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惡(1 / 1)

直到酸臭味彌漫開來,李一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他的瞳孔極劇縮小,整個人都在發抖,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帶著怒氣。

“虞泠!”

這是虞泠第一次聽見李一叫她的名字。

怒不可竭,厭惡至極。

他直接把虞泠推開,在虞泠要摔在地上的時候又把她拉回來。

虞泠像個溜溜球一樣又被他拉進懷裡。

他握著虞泠的力氣大到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捏碎,呼吸粗重到仿佛就響在耳邊。

李一陰冷的視線好似馬上要剝開她的皮,刀子一樣在她臉上一次次劃過。

可能是因為吐了出來,虞泠稍微清醒了點,本能地閉上眼睛裝死。

但還是能感受到李一的胸膛在劇烈起伏,握著她手腕的力氣漸漸失控,痛到她實在忍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觀察了一下李一,他好像很生氣。

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虞泠還是第一次見李一這麼生氣,像是馬上要爆炸的火藥桶。

虞泠又慫又心虛,繼續閉上眼裝死。

忍一忍吧,很快就過去了。

李一看著她的小動作都快氣笑了,為了防止虞泠的頭發垂落到那堆嘔吐物裡,他還扶住了她的頭,此時情緒失控,右手不自覺握緊,扯住了虞泠的幾縷頭發,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仍不敢睜眼看李一。

李一鬆開握著虞泠的手,扶住虞泠頭的手往上推,聲音裡的憤怒被冷漠取代。

“坐起來。”

虞泠一點點從李一身上挪下去,時不時瞥一眼李一。

他小心翼翼地脫下外套,隻留下內裡襯衫,確認沒有臟東西粘到襯衫和褲子上,才稍微鬆了口氣。

察覺到虞泠偷看的視線,李一冷冷地看著她,往日的溫柔全然消失不見。

李一想深呼吸放鬆心情,空氣裡彌漫的惡心味道卻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

他放輕呼吸,站起身,想把虞泠拉起來,虞泠下意識往旁邊一躲,李一撲了個空。

他這個時候完全沒了哄虞泠的心思,直接靠近附身把虞泠抱了起來。

聽見虞泠短促的驚呼,李一繃著臉,聲音冷得像被精煉過的鐵。

“臉離我的衣服遠點。”

虞泠自知理虧,隻能用手隔著李一胸膛和自己的臉。

她不敢摟李一,被抱著的姿勢沒有著力點,再加上嘴裡的味道,讓她很不舒服。

再加上喝了酒,讓她的情緒也不太穩定。

眼睛又開始紅,虞泠默默流淚。

她總是什麼都做不好。

李一發現虞泠又哭了,既生氣又無奈,他抿緊唇,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安慰的話:“彆哭了。”

雖然在虞泠聽來更像是威脅。

眼淚怎麼可能控製得住啊!

虞泠越想越委屈,哭得更凶了。

她今天已經夠難過了,早上落水又被情敵救起來,又被李一拒絕了一個下午,晚上還要被李一凶。

雖然吐在他身上是她不對,但她也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要是李一彆拉著她,她哪會吐在他身上。

而且不是李一把手指塞進她嘴裡,她也不一定會惡心得吐出來。

對呀,他為什麼要把手指放在她嘴裡?

怎麼想他都有錯,還是大錯,憑什麼就怪她一個人?

李一還不知道他已經成為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他把虞泠放在二樓衛生間旁邊的椅子上,自己下去找店主,簡單說了下虞泠喝吐了這件事。

店主有些驚訝,但也沒怪虞泠,隻是皺著眉說:“泠泠一個人把那些酒都喝了?”

她還以為李一多少也會喝一點,才真給虞泠端上去那麼多酒。

沒想到虞泠一個人就喝個精光。

她歎了口氣,又說:“我去拿醒酒藥,包廂我會找人清理的,沒事。”

李一又問店主有沒有一次性牙膏牙刷,店主點頭。

本來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真有牙膏牙刷,難得有件順遂的事,李一的心情好了點。

他微笑著跟店主道謝,拿著店主給的牙刷牙膏上了樓。

雖然酒吧定位是清吧,但也經常有人過夜,有錢人都很閒,直接拿這當酒店的也不少,店主這的各種生活用品很齊全。

部分包間的衛生間甚至帶淋浴。

店主給他們開了個新包間,李一彎下腰再次把虞泠抱起。

虞泠推了推他,小聲說:“我自己、能、能走。”

李一對虞泠就沒有那麼溫柔了,他的聲音還是像之前一樣冰冷。

“彆動。”

一想起虞泠竟然敢吐在他身上,李一就恨得咬牙切齒。

條件好起來後,李一的潔癖這幾年越發嚴重,彆說嘔吐物了,衣服上沾點塵土他都難受。

倚在李一的胸口,聽見李一先是關上包廂的門,又關上衛生間門,虞泠的心裡毛毛的。

衛生間空間比較小,皮鞋踩在瓷磚上發出的噠噠聲越發明顯,突然停止後安靜也虞泠頭皮發麻。

想起李一從門口到衛生間厚重的腳步聲,虞泠有些心悸。

好不容易李一把她放下,遞給她一個杯子讓她漱口。

虞泠迫不及待地接過杯子,她也覺得嘴裡難受。

但酒勁還沒過,被放下來突然靠自己站直,虞泠還有些暈,腿也有些發軟,被酒精麻痹的神經不能準確控製住身體,她晃了幾下,明明覺得手握得很緊,杯子卻在下墜。

如果不是李一眼疾手快地扶著她和手裡的杯子,她準會倒在地上,杯子也會粉碎。

等虞泠徹底站穩後,李一才鬆開扶住她腰的手,確定虞泠真握住杯子,又鬆開握著她手的手。

漱了兩次口,虞泠用手背擦了擦,放下杯子時估計錯了離桌台的距離,杯子和瓷製的洗手台發出巨大的聲音。

叮——

尖銳的聲音刺激得虞泠更加頭暈。

她抬起頭透過鏡子,虞泠看見李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擠好牙膏,拿著牙刷,站在她身後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牙刷?

哦哦,她要刷牙了?

虞泠剛想轉身接過李一手裡的牙刷,就看見李一上前一步,膝蓋頂在她的腿間,把她架在原地,又伸手掰著她的臉,讓她正麵對著鏡子。

他抬起手,沾著牙膏的牙刷放在她的嘴邊。

“張嘴。”

……他給她刷?

虞泠懵懵的腦子更加迷糊,完全沒有反應。

李一手上用力,又重複了一遍:“張嘴。”

虞泠的口齒本來就含糊不清,現在被李一掐著臉聲音變調得特彆厲害,她扒拉住李一的手臂往下拉。

“窩,及幾來、刷。”

李一不為所動,繼續重複:“張嘴。”

手上也掰著虞泠的下顎往下,半強迫地讓虞泠張開嘴。

要是虞泠自己來,她肯定隨便刷兩下就了事,根本不會認真清理。

這種事情李一完全無法忍受。

而且他真的懷疑虞泠能不能握住牙刷,完成刷牙這種有一定精度的事。

透過鏡子,虞泠看著特彆認真蓄勢待發的李一,鬼使神差地張開嘴。

隻有虞溪幫她刷過牙,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虞溪也是個小孩子,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踩著矮凳,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一臉認真地要給她刷牙。

當時她是怎麼來著?

發燒還是感冒,反正就是沒什麼力氣,於是虞溪自告奮勇要幫她洗漱。

就像現在這樣。

隻是她這次是喝酒喝多了才沒力氣。

說實話彆人幫忙刷牙的感覺並不好受,虞溪身體不好,力氣小,但還是攪得她口腔疼。

李一的力氣一定比虞溪大,大概率會更難受。

但她還是張開了嘴。

可能是因為想起了虞溪。

但沒想到的是李一特彆溫柔,他臉上冷冷的,手上的動作卻放得很輕,她能感覺到牙刷的絨毛輕柔又仔細地拂過她每一顆牙齒的每一個麵。

李一特彆留心著她的表情,隻要她稍稍皺眉,他就會放輕力氣,換個角度,儘量不讓她難受。

“張嘴。”

李一遞上水杯。

“吐出來。”

李一掏出紙巾,幫她擦乾淨嘴角。

他稍微站遠了一點,輕拍她的背:“好一點了嗎?”

虞泠胡亂點頭。

李一又扶著她坐到沙發上,虞泠身子一倒,斜趴在沙發扶手上。

這樣一折騰,她是真的有些累了,隻想睡覺。

李一這次沒有坐在她旁邊,他幫虞泠脫了鞋,給虞泠調整姿勢,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虞泠緊閉雙眼,兩眉緊擰,旁邊站著的李一整個人像是徹底融進空氣裡,沒有絲毫存在感。

身上仿佛還殘留著那股酸臭味,讓他止不住地惡心。

虞泠的外套在喝酒的時候就脫掉了,應該是冷了,她的身子蜷得更厲害,李一把空調溫度調高,虞泠的眉頭稍稍舒展。

李一向前兩步,蹲在虞泠的麵前。

她身上的酒氣散了點,但還是很明顯。

很難聞。

討厭酒味。

討厭她。

討厭她吐在他身上。

李一伸出手,骨節分明的食指點在虞泠的眉頭,微微用力,撫平她的眉。

接著向下劃,劃過她的臉頰,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

食指離開,拇指附上。

他的手裹住她的半張臉,熾熱的溫度從手掌下傳來。

李一的喉結滾動,離她更近一點。

他仔細看著虞泠的臉,拇指摩挲著她的下唇。

一點也不可愛。

喜歡喝酒,還任性。

虞泠的唇微啟,模糊的聲音從喉嚨溢出。

李一聽不清,又湊得更近,額間的碎發都快落在虞泠的臉上。

“江冉……”

手下的力氣失控,指甲撞上她的牙齒,指尖的觸感更加濕潤溫暖。

李一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用紙巾擦乾淨指尖,他站起身,心臟的跳動平穩有力。

他果然不喜歡她。

躺在沙發上的虞泠察覺到李一走開,僵硬的脊背才放鬆下來。

李一摸她臉的時候她還覺得沒什麼,喜歡摸她臉的人太多了,不過不知怎的,李一的觸碰比彆人更能讓她緊張。

她又累又困,但還沒徹底失去意識,當李一開始摩挲她的嘴唇時,她終於意識到不對。

虞泠腦子裡出現一個自戀的想法。

他想親她嗎?

……李一不會喜歡她吧?

虞泠被這個想法嚇醒了。

她現在可是有夫之婦!

雖然她和傅江冉貌不合神也離,分居小半年,婚姻名存實亡,傅江冉還在外麵養金絲雀,而且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但是……

但是……

虞泠的心亂成一團麻。

在李一靠近後,她下意識叫出傅江冉的名字。

不是因為喜歡傅江冉,而是為了拒絕。

拒絕李一的觸碰,拒絕李一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