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見李一還要推開她,正準備離開,卻被旁邊突然蹦出來的鬼嚇了一跳,這下子彆說離開了,她直接抱住了李一整個人,喉嚨間溢出壓抑著的短促尖叫。
突然出現的工作人員沒嚇到李一,反倒是虞泠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他魂都飛了。
四肢過於僵硬,他扭頭的時候甚至能聽見自己頸椎哢噠哢噠的聲音。
這次虞泠抱他抱得很緊,他幾次嘗試都沒把她推開,被她邊抱邊拖著往前走。
李一深呼吸,咬緊牙,乾脆反客為主,幫她拿著她的小包,伸手半抱著她,不管身邊是什麼妖魔鬼怪,也不管後麵的其他遊客,直接快步拖著虞泠離開了鬼屋。
他走得太快,就算有他扶著,虞泠還是踉蹌了兩下。
後麵鬼屋的過程虞泠是一點也沒體驗到,李一什麼都不管,直直往出口衝。
他似乎很緊張,肌肉硬得像石頭,下手沒了輕重,箍得她肩膀疼。
等來到出口,他也沒理工作人員,人家的結束語都沒說完就出了門。
虞泠被門口的夕陽光刺激得眯起眼睛,視力還沒恢複就被李一猛得推開,她差點沒站穩倒在地上。
剛想回頭衝李一發火,虞泠就看見李一臉頰泛紅,瞳孔縮小得像針尖一樣,淺棕色的眼睛都快成了淺淡的金色,透著幾分無機質的冰冷。
他麵無表情,呼吸卻有點亂,額頭有幾滴汗流下,像一台……已經紊亂報廢的機器。
以為李一是被嚇傻了,虞泠壓下心裡的火氣,先是安慰了兩句:“沒事了沒事了,現在已經出來了。”
又吐槽了一下:“看你身強體壯的,怎麼比我還害怕。”
“你不行就早點說嘛,也不是非要來鬼屋,坐纜車也很好玩呀?”
聽到“不行”兩個字,李一的眼球才開始轉動,他眨了眨眼,瞳孔恢複到正常大小,臉上勉強扯出以前的笑容來。
“我沒害怕。”
虞泠隻覺得他在嘴硬,上前兩步抱住他,順著他的脊骨往下摸。
“害怕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害羞的。我在這,沒事了。”
這是她安慰人常用的方法,她常常這樣安慰虞溪。
虞溪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打雷。每次隻要打雷下雨,虞溪就會帶著枕頭,來虞泠的臥室找她,讓虞泠安慰輕撫她。
後來和傅江冉談戀愛的時候,她發現傅江冉對此也很受用,就養成了這樣的安慰習慣。
李一比她高不少,在虞泠原本的想象裡她應該附在他的耳邊,現在踮起腳也就將將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虞泠有些不高興,一個兩個長這麼高做什麼,讓她說話都這麼難受。
李一的瞳孔再次縮小,隔著薄薄的襯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虞泠的手指一節一節地摸過他的脊骨,凸出來的指甲順著骨頭兩邊的溝下滑,帶來刺痛的癢意。
往下,往下,再往下——
被她拂過的地方留下一陣戰栗,李一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手指卻不自覺地抽動。
比起安慰,虞泠的舉動在李一看來更像是威脅。
他的大腦告訴他虞泠沒有惡意,身體卻很誠實地開始緊張甚至……興奮。
如果是以前,李一的反應不一定會如此激烈,但是現在……
他的精神太緊繃了,再讓虞泠觸摸他,李一怕自己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他深呼吸,嘗試平複內心的燥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衝動了。
想要摧毀什麼的衝動。
李一把虞泠輕輕推開,連退兩步,和她保持距離,但被她觸摸的感覺仿佛滲進他的骨頭,哪怕拿開她的手,骨頭都在發癢。
虞泠又有些鬱悶,她怎麼覺得李一特彆忌諱和她接觸。
沉默了一會,李一突然問虞泠:“你對誰都會這樣嗎?”
虞泠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哪樣?”
“和彆人貼在一起,抱著彆人,摸彆人的背。”
李一緊緊盯著虞泠,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虞泠意識到他在說什麼,開口解釋道:“當然不是啦,我隻對朋友這樣。”
“朋友?無論是誰?”
李一的語氣有些尖銳,讓虞泠感到莫名其妙。
她不是圈定範圍了嗎?怎麼就無論是誰了?
不過她很擅長敷衍人,虞泠也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和李一掰扯,隨口說:
“好好好,隻對你這樣行了吧。”
她的朋友對她說過,其實朋友之間也是有嫉妒心的,這很正常。
虞泠隻當李一是嫉妒她其他的朋友。
這種情況虞泠也不是沒遇見過,她很順嘴就說出敷衍的話。
誒,沒辦法,誰叫她這麼優秀,親情友情愛情都有人想將她獨占。
哪成想李一的臉色反而變差了,不再理她。
跟他說話,也隻是敷衍地嗯嗯啊啊。
虞泠轉身向他兩步,李一就退後兩步,虞泠繼續往前走,李一又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
又是在盯她的脖子。
不過這次好像更粘稠些,甚至有些粘稠到有些重,沉沉地壓在她脖子上。
虞泠的火氣又上來了,她轉身踹了李一一腳,不滿地看著李一。
她好心安慰他,他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躲她跟躲怪獸似的,還陰沉沉地瞪她。
李一臉色一僵,開始飛快地拍褲腿,又抽出濕巾把那塊擦乾淨,看著她敢怒不敢言。
見他臉上終於有些活氣,對她的行為有了反應,虞泠心裡舒服了。
虞泠笑嘻嘻的,她本來想上前挽住他的手,但又想起李一對親密舉動又實在抗拒,就隻是站得離他近點。
“走,去吃飯。”
李一看著她抬起又放下的手,心裡更煩。
虞泠靠近他,他煩;虞泠不靠近他,他也煩。
虞泠活著就是個麻煩。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心理很不正常,但又不知道如何疏解。
以前的李一會通過看恐怖片和打拳跑步來疏解自己內心的暴戾,壓抑自己不正常的衝動。
讓自己能正常地活在這個社會裡,而不是年紀輕輕就坐了牢。
嗯,也有可能是直接槍斃。
但現在,李一又覺得這種心煩和以前不太一樣,要更加輕緩更加溫柔,也更加磨人。
恐怖片和運動完全無法壓抑這種煩悶的衝動。
也許他需要一點更溫熱的,更潮濕的,更鮮紅的——
從她的腹部湧出來。
李一偏過頭,淺褐色的眼睛瞳孔縮小,仿佛真的在虞泠腹部看見溢開的血跡。
滴滴答答。
落在地上。
留下一條殷紅的路線。
虞泠會因為痛苦喘息,她好聽的聲音會發抖,沙啞,然後變得更加好聽。
她第一個反應會是示弱,她會問他是不是要錢,她可以給她好多好多錢。
但李一不想要錢。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或許他隻是想要更多地聽聽她的聲音。
他想要更多地聽聽虞泠的聲音。
特彆是她用沙啞,發抖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過於真實的想象讓李一的呼吸變得急促,耳邊似乎真的響起虞泠的求饒聲。
在死亡的威脅下,她會說得真情切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出虛偽敷衍的甜言蜜語。
李一的呼吸加重。
他不喜歡虞泠敷衍他,他不喜歡虞泠滿腦子都是傅江冉,他不喜歡虞泠叫他李助——
但他有什麼資格不喜歡呢?
他和虞泠又沒關係。
虞泠是她的千金大小姐,而他隻是個路人甲。
虞泠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腦子裡的妄想被澆滅,李一又恢複了冷靜。
他再次想要落後幾步,虞泠這次卻緊跟他的步伐,和他的差距最多不超過半個身位。
虞泠的包一直被李一提在手上,她也不著急拿回來。
直到到了餐館,虞泠才向他伸出手。
“我的包。”
李一這時才發現他拿著虞泠的包走了一路。
他現在和虞泠站得很近,稍微一伸手就能把東西遞給她。
虞泠拿了包,服務員幫他們推開門。
裡麵的服務員臉上掛著標準的露齒微笑,她隱晦地打量兩人的穿著,站位,上前兩步來到虞泠麵前。
虞泠今天的衣服是私人定製的,服務員沒看出是哪個牌子的,但她認出虞泠手上的那個包是頂級奢侈品牌蒂法2036年最新款,還有她脖子上的項鏈,手腕上的手鏈,都是蒂法的經典款。
虞泠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戒指,點著幾顆綠色的寶石,其中一顆較大的處於正中間,其他小的零散地點綴在旁邊。
寶石的色澤清透瑩潤,整體造型也很簡約,並不繁複,很配虞泠。
她柔聲問:“小姐先生好,兩位需要情侶套間嗎?八點二樓可以看見花車巡遊。”
她看見了兩人親昵的舉動,再加上兩人年齡相仿,又都是美女俊男,自然認為兩人是一對夫妻。
聽見情侶兩個字,李一馬上開口:“我們不是情侶。”
虞泠倒對被誤會是情侶沒什麼不適。
她鬱悶地撇了一眼李一,李一回答得這麼快,好像生怕和她扯上關係。
“我們不是情侶,但就要那間房吧。”
服務員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就恢複正常,伸手將兩人迎上二樓。
不是情侶?兄妹?
但兩個人的相處也不像是兄妹啊,再加上小姐手上那枚戒指……
糟糕,她理所當然了,那個男人手上沒有戒指。
但那個小姐聽到男人否認兩人的關係後的鬱悶神情,明顯對他有意。
服務員壓下心裡各種八卦猜想,努力維持臉上的微笑。
可能隻是裝飾戒指吧。
嗯。
這年頭無名指戴的也不一定是婚戒嘛。
這絕對不是什麼已婚富婆看上小白臉,出來和小白臉單獨約會什麼的!
服務員說服了自己,臉色平靜地聽虞泠點菜。
屋子裡的燈光很昏暗,到處都擺著玫瑰花,桌子上的燭火微微搖曳,空氣裡是香薰的味道。
心大如虞泠,此時都感覺有些尷尬。
她沒想到這個房間這麼曖昧,她還以為隻是個普通包間,隻是掛個情侶房的名義。
她偷偷看了眼李一,發現他麵色如常,等著服務員倒水。
應該沒多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