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擦得很認真,直到把她的臉擦得乾乾淨淨,才停下手。
痛得虞泠有些惱火,偏偏李一離她特彆近,近到虞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推了推他,李一順勢離遠離她,但也坐在她的旁邊。
這裡沒有人經過,窗外的人又都忙忙碌碌,沒有人注意他們過分親密的舉動。
李一的呼吸很平穩,非常平穩,沒有任何異常。
但隻有他知道,看見虞泠哭的那一刻,有一股詭異的快感從後腦蔓延到全身。
抽動手指,手指上仿佛還殘留著濕意和她溫熱的體溫。
虞泠的體溫偏低,但她的眼淚也是熱的。
甚至滾燙。
確認自己已經完全平靜下來,那種詭異的快感已經消失,他才從拿出他給虞泠買的鞋子。
一雙白色低跟小皮鞋,很配她的裙子。
他還買了無菌濕巾,碘伏棉簽,創口貼和蕾絲襪子。
怪不得出去了這麼久。
李一本來想讓虞泠自己換,但看著她隨便擦了擦就想穿襪子,李一眼角一抽。
實在忍不了了,李一站起身,虛跪在虞泠的麵前。
還好他們坐在很裡麵,不會擋到彆人。
為了方便虞泠換鞋,李一早就坐回他原來的位置上,給虞泠騰出空間。
現在李一半跪在虞泠的身前,握住她的腳踝,拇指無意地搭在她凸出的踝骨上。
那上麵有一根青色的血管,安靜地臥在骨頭上。
虞泠的腳也很纖細,甚至有些骨感,可以清晰地看見上麵的血管。
也很冷。
虞泠好像除了眼淚,那都是冷的。
也不是,她的頭也是熱的。
手指在虞泠發絲間穿梭的感覺,李一現在才意識到。
溫熱,纏綿。
她的發絲會勾住他的指節,像是在挽留他一樣。
他突然有些眷戀。
剛剛他的注意力全在虞泠的眼淚上,無暇顧及其他。
她的腳也很好看,就是太臟了。
李一用濕巾細細擦拭,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每一個指縫他都會掰開認真檢查。
虞泠都懷疑要不是做不到,李一絕對會把她的指甲都掰開,把指甲縫都擦一遍。
李一確實擦了,虞泠差點沒把他踹出去。
但他力氣太大了,死死握住她的右腳,讓她動彈不得。
他說:“彆動。”
溫和的聲音難得帶上強硬,虞泠努力抑製自己踹他的衝動。
李一擦得太過認真,虞泠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一個變態了。
至於這麼仔細嗎!
而且他的手好暖和,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撒開她。
李一想得沒錯,虞泠的腳上確實有些傷口,很細小,有些甚至沒有出血。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處理了,耐心地用碘伏棉簽擦乾淨傷口,然後給她貼上創口貼。
一隻腳就花了他半個小時,等他全部處理完,已經快一個小時過去了。
虞泠保持抬起一隻腿的姿勢都快麻了,這個姿勢對她的手臂和屁股不太友好。
好酸。
但虞泠不敢說,因為李一處理得太認真了。
她都不好意思打擾他。
李一拆開蕾絲襪子的包裝,襪子有著漂亮的鏤空花紋。
套在虞泠的腳上,透過那些鏤空的花紋可以看見裡麵的青筋和創口貼。
被鏤空花紋拆得破碎。
李一不自覺地吞咽口水,喉結滾動。
他馬上移開眼神,給虞泠穿上另一隻襪子。
然後是鞋。
白色的羊皮小皮鞋很柔軟,稍微大了一點點,所以哪怕是新鞋也沒覺得擠腳。
李一為她扣上皮扣,虞泠看著李一發旋,看著他認真到鄭重地給她穿上鞋,有一瞬間感覺他像是給灰姑娘穿水晶鞋的王子。
但虞泠不是灰姑娘,李一也不是王子。
他隻是一個路人甲。
如果不是今天意外遇見他,他們可能永遠都沒有什麼聯係。
但這個好笑的想法逗樂虞泠,所以她抬起穿好鞋的那隻腳,輕輕踩在李一的膝蓋上。
可能因為這是一雙新鞋,李一的排斥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他隻是抬起頭不讚成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給她調整皮扣。
李一逆來順受的模樣,激起了虞泠一點惡趣味,她踩在他膝蓋上的腳用力,直到她的腳尖都繃起。
李一依舊沒什麼反應。
感覺到無趣,虞泠鬆了力道,鞋子擦著李一的小腿滑下。
但在放下她腳的時候,李一突然用力捏了捏她的踝骨,直擊骨頭的痛意讓虞泠倒吸一口涼氣。
“你!”
李一笑著抬起頭,淺褐色的是溫柔的笑意。
他挑眉:“怎麼不踩我了?”
虞泠看呆了。
她咽了咽口水。
她好像想起來了——
那一天,傅江冉好像也是這樣。
仰著頭看她,他在樓底下笑得很溫柔,挑起的眉頭讓他看上去又有些不羈。
他對她伸出手,藍色的眼睛被陽光幾乎染成金色,像是折射出日光的藍寶石。
“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很漂亮的眼睛。
其實他們倆個完全不一樣,哪怕是同樣的動作做出來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傅江冉年輕的時候很冷傲,哪怕隻是微笑都顯得張揚,加上他好看到極具攻擊性的臉,輕而易舉地就能吸引虞泠的目光。
說實話,李一也長得好看,但他好看得很內斂,和他這個人一樣,很溫柔,就像一壺清酒,越品越有味。
他挑眉,更像是一種善意的調笑,不帶絲毫痞氣。
這不是虞泠喜歡的風格,她喜歡極具攻擊性的美貌。
以前虞泠隻知道他的手很好看,現在她才發現李一的眼睛也很美。
虹膜顏色淺到幾乎成金色,一種溫和的美。
虞泠的呼吸一滯。
她好像又被蠱惑了。
男人都是會蠱惑人的妖精。
她伸出手抬起李一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拇指摁住他的右眼瞼,逼迫他閉上一隻眼,隻能用另一隻眼看著她。
李一的笑容僵在臉上。
虞泠俯下身靠近他,直到兩個人的呼吸交融。
她呼吸時的熱氣讓李一汗毛直立。
她的呼吸也是熱的。
李一想。
他不斷閉上又打開左眼,虞泠的臉近到有些模糊。
人隻有一隻眼睛的時候視物是不準的,和真實的世界會有細微的偏差。因為一隻眼睛無法形成立體感,對距離和位置的感知比較弱。
也許虞泠離他並沒有他看到的那麼近。
李一有些不安,他全身最脆弱的器官就在虞泠的拇指下,隻要她用力,他就會失去一隻眼睛。
她確實用力了,右眼球傳來擠壓感,李一的呼吸變慢。
他還握著虞泠的腳踝,她的踝骨逐漸被他捂熱。
虞泠輕笑一聲,欣賞著他不斷轉動的左眼。
他的眼型也很漂亮,睫毛也很長,像是扇子一樣打開,濃密,卷翹。
“李助,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李一眨眨眼,他的眼睛被她按得難受,但他沒有後退,而是被動地承受著她的用力。
就像她剛剛踩他的膝蓋時一樣。
虞泠有些興奮,她有一個想法。
虞泠放下手,直起身,有些緊張地繞著自己的頭發。
她俯視著李一,笑得羞澀:“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虞泠沒有什麼朋友。
她很少出門。
李一的右眼還有些模糊,但他還是看見虞泠看他時全神貫注的眼神。
就好像眼裡隻有他一個人。
朋友——
他們是朋友嗎?
他想和虞泠當朋友嗎?
虞泠手上漂亮的鑽戒一閃,李一得到了答案。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虞泠是千金大小姐,是他大老板的妻子,而他隻是個小職員;虞泠是世界的主角之一,而他隻是個沒有名字的小配角。
而且虞泠身邊的麻煩事很多,李一喜歡平靜的生活。
李一問自己,他想和虞泠當朋友嗎?
不想,他不想和虞泠做朋友。
但還沒等他拒絕,虞泠就攬著他的脖子興奮地宣布:“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李一是虞泠結婚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她很高興。
虞泠摸了摸他的頭,就像摸狗一樣。
李一的眼睛睜大,但看著虞泠笑靨如花的臉,他又說不出話來。
朋友就朋友吧。
反正很快她就會忘記他,他的生活遲早會回到一潭死水的日常。
畢竟,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是朋友了。”
虞泠又重複了一遍,她好像再期待李一說什麼。
李一有些迷茫,他放下手,嗯了一聲。
腳腕上的溫熱澈去,虞泠反而有些不習慣。
她難得交上了朋友,突然湧起一股傾訴欲,她想講講她和傅江冉的往事。她急需一個活人來排解她內心的鬱悶,她已經很久沒和人傾訴過了。
但李一似乎對她哭泣的原因不感興趣,幫她擦乾眼淚後就再沒提過這件事。
虞泠有些失望,但畢竟是新朋友,她也不能抓著人家的肩膀讓人家硬聽。
李一站起身,有些頭暈,他跪得有些久了。他撐著桌子,等緩過來才抽出濕巾,細細擦拭自己的手指。
他擦得很認真,比給她擦腳還認真,就好像碰了什麼臟東西一樣。
擦完後他又抽了一張新的濕巾,抹了抹自己的右膝蓋以下的西裝褲。
她踩過的地方。
虞泠有些不高興,她鬱悶地打量著李一,想著有必要這樣嗎?
“你有潔癖嗎?”
虞泠終於開口問。
李一停下擦拭的動作看她:“我隻是愛乾淨。”
虞泠撐著腦袋看他,哦了一聲,看著他繼續。
這樣活著很累吧?
虞泠漫不經心地想。
她有點想再踩他一腳。
在他的身上留下她的鞋印,打上她的標記,告訴彆人他是她的朋友。
午休時間要過了,但李一也不急,定定心心地站起身,跟虞泠說他要回公司。
傅氏集團的午休時間比較長,有兩個小時。一般情況下,這段時間足夠李一好好休息,準備下午的工作。
進傅氏集團五年,李一一次也沒有遲到過,無論是早上上班還是下午午休結束。
但今天是個列外,他遇見一個小狀況,要遲到了。
不過午休不打卡,不會影響考勤記錄,也就是說不會影響他的工資。
他的職業生涯稍微出現點瑕疵,不過還在可忍受範圍內。
李一轉身的時候,虞泠拉住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