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怕是認錯人了(1 / 1)

長笙走了進去,看見那莎寢殿烏烏泱泱一群侍女。

她們前麵有個穿著矜貴禮袍的男人身子站得筆直,正拿著筆在長長的牛皮卷上寫字。

他昂起頭看了一眼寢殿的擺設,咕噥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接著手指點了點那莎的書架。

“這些,全部收走—— ”

那些侍女急匆匆地將書架的書一本本拿下。

另一側的侍女則將寢殿內翻得一團亂麻。

那莎寢殿的物件本來就少,加上侍奉她的侍女數量稀少,偶爾一些整理的雜活都是那莎和長笙一起乾的。

侍女們在寢殿翻箱倒櫃。

平日裡侍奉那莎的那三兩個侍女則跟在大部隊後麵不發一語。

隻是時不時給她們帶她們去一些保存書籍的死角。

長笙走到那莎旁邊,問:“他們在乾什麼?”

那莎低聲回答:“侍女們說,國王陛下認為我是因為看多了雜書,才自己偷偷離開王庭……”

長笙看著寢殿的陣仗納罕起來:“你不是被005保育員敲暈了帶走的嗎?這關你和這些書什麼事?”

“國王陛下當然不會在意王妃殿下的小心思——”

穿著禮袍的男人昂著下巴走來,在麵前站定後朝她們鞠禮。

“尤克教的神子閣下們同時提出,之前儀式的失敗跟王妃殿下私自攝取知識有關,要求王妃殿下停止這種不當行為。”

那莎揪著裙子,幾次想伸出手拉住捧著書的侍女,卻又收回了手。

不多時,侍女們便已經搬空了寢殿內散落的書籍,那莎的書架被換成漂亮的玫瑰花雕塑。

禮袍男人帶著侍女浩浩蕩蕩地走了,但平日照顧那莎的侍女竟然也跟著離開。

長笙扯住一個人詢問。

“抱歉,安德魯殿下出征在即,我們被傳喚去準備相關事宜。”

侍女冷漠地回答。

【邪惡的封建糟粕……笙姐,我們不能幫幫那莎嗎?】

長笙搖頭:“他們沒有威脅那莎人身安全,更何況……”

她看向寢殿內沉默的那莎:“她也沒有一絲反抗的念頭。”

當事人自己沒有反抗意願,旁人又怎麼替她出頭?

【我感覺來到知更鳥王庭後,那莎就跟中邪或者被奪舍了一樣。】

趙傳欣的話憋了有憋還是繼續說:

【雖然之前是有點害羞吧,也不像現在這樣誰都能欺負一下。】

長笙看著那莎自己一個人坐在床角,將頭埋進自己膝蓋。

偌大的華麗寢殿中,那莎似乎始終與其格格不入。

長笙覺得那莎在這裡待的並不開心。

耳邊傳來趙傳欣的歎息。

【‘灰姑娘’的美好果然隻在童話裡,現實隻有階級相互傾軋的悲劇。】

長笙走過去,為那莎披上一件披風。

那莎抬起頭朝她勉強地笑了一下。

“之前失敗的‘種樹’儀式,你還有印象嗎?”

長笙突然問。

那莎沉吟了一會兒搖搖頭:“每次進入舉行儀式的教堂我就失去了意識。”

【到底什麼儀式才能書都不給看?】

趙傳欣在耳邊絮絮叨叨著,長笙卻聽見門口傳來異響。

誰?

長笙抬頭。

比人更先出現的是一陣風鈴聲。

叮——鈴——鈴——

一批樹紋暗袍的尤克教神子走進了那莎寢殿,為首的神子拿著一隻掛著風鈴的長條儀器。

風鈴搖曳,眼前慢步走來的神子兜帽遮臉,暗色的袍紋彼此相連,仿若鬼魅。

他們走近那莎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蜷縮在床前的那莎,並無行禮或者扶起她的行為。

陰冷的窺私掃過那莎和長笙兩人。

為首的神子幽幽開口:“王妃殿下,今日是您的身體檢查時間,還請您跟隨我們前往教堂。”

神子的聲音溫文爾雅,卻……異常熟悉。

長笙猛地抬起頭。

她此時仍然坐在地上,在視角的作用下,直接看到了巨大兜帽下那熟悉的臉。

斯文、俊美,不像教會神子,反而像一名優雅的貴族。

【笙姐,這個聲音!】

是的。

長笙冷冷地凝視著眼前人。

鬆間雪。

“你怎麼成了尤克教神子?”

長笙皺著眉頭開口。

為首的神子發出一聲輕笑,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他修長的手慢條斯理扶過儀器上的風鈴,叮鈴鈴的碰撞聲在他手中響起。

男人目光輕飄飄掠過長笙後抬起視線,他直視著前方,仿若長笙入不了他的眼。

男人冷淡道:“女士,我們似乎並不認識。”

他身後的神子發出嬉笑:“女士,這是我們教廷剛來的神子,您怕是認錯人了。”

鬆間雪朝她頷首。

長笙由上到下地審視他,的的確確是鬆間雪。

他不記得自己了?

男人將手朝那莎伸出,紳士地俯身,但言語間儘是催促:“王妃殿下,還請您不要耽誤我們彼此的時間。”

“請隨我來。”

他們牽引著那莎走出寢殿,王庭花園內一輛馬車正停在門口。

他們扶著那莎坐上王庭內驅使的馬車。

長笙也往前走了一步,卻被兩個身影堵住。

兩名身材高大的神子肩並肩,將馬車本就窄小的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女士,還請您回去。”

左邊的神子禮貌道:“身體檢查唯有王妃殿下及其貼身侍從可進入,雖然您現在是候選侍從之一,但仍無權進去。”

長笙透過他們的肩膀往裡瞧了瞧。

能擠。

緊接著,長笙的手放在其中一名神子的肩頭。

神子疑惑地看著她。

下一秒,高大的神子被長笙一隻手輕輕推開。

“!”

神子張著嘴發出無聲的驚呼,腳步在巨大的壓力下往外踉蹌,差點摔倒地上。

他回頭,看見長笙已經坐在那莎身旁。

長笙朝他點點頭:“我就外麵看看,不進去。”

“……”

本來隻能容納8人的馬車擠進了一個人,就顯得擁擠。

但良好的紳士禮儀讓他們無法做出擠兌女人的事情,幾名神子隻好將自己擠成一團。

那莎安撫長笙:“夫人,我沒事的。反倒是……”

那莎的眼神輕飄飄地掠過對麵的鬆間雪,帶上一絲八卦的味道。

那莎可沒有忘記,在小鎮的時候“夫人”這個稱號是怎麼來的。

長笙又是誰的“夫人”。

那莎重重咳了一聲。

“我聽說,尤克教神子可以通婚?”

坐在鬆間雪旁邊的幾個神子又一次嬉笑起來。

“王妃殿下,我勸您彆在他麵前提起這個話題。”

那莎疑惑:“為什麼?”

麵前的神子彼此推搡著說:“我們主教早早問過了。可是,鬆神子說他已婚了呢。”

噢——

想起小鎮那天兩人緊緊相牽的手。

那莎掠過鬆間雪和長笙的目光突然變得意味深長。

她本來還以為兩人,分手了呢。

看來隻是普通吵架?

“咳。”

鬆間雪在兜帽遮掩下輕咳一聲。

他的聲音平靜如水,聽不出一絲異樣。

但內容卻截然相反。

“這隻是一個躲避婚事的借口,其實我未婚。”

解釋就是掩飾。

那莎了然。

她緊挨著長笙的那隻手動了動,輕輕碰了碰長笙。

長笙朝她偏了偏頭:“怎麼了?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夫人……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嗎?

所有的話都憋在了嘴邊。

那莎隻好回:“沒什麼。”

長笙看了一眼車上的神子,又著重觀察了一下鬆間雪。

總覺得他們的神情不太一樣了。

她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剛剛碰觸堵在馬車前的神子肩膀時,手感不同尋常。

粗糲、細長的東西蔓延到了男人的肩頭。

就像是……樹枝。

但,人的身體又怎麼會長出樹枝?

她想起小鎮的那場大火。

猛烈的火焰吞噬了005,和小鎮的一切。

不管怎樣,她都得跟在那莎身邊,防止這個教會朝那莎下手。

馬車很快停下,他們下了車。

長笙仰頭望去,八根精美雕刻的門柱支撐起長長的門廊,透過門內,裡麵是流光溢彩的玻璃穹頂和拚色磚塊。

教堂裡麵幾乎沒有光線,陰冷漆黑地將裡麵的神態各異的神獸籠罩。

中央的女神雕像則透過多層次的退縮型浮雕拱門朝著他們微笑。

離得太遠,長笙瞧不真切女神像的具體模樣。

她想到從進入這個星球起人民掛在嘴邊的“塔塔”。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塔塔”的雕像。

即使相隔甚遠,依舊能看出令人驚心的雕琢水平。隻是雕像上的笑容,怎麼看都帶著一絲詭異的味道。

“王妃殿下,請—— ”

那莎在鬆間雪的攙扶下往裡走去。

長笙往前走了一步,幾名神子擋在她的麵前,謹慎地僵直著身體。

無聲的拒絕蔓延在他們中間。

轟——

教堂的門在長笙麵前關上。

【什麼?剛剛那個熟悉的男聲竟然真的是鬆先生?!】

趙傳欣的驚訝幾乎衝出了通訊裝置。

她看不到長笙這邊的情況,而長笙又不可能在星球土著麵前跟空氣講話,所以她隻是迷迷糊糊地知道有尤克教神子將那莎接走。

卻沒想到是鬆間雪。

【他應該沒有忘記笙姐,不然不會說自己‘已婚’。】

趙傳欣冷靜分析。

在低文明星球中,男女搭配容易傳出緋聞。

因此笙姐和鬆先生一進任務點就被默認為夫妻,而鬆間雪的說辭無疑是借用了小鎮時期他們對外的身份設定。

想到這裡,她繼續補充:

【而且其他神子戳穿這件事後他迅速否定,反而說明他將已婚跟笙姐聯想在一起。】

【並且對此害羞。】

長笙很迷茫:“嗯?什麼已婚?”

看來笙姐剛剛在馬車上是真走神了啊?

趙傳欣歎了口氣,說道:【沒什麼,隻是根據剛剛馬車上的聊天做出了一定猜測。】

長笙回答:“等他出來就知道了。”

她盯著緊閉的教堂大門,一寸寸地掃視可以讓她攀爬的地方。

接著無奈地發現,並沒有。

教堂內部響起風鈴的叮鈴聲,透過沉重的大門傳入耳邊時卻隻餘殘缺的悶響。

長笙謹慎地將耳朵貼上去。

什麼都沒聽到。

【不知道那莎在裡麵還要待多久。】

趙傳欣憂心忡忡。

嘔——

長笙的耳朵抽動了下,精準捕捉到教堂內部的嘔吐聲。

呯呯嗙嗙的聲音在裡麵響起,仿佛有人倒下砸碎了身邊的舊物。

嘔——

又一陣嘔吐聲傳來,伴隨著細碎的痛苦呻吟傳入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