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1 / 1)

桌上放著一張三百萬星幣的支票,趙傳欣瞥了一眼,上麵已經簽好了字。

公元4365年了,自己還能遇到“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孫女”的狗血劇情。

趙傳欣心中吐出一口老血。

但……

她瞥了一眼對麵的老人。

趙傳欣卻依舊要為朋友上這個套。

趙傳欣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覺攥緊成拳,她開口的瞬間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您好,我可能不太懂您的……意思?”

“嗬嗬……”

老人做出一副‘我就知道你理解不了’的表情,他接過下屬遞來的煙鬥點燃。

煙霧在保育局大廳縹緲,趙傳欣被難受的氣味嗆得輕咳了一聲。

老人吐出一口煙霧,發出感慨般的喟歎。

“你跟長笙相處過吧?”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美麗、纖細、反應遲鈍。”

他說到這裡輕笑了一聲,趙傳欣明確感知到對方的輕蔑。

“對人際關係處理一竅不通。”

“她連當歌手都要我們全盤操心。”

老人憐憫似地搖頭:

“如此無用的人,進入保育局,除了去送死、給聯邦添麻煩,還能做到什麼呢?”

哈?怎麼把長笙說得像個花瓶?

金屬牆才剛修補完沒多久呢!

趙傳欣立即反駁:“笙姐強得很!”

“空有拳頭—— 而無頭腦。”

老人的目光銳利地緊盯著趙傳欣,直到對方啞口無言:“你覺得,她能完成任務?”

趙傳欣張了張嘴,想說長笙不是這種人。

對方說的貌似句句事實,但趙傳欣覺得自己被他帶偏了。

耳膜因為不忿而“突突”作響,趙傳欣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問:“所以呢?什麼叫‘讓我不要幫助她’?”

老人露出微笑。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她怎麼會成功?到時候,她自然會回家。”

趙傳欣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幾乎把眼珠子瞪了出來:“我一個應屆生?沒有我,笙姐寸步難行???”

在他眼裡的笙姐是有多糟糕?!

不對!

是他究竟多不把笙姐放在眼裡?!

趙傳欣由上到下地掃視了老人一遍,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祖父富得流油長笙還要自找苦吃來保育局賺這份辛苦錢了。

她盯著老人,“嗬嗬”冷笑一聲:“不好意思,我幫不了您。”

“您就等著您的孫女完美完成任務,走上人生巔峰吧!”

“不送!”

而遠在億萬光年距離的長笙,此刻因男人的解釋皺了皺眉。

男人朝她嘿嘿一笑,高大的臉不知為何紅彤彤。

“彆擔心,如果競選前他們想欺負你,還得先過了我這關!”

他伸直手臂秀出自己的肱二頭肌,又瞧了瞧長笙纖細的身板,猛拍了下自己胸脯:“我會保護你!”

欺負?

長笙掃視了一眼操練場上的選手,而後搖搖頭:“我不會被欺負。”

她看著男人憐惜又憐愛的神色,莫名有些不爽。

她頓了頓,補充:“我很強。”

男人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了然模樣:“嗯嗯,長小姐最強了。”

分明是不信。

“安——靜——”

操練場上的考核大臣抬高聲調,直到所有人閉上嘴,他才恭敬地雙手交疊在身前。

操練場上的選手們若有所感地往操練場入口望去。

大批的侍女捧著王庭象征的玫瑰,分列兩側沉默地往前走來。

入口早已鋪上長長的紅絲絨地毯,士兵們佇立兩側,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身著繁貴禮服的國王攜著王後從遠方走過來。

後麵跟著幾名尚且年幼的王子,和那莎。

那莎局促不安地捏著兩側的裙擺,顯然非常不適應這種場合。

她抬頭尋找了片刻,看到長笙後,小幅度地舉手揮舞了一下,又低下了頭。

國王少見地沒有坐在攆轎上,而是步行而來。

他麵容嚴肅地率領著王族在最高的觀賞台站定,緊接著低下他的頭顱,雙手交疊放在心口。

這是臣服的姿態。

“聽說這次大競選,尤克教總部的大主教也會來!據說他隻在最開始傳教的時候出現過,沒想到現在能見到這等人物!”

多裡興奮地在長笙耳邊小聲念叨。

隨著多裡的解釋,長笙看見一個身著樹紋黑袍的男人出現在絲絨毯上。

他的暗袍遠比普通神子的材質更好,上麵的樹紋似乎是用了什麼高級的繡藝,栩栩如生仿若身披樹骨。

幾名年輕的神子恭敬跟在他的身後。

其中一個人用修長的手抬起兜帽的一角,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精準鎖定在長笙身上,接著朝她勾出一個紳士的微笑。

……

鬆間雪能出現在這裡,還真是毫不意外呢。

長笙冷漠地思考。

國王在那名大主教麵前深深低下自己尊貴的頭顱,體態恭敬,語氣莊重而虔誠:

“至高無上的紅右閣下,您的到來是吾等無上的榮耀。您的目光如神明注視,願您在此見證王國忠誠勇士的誕生,賜予王庭的指引與祝福。”

名為紅右的大主教徑直走過了國王,直接無視他的話語。

他走到在象征皇權的王座前站定,在身後的神子為他整理長袍後沉穩坐下,仿佛自己本該在此。

操練場此刻落針可聞。

國王恭敬上前,將權杖遞給坐在王座上的大主教。

他用權杖輕點地麵。

叩、叩。

大主教的目光掠過操練場上滿是汗臭的選手們。

不怒自威的壓迫感沉重地侵襲著他們的心頭。

緊接著,中年男人低沉而穩健的聲音從高處傳到操練場每個角落。

“聽說本次有個選手妄自尊大,聲稱自己的實力遠在尤克教的神樹騎士之上……”

他語氣含著嘲諷與不屑:“說……自己很強?”

他的目光落在長笙身上。

“是……你嗎?”

他低低地悶笑一聲,輕蔑道:“你覺得,你能贏?”

他微微昂起頭,而長笙透過他輕抬的兜帽,看見了他與身份極不符合的張揚紅發,和兜帽下的銳利的眼睛。

嗡——

長笙跟他對視的瞬間,四周響起嗡鳴。

【警告!您的身體機能下降3%,當前機械融合率為:49%】

【警告!您的身體機能下降3%,當前機械融合率為:46%】

身邊的操練場像被巨大的水幕隔開,所有聲音開始變得沉悶而嘈雜。

她身邊仿佛數人在耳畔低語,卻聽不清具體詞句。空氣驀地變得粘稠而滯澀。

耳膜發出陣痛的嗡鳴,血液仿若被凍結在血管,隨著心臟的跳動緩慢地、鈍重地流動。

時間仿佛按下了暫停鍵,眼前的景象崩塌成破碎的光斑,顏色雜糅一片,像玩花頭破碎後拚出的奇異畫麵,又像是醉死前才能看到的扭曲像素。

絢麗而模糊。

長笙晃了晃腦袋,腳步踉蹌了一下。

身旁的多裡扯了扯她:“該你上場了。”

“大家都在賭!好多士兵賭你贏……他們瘋了嗎?!”

上場……什麼?

長笙的目光輕飄飄抬起來,看見那莎在觀眾席上嘴巴一張一合地對她說些什麼,卻根本看不真切。

對了,競選。

我正在競選。

長笙定了定神,腳往前伸,卻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一切失去了實感。

一步、兩步。

她伸出手,握住了眼前那把劍。

很輕——

指尖握住劍柄的刹那,長笙模糊地感知到……

我能拔出來。

拔出、占有,我將會……

將會什麼?

她心裡泛起悶鈍的不適,記憶如同雪花在她麵前飛揚,最後停在一張令人不爽的臉上。

是了……

我不能……贏。

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眼前的場景扭曲拉扯之後被搖曳的樹影覆蓋。

【警告!您的身體機能下降3%,當前機械融合率為:43%】

長笙晃了晃腦袋。

砰——

她的身體沉重地倒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世界陷入黑暗。

“寶貝—— 該醒了。”

溫柔而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長笙睜開眼,看見一個麵容模糊的男人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懶蟲,忘記今天是你手術的日子了嗎?”

長笙頓了頓,她四周張望了一下,發現自己靠在花園的一棵小樹旁。

熟悉而陌生的環境讓她不知所措。

她慢慢轉頭,看向眼前麵容模糊的男人,聲音艱澀沙啞:“爸……爸?”

她的腦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撫摸。

“爸爸在呢。”

男人溫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次的手術由爸爸親自操刀……”

“小長笙一定能平平安安度過手術,成為星際最強的……”

男人的話語此刻變得模糊不清,長笙心裡重重一跳,下意識緊緊抓住男人的衣角。

“不……”

她喃喃:“我不要變強,我不要做手術了……”

“爸爸……我隻要你活……”

嗡——

眼前的景象崩塌成破碎的光斑,男人在模糊的光影中嘴巴一張一合地說些什麼,跟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長笙拚命抓住對方的衣角,她幾乎大喊:“不要了,我不要做手術——”

“不要手術?”

慵懶的男音在她上方響起。

長笙眼皮顫了顫,隻覺得眼前一片強光,刺激得無法睜眼。

身側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對方似乎嗤笑了一聲:“晚了—— 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