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到船隻入口的地麵鋪上了紅絲絨地毯,毯子上使用了大量的紅玫瑰點綴。
兩側穿著金屬鎧甲的士兵跪了一地,顯得海港擁擠不堪。
長笙想到了鬆間雪提到的“剩餘時間”。
看來他早就知道今天王庭和尤克教會來,所以才那麼急切想獲得那莎信任。
【笙姐,趕上了嗎?】
長笙一錯不錯盯著海港那頭的那莎,回答道:“沒有,那莎上船了。”
耳側傳來趙傳欣的驚呼聲,她繼續說道:“如果要快速到達海港,我需要一個幫手。”
畢竟她也不想再次迷路耽誤時間。
她低頭搜尋,小鎮的鎮民都集中在廣場上。
酒館附近的街道空蕩蕩,唯有一個人醉醺醺往酒館內走。
是傑克。
找到了——
長笙手扶著屋頂下壓背部,做出俯衝狀。
下一道拉長的虛影在夜空中扭曲。
下一秒,長笙出現在傑克前。
傑克看著眼前的長笙呆了呆。
他晃了晃腦袋,等看清眼前人是長笙後,連忙抓住她的手:“夫人,我剛想找你呢!你怎麼不拿……”
長笙止住傑克的話:“傑克,有事要你幫忙。”
她抓住傑克的手:“帶我去海港。”
傑克晃了晃腦袋,似乎想把酒氣晃出來:“好、好啊……”
“啊啊啊啊啊啊——”
傑克趴在長笙背上,高大的身軀委屈地縮在比自己小好幾倍的身軀上,手死死環住長笙的脖子。
長笙背著他在屋頂間穿梭,時不時鑽入巷角叢林“抄近路”。
他往下瞟了一眼,鎮上的街道現在渺小得可怕。他的胃開始翻騰,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
“夫——人—— 我想——吐——”
女人冷靜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語氣淡然又堅定:“彆吐。”
這我也控製不了啊!!
傑克在心中呐喊。
但嘴巴卻乖乖地說:“夫人——下個路口右拐——”
話剛說完,女人已經帶著他掠過拐角。
傑克看著燈火通明的前方,興奮道:“夫人!快到了!”
“好。”
女人壓低了身子。
下一瞬,傑克發現自己出現在了海港邊。
嗚——嗚——
海港再一次吹響了號角。
王庭的船隻即將起航。
長笙在海港口岸揮彆了傑克,躲過附近零散士兵等偵察混進口岸內。
她目光鎖定著前方的巨型船帆。
船口處的士兵們列陣整齊,而船上的其他地方也都分布著守衛森嚴的士兵。
長笙胸膛平穩起伏著,她知道王庭的士兵不可能放她進入船內,而在船屋內歇息的那莎也不可能聽見外麵的動靜。
想跟那莎去王庭,唯有——
靠這副身體了。
海風吹過寧靜的海港。
長笙在暗處壓膝下彎,背部繃緊如弓。
她一隻手撐住地麵,低頭看著眼前隻有自己可見的藍色提示框。
【腳部重量降低中。】
【15%…… 】
【45%……】
【80%……】
下一瞬,長笙猛地彈跳起身。
她幾乎懸空在空中,腳步輕點,避開船口處的士兵,她迅速躍向船身。
嗡——
帆船在這時候起航。
長笙穩穩抓住船側維修用的鐵鏈軟梯,牢牢懸掛在船上。
她看見傑克正在朝自己猛揮手,似乎在喊些什麼。
長笙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晃了晃作為回應。
“再見。”
她輕聲說,微弱的告彆在寂靜而黯淡的海麵聽不見回應。
船向著遠離小鎮的方向航行。
遠處的小鎮廣場依舊熱鬨非凡,他們的歡呼聲幾乎傳到了長笙耳內。
而海港卻寂靜無聲,隻餘沉默的海水。
長笙幾乎有種兩者不在一個世界的錯覺。
長笙抬起頭,看著星空。
這個星球似乎是一個較為孤立的行星,肉眼看不到它其他同伴。
無垠的黑夜中一片漆黑,長笙眺望遠方,卻什麼都看不到。
唯有一抹紅色其中顯得異常妖豔而醒目。
紅色?
長笙愣了下。
之前的天空有紅色嗎?
長笙的目光順著這抹紅向下望去。
她看到——
遠處那個剛剛還被歡樂包圍的小鎮。
它如被點燃的木柴,熊熊烈火從中騰空而起,迅速蔓延到四麵八方。
長笙幾乎已經產生熟悉感的小鎮被這抹紅色席卷,而離得太遠,長笙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就像一朵猛烈無聲的火花。
長笙瞳孔一縮。
她想起了那些鎮民遞給她的餅、手鏈。想到了傑克和珍妮母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那簇火焰如此猛烈,幾乎吞噬了整個小鎮。
海風席卷著黑色的灰燼湧到長笙眼前,熱浪中夾雜著飄渺的殘骸的焦臭味。
“彆信尤克教。”
長笙驀地想起那個保育員死前的話語,握住軟梯的手仿佛凍結。
船已經穩穩駛出小鎮。
無垠的海麵泛起溝壑縱橫的浪波,巨型帆船幾乎被其吞沒。
長笙單臂抓住軟梯一動不動,她已經懸掛在船側兩個小時。
“真沒想到,還真給安德魯殿下找到那個農家女了——這女的命可真好,嘖!”
甲板上有人說話。
長笙頓了頓,低下頭側耳聆聽。
正上方的甲板處有約莫三名士兵,似乎因為航行無聊而開始說起閒話。
“怎麼,你羨慕?可惜你不是女的……”
長笙皺起眉,心裡泛起不舒暢的異樣感。
船上的對話還在繼續,另一個人哼笑一聲,言語間裝滿輕蔑。
“我羨慕?這農家女再完成不了儀式,安德魯殿下都不一定能繼承王位了。我嫉妒這個掃把星乾……王妃殿下!!”
噠、噠噠。
微弱的腳步聲傳來。
“砰”的一聲,剛剛還在瞧不起那莎的那些士兵膝蓋一軟,跪得飛快。
那莎的聲音從甲板上傳來,卻並無斥責。
她聲音顫抖而細弱:“我……想在這兒吹吹風。你們都先進去吧。”
士兵們似乎因心中有鬼,飛快地逃離了甲板。
那莎唇色蒼白地站在空蕩的甲板上,黯黑的海麵幾乎將她吞噬。
她歎了口氣,想到在小鎮時,似乎每次遇到困難,都有一個身影出現在自己身前,替自己遮風避雨。
但這種夢一般的時光總會結束的。
遠方的燈塔光束在海邊射散。
驀地,那莎發現,前方似乎有著微小的反光。
咦?
那莎莫名覺得這股尖銳的亮光有一絲熟悉。
仿佛在哪裡見過。
那莎靠近船沿,搭住扶手,輕輕往下瞧了一眼。
正好與單臂掛在船側的長笙四目相對。
那莎:“……”
長笙脖頸間的銘牌項鏈在光線照射下散發小而亮的強光。
那莎在下一秒驚呼起來:“夫人!”
“王妃!怎麼了嗎?”
遠處的士兵聽到她的驚呼,朝她的方向走來。
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又小聲道:“夫人,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
為什麼單手掛在船上啊??!
很嚇人的!
長笙平靜地看向她,麵無表情說:“找你。”
士兵將甲板踩得砰砰作響,那莎看著逼近的士兵,緊張地小聲低語:“我的臥室在二樓第三間,我先引開他們,夫人您快去我房間!”
長笙朝她點頭。
那莎連忙搖晃著裝作腳步踉蹌:“我好像暈船,能勞煩幾位扶我進去嗎?”
士兵們果然立刻緊張地攙扶著那莎,將她往室內扶。
長笙在這個瞬間一躍而上。
下一秒,長笙站在船二樓。
她看向二樓的房間。
是第三間房。
她站在門口,準備推門而入。
吱呀——
門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長笙在那人推門的那一瞬間,牢牢抓住二樓天花板的梁柱,像蜘蛛一樣倒掛在上麵。
幾名女仆抱著一些衣物走了出來。
“王妃殿下這些天穿的衣服布料不好,得快些將新衣服換入衣櫥!”
她們談論著那莎的著裝,往一樓走。
長笙沉默地看著她們下了一樓,又捧著一堆新裙子走了回來。
她隻能繼續待在天花板上。
女仆們這次待得更久。
砰!砰!
金屬鞋靴與船板碰撞出奇異的聲響。
緊接著的,是被士兵攙扶著上樓的那莎。
“謝謝幾位,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那莎的唇好像更蒼白了,長笙總覺得她的肩膀在哆嗦。
“王妃殿下,我們一定要看到您進房才安心!”
士兵們不容拒絕地扶著她。
那莎似乎快要暈眩了,而這時她剛好抬頭,又一次與掛在天花板的長笙四目相對。
長笙感覺那莎好像真的要暈過去了。
那莎進了房間,將女仆、士兵等人都關在門外。
“不好意思,我想一個人靜靜。勞請各位離開吧。”
她的聲音羞怯而顫抖,拒絕仆人對她而言好似犯了錯。
二樓隨著眾人的離去重新安靜下來。
長笙輕巧跳下天花板,站在門前輕叩了兩下。
“那莎,我是長笙。”
門開了一條縫。
“喵~”
那莎牽著長笙的手坐到房間內的會客廳上。之前在珍妮雜貨鋪救下的小貓跟著那莎一起上了船,此時圍著兩人喵喵叫。
長笙看著眼前布置豪華、裝飾夢幻,幾乎快比整個酒館占地麵積還要大的那莎臥室陷入沉思。
她盯著那莎,在她溫柔的眼神下開口:“你……好有錢啊。”
窮鬼長笙沒見過這麼大而豪華的臥室。
那莎表情都僵硬了。
她深呼吸平靜了呼吸,重新開始了話題:“夫人您為什麼跟上船要找我呢?”
長笙看著她:“我得保護你。”
那莎不解:“可是……回到王庭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危險啊?”
她想到之前的經曆,不由得瞳孔渙散:“倒不如說,我的危險都是那個自稱‘保育員’的人帶來的。”
她打了個哆嗦。
長笙沉默不語。
那莎真正的人生拐點必定在前方,現在告訴那莎或許還會打草驚蛇。
她需要親自查探明白。
那莎深吸了一口氣,牽住長笙的手:“不過,我很高興再次跟夫人相遇……”
長笙抬頭,看見那莎的眸中溫柔似有星光閃動。
一股暖流在心中流動,長笙不由自主摸了摸那莎的頭。
“我也是。”
叩、叩。
房門處的叩門聲打斷了二人的交流。
一道低沉而富有韻味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那莎,聽說你受傷了?”
那莎這個男聲嚇得跳起:“安德魯?”
她看了看長笙,又看了看門口,顫抖著撒謊:“沒有!我隻是腳崴了一下,休息一會兒就好!”
門口的男聲沉穩而堅定:“那莎,你讓我進來看看。我不放心。”
咚、咚、咚。
那莎心跳如擂。
她看著長笙搖頭:“我還沒對安德魯撒過謊。”
長笙躺在地上,鼓勵地看著她:“你可以的。”
說完一個翻身滾進了那莎的床底。
“那莎,我進來了!”
安德魯王子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