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悄悄翻了個身,背對李一。
酒勁已經過去,她的臉卻依舊在發熱發燙。
腦子又有點迷糊。
李一其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他太溫柔了,隻有不小心弄臟他,他才會生氣。
偶爾還陰森森的,說實話有點瘮得慌。
肩膀一沉,李一握著她的肩膀晃了晃,他溫和的聲音從腦後傳來:“虞小姐,傅總來接你了。”
李一走路完全沒有聲音,虞泠被嚇了一跳。
呼吸紊亂了一秒,虞泠糾結要不要繼續裝睡。
李一發現虞泠的呼吸亂了亂,但他不太確定虞泠是醒了,還是半夢半醒。
“虞小姐,傅總在下麵等你了。”
虞泠猛然睜開眼,聲音都有些變調:“傅江冉在樓下!”
她在醫院的時候他不來,她出來喝酒他倒是來了?
什麼人啊!
李一站起身,離她遠一些,臉上依舊是平淡的笑意。
“嗯,傅總來接您了。”
看見虞泠臉上震驚的表情,他還很關切地問:“怎麼了?虞小姐現在還不舒服嗎?”
虞泠坐直身體搖頭,李一蹲下身幫她穿鞋。
穿完後,李一又去洗了個手,才帶著虞泠下樓。
這麼嫌棄為什麼還要幫她穿啊?
虞泠在心裡腹議,她真是一點也搞不懂他。
而且他說去傅江冉好平靜,她想多了?
李一其實不喜歡她?
虞泠的臉一紅,不太好意思。
出門的時候冷風一吹,虞泠眯起眼,被凍得打了個冷顫,她攏了攏店主給的披肩,走得更快。
李一幫她拉著門,然後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看上去很有分寸。
他說的沒錯,傅江冉的車就停在外麵,讓她驚訝的是,傅江冉沒有坐在車裡,而是站在車旁等她。
在下麵吹風也不肯上去接她,虞泠不僅搞不懂李一,也搞不懂傅江冉。
虞泠習慣在外人麵前表現出恩愛的模樣,雖然她心知肚明其實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話。
“江冉。”
太久沒聽見虞泠這樣叫他,傅江冉心裡一時五味陳雜。
他上前兩步,握住她的手,聞見她滿身的酒氣,斥責的話脫口而出:“你又喝酒了?”
虞泠一出門,體溫就降了下來,指尖冷得厲害,傅江冉握緊她,又歎了口氣:“手怎麼這麼冷?”
今天的傅江冉好像很特彆溫柔,虞泠都有些不習慣。
“江冉。”
虞泠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她拉著傅江冉的領帶強行讓他彎下腰,傅江冉很少見她這個樣子,她在他麵前永遠是猶豫柔弱的。
看久了就心煩。
“嗯?”
傅江冉低沉的聲音靠近了聽像是醇厚的紅酒,像是振動的大提琴,像是厚重的紅絲絨。
虞泠手上更用力,把傅江冉的腦袋壓得更低,她附在傅江冉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我們離婚吧。”
傅江冉的瞳孔一縮,藍色眼睛在震驚下像是破裂的寒冰。
但他笑了,再次握住虞泠的手,聲音越發溫柔:“你喝醉了。”
“我沒醉,我是認……”
“彆說了,先回家吧。”
傅江冉打斷她的話,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副駕駛。
看見虞泠進了車,站在遠處的李一才上去,把虞溪的包和手機遞給傅江冉。
“虞小姐的東西。”
傅江冉看了李一一會,他對這個助理印象不深,連他姓什麼都記不清。
不過他挺有分寸的,他和虞泠講話還知道站遠點。
傅江冉很欣賞他這一點。
不像林助,馮助,聽他的八卦就算了,虞泠惹他生氣,還總是幫虞泠說話,讓他更加火大。
“你叫什麼名字?”
“李一,木子李,一二三的一。”
傅江冉點點頭:“很特彆的名字。”
“虞泠喝醉麻煩你了。”
“沒有,照顧虞小姐是應該的。”
李一微笑。
他瞥了眼傅江冉手上的戒指,銀色的指環上鑲著一枚小小的鑽石,應該是婚戒,但很有意思,他帶著的和虞泠不是同一對。
是有情還是無情呢?
李一臉上的笑加深,直到傅江冉的車走遠,臉上的笑才褪去。
虞泠換手機屏保了。
他記得她早上的屏保還是傅江冉,晚上就變成玻璃缸的魚。
書裡說那個屏保她用了四年,應該離婚後她才會換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虞泠這次換得這麼早,但李一不介意再加把火。
快點離婚吧,虞泠。
車裡很香,香到讓醉酒的虞泠惡心。
“你換香薰了?車裡怎麼這麼香?”
“開點窗,我惡心。”
虞泠習慣性指使傅江冉,她以為傅江冉喜歡虞溪,就努力把自己偽裝成虞溪那個模樣,但還是時不時就暴露本性。
傅江冉滿腦子都是車裡的香水味,他打開後窗,留出一條縫想讓香氣快點散去。
“嗯。”
虞泠緩了緩,有些疑惑:“這香薰也太濃了,香薰打翻了?”
“這什麼味道?和你以前用的不太一樣?”
這個味道,更像是虞溪喜歡的。
厚重的木質香。
因為根本不是香薰,是蘇予時的香水。
不知道蘇予時在想什麼,在他的車裡噴香水,還自作主張換了他車裡的香薰。
他散了會,但這香水實在頑固,居然現在還留著,他聞習慣了,完全不知道原來這樣濃鬱。
傅江冉握緊方向盤,又怕被虞泠看出異樣,他強行讓自己放鬆下來。
因為心虛,他溫柔耐心了很多。
“之前的用久了,想換個味道。”
“哦。”
本來還擔心虞泠繼續追問,但聽見她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就再也沒說話,傅江冉卻不覺得放鬆。
為什麼今天這麼平靜?
想起虞泠說要離婚的話,傅江冉心一緊。
她隻是在說氣話。
她有多愛他,他是最清楚的。
她愛他這張臉,更愛他的錢,她舍不得和他離婚的。
不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罷了。
虞泠不再嘰嘰喳喳,傅江冉反而變得更心煩,他迫不及防想讓虞泠說些話。
就像以前一樣,說點什麼,說她買了什麼東西,在家裡又做了什麼,最近又看了什麼電影,欣賞了什麼畫展,聽了什麼音樂劇……
雖然他從來都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他現在卻無比渴望她說這些。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
“你今天去哪了?這麼晚都不回家?不會一直呆在酒吧吧?”
虞泠不想理他,敷衍道:“下午去了遊樂園,晚上才去的酒吧。”
傅江冉皺眉:“以後少喝點酒。”
虞泠開口譏諷道:“喝酒哪比得上您呀,起碼我沒跟人喝到床上去。”
聞言,傅江冉長眉一擰,手上青筋暴起,骨節都在發白,他強壓著怒火:“這件事你到底要說多少次!”
虞泠漫不經心地玩著指甲,對傅江冉的憤怒全然不放在心上:“我也就說了兩三次吧,怎麼,事實我不能說了?”
傅江冉覺得今天的虞泠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或者說,從半年前她就變了。
像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什麼溫柔,良善,都是假的,現在更是連裝都裝不下去。
她和虞溪一點也不一樣。
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嗎?
傅江冉自嘲一笑。
明明知道虞泠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明明知道是虞泠把虞溪推下樓,明明知道那晚是虞泠下的藥……
但他還是選擇和她結了婚。
下了車,傅江冉雖有遲疑,但想起蘇予時的話,還是上前牽住虞泠的手。
蘇予時讓他主動一點,他要是想修複關係,不再和虞泠冷戰,就要主動靠近她。
但他的手一觸碰到虞泠的指尖,就被她猛得甩開。
她想見鬼了一樣看著他,快步走出車庫,完全不能忍受和他呆在同一個空間。
從車庫回到彆墅,傅江冉看著大變樣的大廳,一時間差點沒認出這是他的房子。
他確實太久沒回來了。
彆墅的硬裝修偏簡約,不是富麗堂皇的風格,現代風,除了樓梯處的一扇花窗,沒有明顯偏向中式或西式的地方。
虞泠喜歡溫馨文藝的風格,家裡掛了不少藝術品,甚至還有兩個小展廳,用來放她的寶石和字畫。
自從半年前發生那件事,虞泠特彆抗拒和他接觸,甚至把他的東西全扔了出來。
他也有點不敢見她。
理智告訴他,他那天喝了很多酒,而且兩個人的衣服都穿的嚴嚴實實的,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但看著虞泠憤怒的眼神,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畢竟他當時確實和柳策宜躺在一張床上。
虞泠喜歡買東西裝飾他們的家,家裡隔一段時間就會變個模樣。
現在過去半年,熟悉的裝飾品一個不見,傅江冉心情複雜。
晚上,虞泠洗完澡換上睡衣,躺在她軟軟的床上,正打算睡覺,享受一下難得的平靜時光,就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本來都快睡著了,又強撐著睜開眼。
“傅江冉?”
傅江冉關上門,踩著柔軟的地毯,安靜地走到床邊。
他拉開抽床頭櫃上的台燈,暖黃色的光照亮虞泠睡眼蒙矓的臉。
他剛洗過澡,頭發吹得不是很乾,還有些濕,一縷一縷地垂在額間。
傅江冉掀開被子,低下頭想吻虞泠的臉,潮濕的發粘到虞泠的臉上,虞泠不舒服地往後躲。
“泠泠。”
虞泠以為傅江冉找她有事,看了他一眼後又閉上眼,同時手裡把被子拽回來,她甕聲甕氣地說:“怎麼了?”
她想,要是傅江冉還敢提蘇予時,她就踹死他。
她現在也懶得顧及自己的形象了。
見虞泠的抗拒沒以前那麼嚴重,傅江冉試探地吻下去,從側臉一路吻到虞泠的鎖骨。
他的吻今天很溫柔,蜻蜓點水一般留下濡濕的痕跡,完全不像往常那樣凶狠,虞泠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等傅江冉還想往下,虞泠才後知後覺地拽著他的頭發。
傅江冉的頭發潮潮的,帶著冷意。
虞泠手上用力,迫使傅江冉抬起頭,停下動作。
“你乾嘛?”
傅江冉藍色的眼睛彌漫著水汽,模糊了往日的冷酷,朦朧中隻留下一片柔情。
虞泠卻渾身不得勁,她驚疑地看著傅江冉,他今天怎麼回事?
這麼主動?
又是來接她又是和她牽手的。
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