的話怔了一下,旋即才想明白,頗為無奈地笑道:“隻是二皇子人好,恰巧瞧到了玉痕的請帖,總不忍心讓她受無端委屈。”
清嘉道:“二哥人好,怎麼老叫彆的女郎吃閉門羹,卻見不得你的妹妹受半點委屈?你心裡跟明鏡似的,我二哥對你有意。”
鄭棠溫溫一笑,不接話了。鄭滿見她一臉淡然,想必這樣的調笑話,已於她是家常便飯。鄭棠名滿京城,眾星攢月,心思不見得放在二皇子身上。
思及此,鄭滿看著她與清嘉低低私語,自己卻什麼話也插不上,心中莫名輕微酸脹得不爽快。再扭頭時,卻與常旭的視線撞了滿懷。
正如寒山載雪,深而遠闊,但此時隱約有鬆擺之意。似乎是沒料到鄭滿忽然回望,他還來不及將那幾分窺探收攏。
常旭顯然愣了一下,隨即便恍若無事般冷然轉開目光。
鄭滿暗自揣度一番,不待提雲反應,她便已走到了常旭身側。不少正在一旁“聽玉”的世家子弟注意到鄭滿,紛紛朝她注目。
“方才多謝二皇子解圍,若二皇子不嫌棄,小女可要敬茶一杯,聊以謝之。”鄭滿施了一禮,她生得純淨無害,此刻一副斂眉順眼的作態,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