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撞進堆滿零件的貨架，後腰仿生皮膚撕裂處露出量子擬態的鱗片反光，好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會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聞到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氣味，稱不上香或臭，但卻莫名勾起了白砂的食欲。

現在不管白砂是不是羅新，隻要這個時候她能夠把黃毛他們救出去，彆說當羅新，就算是當那倆人的親娘都行。

“跟我走！”白砂撒開腳丫子就是跑，零的路線圖映在視網膜上，通往密道的的每個拐角都有碩大的熒光箭頭。

鉛罐在她的懷裡發出蜂鳴，輻射計量飆升的警報聲已經徹底被被炮火撕裂。

黃毛踹開最後一道氣密門，酸雨混著燃燒的納米塗料澆在甲板上，將金屬腐蝕出孔洞。

“血皇後號！”絡腮胡的機械眼彈出戰術目鏡，義體手掌把欄杆捏出凹痕。

“那幫雜種裝的什麼魚雷，動靜這麼大？”

白砂的豎瞳在雨幕中收縮成線，清晰捕捉到十海裡外的巨輪。流線型艦體覆蓋著生物裝甲，表麵還有一層抗輻射塗層。

和之前見到的光頭瘦子他們的補丁潛艇根本不是一個級彆的，這看上去就不像拾荒者該有的裝備。

“他爹的，我服了。”她牙都要被咬碎了，很快學會了臟話，深覺其他的語言完全沒辦法簡單地表達出她的憤怒。

白砂無比深刻的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人命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不怪每個人多少沾點瘋癲，正常人根本沒辦法活下來。

三道猩紅彈道突然撕裂雲層，血皇後號的炮塔正在充能虹膜識彆鎖。

白砂猛地拽住兩人跳進防爆井，質子魚雷擦著他們頭頂掠過，將亞特蘭蒂斯的瞭望塔熔成鋼水瀑布。

“剛剛火力太猛，小胡他們分頭行動了，一會就來接咱們！往救生艙跑！”絡腮胡的合金脊梁在高溫中彎了弧度，“老子改過噴射器......”

“少逞強了哥，剛剛沒融化都算咱幸運了。”黃毛很有自知之明，他抬頭看向前方那個瘦削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羅新好像有點格外反常。沒有神經質的大發雷霆，反而還帶他們躲過了好幾次致命的危險。

明明往常這個人是最先腿軟的才對。

白砂她們很快趕到了投放救生艙的地方，順利打開好幾道閘門後，卻發現救生艙卡在了最後一道齒輪，絡腮胡燒焦的機械臂正在不斷嘗試熔穿安全鎖。

【宿主！四點鐘方向！】

白砂果斷拽住絡腮胡的合金胳膊往後扯，三發質子魚雷擦著他們頭皮轟進走廊，將落在最後的瘦子汽化成全息投影般的紅色剪影，他死前還不斷向前伸手，仿佛向抓住些什麼。

不久前還對白砂的量子脊骨虎視眈眈的瘦子就這麼瞬間泯滅，好像那裡從未出現過人。

“閘門用活體認證！”光頭突然從硝煙裡滾出來，改裝過的聲帶發出金屬刮擦聲。

他機械義眼彈出激光切割器，卻徑直掃向白砂膝蓋，隻因為白砂倒黴的離他最近。

“借你腿用用！”

“滾！”白砂的尾椎骨應激凸起，踩著艙壁翻身踹飛光頭。酸蝕的軍靴底在對方鈦合金頭骨上烙出焦痕，兩人瞬間拉開幾米距離。

“你他媽怎麼不用自己的腿？”黃毛忍無可忍。

他殘缺的機械臂突然反關節扭曲，狠狠刺過去，金屬表層浮現出蠍尾狀鱗片紋路。

“草！這小子藏了擬態！”光頭的機械眼彈出基因掃描界麵，大驚失色。

白砂眼睛亮了亮，獠牙無意識地失控了一瞬，原來這就是擬態的能量波動。她清晰感受到每根擬態蠍肢的能量脈動，就像嗅到受傷金槍魚滲出的血腥味。

好餓……

蘇醒以來幾乎從未放鬆過的身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饑餓，明明知道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白砂卻忍不住貪婪地盯著蠍尾關節處流轉的能量束。

那裡有團火紅核心正如心臟般搏動，雖然極其微弱，可能連白砂自己的五分之一都不到，但她卻莫名覺得極度誘鯊。

簡直比任何一隻海豹都更鮮美！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黃毛義體改造和羅新這個技術人員一樣少，還能一起進入動力室，量子擬態的確有一定的輻射抗性。

“零，我想吃了他，這正常嗎？”白砂眼眸片刻後變得清亮，低垂下眼眸刻意避開其他人的視線。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麼強烈的進食欲望，那一瞬間仿佛要吞滅進化出的靈智，重新變回純粹的野獸。

零的聲音柔和的好似最輕的海浪，“這是正常的，宿主你的擬態覺醒度已達173%，超出本世界人類平均值29.7倍。所以進食欲望更加強烈，是理所當然的。”

【吞噬是進化的本能】零的數據庫終於彈出期待已久的結論，它挺拔的身體忍不住戰栗，指尖狠狠陷入肉裡。

“新子快來！”黃毛狂甩胳膊招呼白砂過去，見宿主轉移了注意後，零長呼一口氣。

它主動掐斷投影，任由自己陷入黑暗當中，這似乎是他的保護色。那雙熠熠生輝的黑曜石般的眼眸裡終於流露出不加修飾的狂熱，數據模擬出的心跳不受控到幾乎要跳出胸膛。

是變數，也是病毒。

*

“認證用這個。”黃毛提著光頭，一把拍在識彆器上。

他身後的蠍尾刺穿了光頭的身體，蠍毒讓對方的臉青紫浮腫，脖頸青筋暴起，毒素順著機械脊柱的液壓管蔓延飛快。

白砂新奇地暗中看了幾眼，不得不說，小黃這個擬態能力出奇的很適合沃泰莎星。

她大概明白了，為什麼之前的瘦子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不是沃泰莎人。在以海洋為主的沃泰莎即使覺醒量子擬態，十有八九也應該是海洋生物，而不是一隻八竿子打不著的蠍子。

警報聲中閘門轟然墜落，將光頭半個機械身軀軋成廢鐵。

零的數據流在硝煙裡劇烈波動：【生命體征剩餘：4】

“這還能活？”白砂心裡暗暗驚奇，畢竟在她的認知裡，無論什麼樣的生物被砍成了一半，基本都不可能還有生命特征了。

噢，那些惡心的蟲子除外。

這個時代的人類，真是無奇不有。

白砂跟黃毛一起，迅速爬進救生艙，回頭看見絡腮胡正把斷腿的光頭塞進防爆盾縫隙當緩衝墊。

"燃料隻夠三個人。"絡腮胡狠狠皺眉，他看到了救生艙突然彈出重力計量表界麵，生鏽的排氣管噴出帶血沫的黑煙。

他於是隻能忍痛放棄了自己的緩衝墊，紅色倒計時並沒有停止，三人紛紛眉頭一皺。

警報聲刺破艙內死寂：【載重超標182%】

“拆了。”黃毛反應最快，伸手就去扒拉絡腮胡肩胛骨處的能源接口。

“反正老大你上周剛黑吃黑了黑市的仿生肌腱。”

“等等等等等！”那個接近兩米的壯漢差點跳起來。

他臉頰漲得通紅，滿臉寫著不情願。“憑什麼拆我的？你自己說要拆，怎麼不拆自己的？”

“羅新身上也有機械臂啊！為什麼就搞我？”他手一指，正打算禍水東引。

誰料黃毛不吃他這套，“羅新那小身板能有幾兩肉，他那個機械臂也是當初為了省錢打賞伊萊，裝的幾年前的老款式，沒啥功能輕得很。”

“就算拆了，也不頂什麼用。”

白砂也快步走過來幫忙，她剛剛沒有說隻是因為不知道而已，而不是不同意。

拆卸這些金屬胳膊總比真的砍自己的手腳好吧？她可一點也不良善，而零更是百分百支持自家宿主。

有那麼一瞬間，它還真的害怕自家宿主心軟了。

絡腮胡的合金牙齒幾乎咬碎，胳膊關節因為兩人的動作迸出藍焰：“這可是老子花三萬信用點改裝的......”

“現在值三十秒氧氣。”白砂頭也不抬，隻是一昧按照係統指示，下手快準狠！

黃毛的蠍尾毒針突然刺入機械臂關節，生物酸瞬間腐蝕掉防拆鎖。被卸下的合金義肢重重砸在艙底，計量表的紅光驟降為警戒黃線。

“要是在港口裡，你這些信用點還是可以買三五分鐘時間的。”

可惜為了行動方便，腿部的義體沒辦法去除，然而重量還差一點。

黃毛試探性的看了白砂一眼。

“想說什麼？”白砂手一抖捏碎半截冷凝管，繼續一副死魚眼看過去。

她伸手搭在黃毛量子化的甲殼上，莫名讓對方打了個寒顫，隻感覺那幾根手指比冰還冷。

他本來就是沙漠來的蠍子，本能上就更加排斥了。

“沒……”黃毛的蠍尾突然僵直，量子化的甲殼縫隙滲出幾滴冷汗。

雖然白砂很快就把手收了回來，但零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被宿主觸碰到的地方。

救生艙的數據庫突然彈出解剖圖示：【左臂義體重4.7kg，拆除後載重率將降至98.3%】

清瘦男人若有所思的看向同伴的左臂，不等他繼續打量。

黃毛的機械肺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蠍尾毒針突然刺入自己肩胛骨。

“反正......這胳膊......上周就被輻射燒壞了。”

“沒事，不虧。”

白砂：……

她怎麼感覺麵前那個少年都快哭出來了，這讓白砂忍不住跟零感歎：

拾荒者還是有好人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