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心有不甘 奚吾桐 5331 字 2個月前

隔天早上,坐江伊慈斜後方的竇銘向她諂媚一笑:“江大人,數學作業可否借小人抄抄?”

江伊慈被他誇張的模樣逗笑,二話不說把兩張數學卷子遞了過去,竇銘忙不迭接過,放下卷子雙手抱拳:“多謝江大人救命之恩。”

“小事一樁。”江伊慈大氣地甩了甩頭,沒發覺謝恣洋側頭看了她兩眼。

江伊慈的作業堪稱範本,字跡工整,答案標準,抄過的人都說好。

沒換座位前,竇銘和江伊慈的座位離得也近,隻隔一個窄窄的過道,從那時起,竇銘就是江伊慈作業的回頭客了,因此兩人關係也比較熟絡。

竇銘第一次找江伊慈借作業抄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這位看起來很高冷的學霸會一點麵子都不給自己。沒想到,江伊慈大大方方借給了他。

借了幾次作業後,竇銘發現,江伊慈隻是慢熱文靜,實際上很好說話,不會因為他成績差而像班裡一些人那樣瞧不起他,混熟了以後冷不丁還會小小幽默一把,和他開開玩笑。

差生的世界裡,這麼平易近人的學霸實在罕見啊。竇銘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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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銘感歎的功夫,謝恣洋正絞儘腦汁琢磨怎麼擺脫江伊慈。

他想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她受不了自己,主動向老胡提出換座位。

沒一會兒,江伊慈的作業從後方傳回來,竇銘抄作業是熟練工,很快就結束戰鬥。

江伊慈要伸手去接,作業卻落到謝恣洋的手裡,他抖落著她那兩篇單薄的卷子:“喂,我也沒寫,借我抄一下。”

“這不太好吧......”老師還指望著她能讓謝恣洋走上學習的正途,她覺著懸,可是,她也不好助紂為虐吧?江伊慈下意識婉拒。

隻是,自己的作業已經被敵方掌握,怎麼可能輕易還給她?謝恣洋故作無辜:“你不是說我在學習上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尋求你的幫助嗎?難道你看起來樂於助人實際上道貌岸然,幫助我隻是隨便說說?不過我可是當真了,你現在不能見死不救。”

語文不及格,道貌岸然這詞倒是用得挺溜。江伊慈忍不住在心裡刻薄了一下,隨即釋然,算了,隨他去吧,他又不會乖乖把作業還給自己,硬搶不僅有損形象,還容易撕壞卷子,得不償失......

隻是,這種事情有一就會有二。

謝恣洋開始頻繁找江伊慈借作業。“借”字用得太客氣,謝恣洋是明搶,而且語氣十分囂張,總是對她呼來喚去:

“喂,數學作業我拿走了。”

“喂,語文練習冊給我一下。”

“喂,英語報紙做沒做呢?”

原來,“第一,我不叫‘喂’”是一句現實主義名言。

忘記是第幾次被叫“喂”之後,江伊慈忍無可忍:“稱呼人要喊名字,借東西要用‘請’字,你懂基本的禮貌嗎?”

謝恣洋眼裡閃過一抹精光,笑得十分欠揍:“你生氣了?真不怪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呼喚你的名字,但實在叫不出口——話說回來,你爸媽為什麼給你取這麼難聽又難念的名字?伊慈,你自己聽聽,多像個老太婆。”

江伊慈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睛直眨。

她有個吃虧的毛病,情緒一激動嘴就變笨,越生氣吵起架來威力值越低,於是憋了半天隻是聲音大了點,說出來的話毫無殺傷力:“你才名字難聽!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

“討厭我?你能拿我怎麼辦?跟老胡告狀?”謝恣洋無賴似的做了一個鬼臉,覺得時機正好,躍躍欲試道,“有本事你直接和老胡申請換座位啊?”

這話一出,江伊慈反而冷靜下來。

哼,原來在這兒等她呢。

好歹江伊慈是常年穩坐年級第一寶座的選手,雖然嘴笨了點兒,腦子轉得可是嗖嗖的。

這會兒她一下子明白過來,謝恣洋的種種言行是為了激怒她,想要利用她的憤怒達到自己換座位的目的。

幼稚,她可是讀過《孫子兵法(少兒版)》的,會不知道激將法嗎?

心念一轉,又覺得不太舒服:這個謝恣洋為了換座位這麼大費周章,她還從來沒被人這樣視作洪水猛獸過。

又不是她上趕著要和他做同桌的,她隻不過服從安排,謝恣洋居然這麼整她,那她還就偏偏不能讓他如意了。不僅如此,她還決定,若謝恣洋還不罷手,那她也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麵團,以後少來招惹自己!

如今他在明,自己在暗,是件好事,於是江伊慈麵上按兵不動,仍皺著眉頭,一副被氣到又很講理樣子:“我是不能拿你怎麼辦,可是你嘲笑我的名字本來就不對,下次你找我借作業的時候好好稱呼我,不然,我可能真的要和胡老師提換座位的事了。”

說完,她轉過頭去,不再理會謝恣洋。

謝恣洋哪裡知道江伊慈的真實想法,雖然計謀沒有馬上得逞,但聽江伊慈這麼說,他以為自己離成功不遠了,心裡隱隱得意:這個書呆子,一騙就上鉤,讓我叫你名字是吧?我就不叫,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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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再接再厲,江伊慈沒反應。

第三天,他又來,江伊慈還是沒反應,謝恣洋有點納悶,她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到了第二周周一,謝恣洋有點不耐煩了:“喂喂喂,還不快把作業雙手奉上!怎麼一點不自覺呢?”

江伊慈終於有了點反應,她抓著自己的周末作業,漠然看向謝恣洋:“你要哪科?”

“都要都要。”

寫好的作業統統被遞過來,謝恣洋翻了翻,也不得不承認江伊慈的作業真是範本,無論哪科作業,她都寫得極認真,答案十分詳細,隻是......翻到數學卷子時,他嗤笑了一聲:“你是一年級小豆包嗎?怎麼還用鉛筆寫作業?”

“哦,我最後寫的數學,當時水性筆沒油了,”江伊慈慢吞吞解釋道,話音一轉,“怎麼?鉛筆寫的你不抄?”

“憑什麼不抄。”謝恣洋話多是多,抄起來卻不含糊。

江伊慈餘光看著他埋頭奮筆疾書,默不作聲。

謝恣洋一抄完,竇銘馬上排隊:“江美女,能不能借我也抄一下?我也哪科都需要~”

“不是吧?她這樣的也能被叫美女?你也真能叫出口。”那個討人厭的聲音插嘴道。

竇銘嘿嘿一笑,打起圓場:“怎麼叫不出口?我叫的可順口了。”

江伊慈狠狠瞪了謝恣洋一眼,轉頭從一疊作業中抽出數學試卷,把剩下的拿給竇銘:“你先抄其他科吧。數學的一會兒再給你,我得先用水性筆描一遍。要是交了份鉛筆寫的作業上去,胡老師可是要罵人的。”

謝恣洋一聽,倒是爽快地抓著自己的數學作業遞給竇銘:“你抄我的吧,抄我的也一樣。”

......倒是很會借花獻佛。

江伊慈心裡暗罵,麵上依舊不動聲色:“你抄作業也不是原封不動地抄吧?肯定隨便改了幾道,估計自己都忘了改的是哪些題了,借給彆人抄,人家也要改幾道答案的,那不是越抄越錯了?”

這話說到竇銘心坎裡了,作業這東西,能抄一手的,絕不抄二手的,於是他笑著拍了拍謝恣洋肩膀,順坡下驢:“謝謝哥們兒,不過,我還是等著抄江大美女的吧。”

謝恣洋聽到“江大美女”幾個字一陣惡寒,不屑的“嘁”了一聲,轉過身去。

江伊慈鬆了口氣,對竇銘笑笑:“放心,我很快就能描完。”

******

作為班主任,胡老師不僅需要管理六年一班的大小事務,還負責教本班語文和數學兩門學科。

下午第一堂課就是數學,胡老師依舊踩著鈴聲、抱著一摞作業走進教室,麵沉如水。

“朋友們,準備好迎接風暴了嗎?”竇銘在後麵小聲嘀咕。

不光竇銘察覺出胡老師的低氣壓,班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整個班級鴉雀無聲。

會是她想的那個原因嗎?一時間,江伊慈心跳如雷。

胡老師把作業放到講台上,隨手拿起最上麵一張,照著卷子在黑板上抄下一道題:70%x+20%x=3.6。

寫完後,胡老師“啪”地把手裡一截粉筆扔回粉筆盒,拍了拍手上殘留的粉筆灰,用指關節在黑板上敲了敲:“謝恣洋,你口算一下這道題,x等於多少?”

“等於4。”謝恣洋站起身,張口便說。

江伊慈微微抬眼,心裡小小驚訝,沒想到他答得還挺快。隨即又自我批評:有道是不能輕視自己也不能低估他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哪怕這個人是謝恣洋。

“你還知道是等於4呢?那你記不記得自己作業上寫的什麼?”胡老師的聲調平穩,卻暗藏危險氣息。

這回謝恣洋沉默了片刻。江伊慈腹誹:他能知道自己寫了什麼就見鬼了!

片刻後,謝恣洋笑吟吟地回答:“我忘了。”

胡老師沒立即作聲,而是先拿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大大的“250”,然後才張口:“這就是你寫的答案。”

班裡哄堂大笑,謝恣洋這時看著倒是好脾氣,也跟著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心裡卻有些納悶,他隻改了幾道選擇題答案,其他題都是照著江伊慈的作業抄的呀?難道抄串行了?可這不是他的水平啊?

他還沒想通,胡老師卻爆發了,大力拍了拍講台,震得一頭秀發顫了顫,橫眉豎眼地罵道:“笑!還有臉笑!你寫作業用腳寫的,還是抄錯答案了?一塌糊塗!我看你現在是打算往這個數上發展了!”

同學們不敢再笑出聲,隻有幾個膽子大的男生憋不住,轉頭對著謝恣洋擠眉弄眼,江伊慈在旁邊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謝恣洋看起來整日嬉皮笑臉沒心沒肺,其實卻乖覺,三天兩頭挨批習慣了,此時頗有經驗地擺出一副受教的模樣,低頭認錯:“對不起,胡老師,我錯了!”

胡老師的氣卻沒這麼容易消,深呼吸幾下,看向謝恣洋旁邊:“江伊慈,這周你辛苦一下,每天挑出100道計算題給謝恣洋做,”又瞪著不爭氣的人,厲聲道,“你,每天把人家挑出來的100道計算給我認真做了,和作業一起交上來,如果一次錯超過5道,就多加一天,如果讓我發現你投機取巧,就多做一周!”

江伊慈沒想到裡麵還有自己的事,聽胡老師叫自己,忙點了點頭,又悄悄去看謝恣洋,見他一臉沉痛,忍不住心裡暗笑,嗬嗬,這下落我手裡了吧?

挨了這麼一遭,謝恣洋苦不堪言,第一次這麼著急盼著作業發下來,看看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卷子拿到手,其他還好,唯獨計算題道道都是錯的,每道題的答案都被斜斜地劃了一個紅杠,紅杠越劃越重,到最後幾乎劃破單薄的紙張,足以看出胡老師批他作業時的心情不太美妙。

難不成,我真的抄竄答案了?謝恣洋覺得有些奇怪,伸長了脖子去看江伊慈的卷子,江伊慈也不藏著掖著,卷子攤在桌子上,似乎正安靜地等著他投來目光。

仔細一看,謝恣洋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心裡猛然一驚,江伊慈用鉛筆寫的答案和用水性筆寫的答案不一樣!

他霎時明白過來,自己竟然被這書呆子擺了一道!

他自詡聰明機靈,一向隻有他讓彆人吃虧的份兒,沒想到有天自己也會吃虧,還吃了個啞巴虧!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讓他吃虧的是從來不被他放在眼裡的江伊慈!

他氣得要跳腳,又不敢在胡老師眼皮底下頂風作案,隻能小聲朝江伊慈發作:“哇!好你個江伊慈,真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居然背地裡使陰招害我,好卑鄙啊!”

嗬嗬,這種時候倒是知道叫她名字了。

他現在說什麼她都不會生氣,看著他氣急敗壞,江伊慈隻覺得大快人心。

沒錯,的確是她故意寫錯答案給謝恣洋抄的,不過,像“250”這種答案他都能想也不想抄上去,隻能說明他和這個數區彆不大嘛。

之前,她已經警告過謝恣洋對她客氣一點,當然,她承認當時自己說的話有那麼一點點“釣魚執法”的嫌疑,可謝恣洋急不可待地咬了鉤,就彆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老虎不發威,真當她是Hello Kitty啊!

她擔心謝恣洋看出端倪,整個上午板著臉不動聲色快要麵癱;如今大功告成,她終於可以喜形於色,帶著大獲全勝的得意表情看過去,給予手下敗將最後的致命一擊。

一瞥間,她綻開一個生動的笑臉,白潤潤的麵頰因激動而浮現淡淡的粉色,嘴角彎彎翹起一抹狡黠,眼神亮瑩瑩帶著幾分得意。隻匆匆一眼,謝恣洋卻有些愣神,直以為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