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茅來到林敬宗辦公區的前台。

前台牆壁上的掛鐘正指著八點。

“你好。請問你是怎麼上來的？”前台的小姐客氣地問。

“這是董事長給我的。” 趙小茅出示了林敬宗給她的那張金卡。

“哦。”前台小姐點點頭，說，“不好意思，我之前沒有見過您。”

“我來見董事長。”趙小茅不容置疑地說。

“請問有什麼事情？有預約嗎？”

“有關我私人的一些事情，已經和董事長約好了。”

“請稍等，容我通報。請問怎麼稱呼？”前台小姐拿起電話通話。

“就說是小茅找他。”

“董事長，一位小毛女士說和您約好的，現在她來了。是，是。” 前台小姐放下對講電話，對趙小茅說，“董事長現在就請您進去。請隨我來。”

“來來，小茅姑娘，來沙發上坐。”林敬宗熱情地說，“我剛出差回來，忙著處理一些事務，又忙著籌備股東大會，才和你約到今天。現在怎麼樣？”

“謝謝董事長關心，我現在還行吧。很感激您上次主持公道，幫我挽回損失。”

“那是應該的，應該的。”

“這一次還要來麻煩您。”

“有什麼事儘管說。”

“半年多了，有一些錢款，公司至今沒有給我結清。”

前台小姐端了一杯茶過來放下，出去了。

“還有這事？”林敬宗問。

“一直拖著不解決，我隻好來找董事長了。” 趙小茅從提包裡拿出一張紙，放在茶幾上，“這是明細清單。”

“這應該是多少？”林敬宗戴上眼鏡，低頭仔細看放在茶幾上的紙。

趙小茅站起來，站在林敬宗的對麵，彎下腰，指點著。

“董事長，請看這裡。”趙小茅指著紙裡夾著的一張小紙條，上邊有一行非常小的字。

那行小字是：室內有監視監聽！一個小時後到百大購物中心炫彩美發廳，有非常重大事宜相告。切記一定不要帶手機！

林敬宗吃驚地抬起頭。

“你確定？”林敬宗問。

“非常確定，就是這個數。”趙小茅直直地看著林敬宗，使勁地點了下頭，然後把小紙條握在手心裡。

“好吧，我一定會處理的，放心吧。”林敬宗肯定地說。

“謝謝董事長。那我就等著了。”趙小茅拿起提包，“您忙吧，我就不打擾了。”

“走，我送送你。”林敬宗站起來說道。

“不用不用。”趙小茅推托說。

“一定要送。”林敬宗堅持。

二人走到前台，林敬宗停住了腳步。

“放心吧，我馬上讓財務部門落實解決。”林敬宗大聲說，“你就等著吧。”

“謝謝董事長。”

林敬宗一直目送著趙小茅進入電梯才轉過身來。

“通知財務部，馬上派個人過來。”林敬宗對前台小姐說完，然後快步走回辦公室。

前台小姐通知完財務部，拿出手機按了一個鍵。

“姓毛的女人走了。”她壓低聲音說，“是來要錢的。”

電梯裡，趙小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林敬宗送走財務部的人，坐下看了幾份文件，又拉開抽屜找文件，接著站起來打開書櫃找了幾本資料。他看看表，站起來穿好外衣，慢慢悠悠地走出辦公室。

“明天開大會，我得出去把頭發修一下。”林敬宗對前台小姐說。

“董事長，派車嗎？”

“不用，我走路，溜溜彎兒。”

“好的。董事長。” 前台小姐看著林敬宗氣定神閒地走進電梯，拿出手機按了個鍵，“他出去了，說是去理發，沒要車，步行。”

林敬宗來到炫彩美發廳前，在那個旋轉的三色標誌旁，抬頭看了一眼招牌，推門而入。

趙小茅迎了上來。

“老董，快隨我來。”

林敬宗一愣，隨即跟著趙小茅往裡走去。

在店裡拐了一個小彎兒，出了後門，緊挨著的是良友影樓。

趙小茅領著林敬宗拐進影樓，看見徐大衛坐在前台，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下頭，然後領著林敬宗來到一間接待室。

“請進，董事長。”趙小茅推開門。

林敬宗猶豫著進了門。

趙小茅一口氣說完了馬千裡和葉品卿對話的主要內容，並沒有提及他二人的名字。

“不可能，美齡不投我的票，幫他舅舅？”林敬宗一著急，廣東話也出了口，“有冇搞錯？”

“是的，沒錯。”趙小茅肯定地說。

“為什麼？”林敬宗不相信，“我花幾千萬把她送美國留學，我為了讓她作為股東分紅，為了培養她進入管理層，給了她那麼多的股份，讓她作股東，她會不投我而投她舅舅？為什麼？”

“她麵臨著追責，這個您應該很清楚。因為她不想承擔責任，另外還因為她舅舅的攛掇和許願。”

“我還是不能相信。”林敬宗想了想，提出疑問，“你一個局外人，現在也不是公司員工，是從哪裡得來的信息，能不能提供一個讓我信服的依據？”

“董事長，直接的依據我不能提供。”

“為什麼？”

“因為我要保護有關人、包括我和我的家人的安全，這也是我神神秘秘地把你約到這個地方來的原因。請董事長理解。當然，我也理解董事長不相信這個信息的真實性，因為畢竟太不可思議了。消息絕對可靠，我也是非常偶然地得到這個消息，我可以提供一些側麵的信息，來佐證這個信息的真實性。”

“你說。”

“在董事長出長差的這段時間裡，您的辦公室是不是裝修了？”

“是的。這不能說明問題，公開的事情。”

“董事長回去可以不露形跡地查看辦公室是否有監視監聽設備。”

“我剛才假裝不經意地找文件，大致看過了，確實有。但是這並不能說明美齡不投我的票啊。”

“董事長身邊的工作人員是不是有變動？”

“唔，這個倒是有。前台接待員換了。”林敬宗點點頭，“我問為什麼，他們說，原來的前台人員家裡有事辭職了。”

“另外，董事長可以查看這段時間裡是否有一筆您未知的款項打給一個投資公司，也可能為了不引起注意，是分批彙出的，名義是股票市值管理谘詢費。這個投資公司就是股東大會上的二級市場的股東代表或者是幕後金主，他們近期應該有買進一定數量的公司股票。董事長可以查看。”

“看你說的這麼確切，我回去查一查。”林敬宗頓了頓，問，“你不願提供信息的來源，這個可以理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作為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能為我一個小小的員工主持公道，我心存感激。另外，在廣廈公司做銷售，使我獲得了很強的成就感，也使我對公司產生了歸屬感，雖然我被迫離開了，但我對公司的感情不變，不想看到公司遭到不幸。”

“好，好！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當時我為你說了話，算是主持了公道，其實也是有我的私心。”林敬宗笑了笑說，“表彰大會時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你不僅是廣廈公司這個大家庭的重要成員，而且很希望你成為我的家庭成員，後來才知道我家沒這個福氣了。”

“謝謝董事長高看。”

“小茅姑娘，非常感謝你提供的信息，我一定會回報你的。公司欠你的提成款，我已經安排財務打到你原來的工資卡上。另外，前段公司裡的那些人的做法對你很不公平，既然你對公司有歸屬感，你還是回到公司吧，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我會給你一個好的安排。”

“謝謝董事長。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您還是抓緊安排自己的事情吧，越快越好，免得被動。”

“看來我現在確實要安排一下了。” 林敬宗歎了一口氣，“這附近哪裡有公用電話？”

“您可以用這裡的前台的電話。”

“好。我打個電話，然後去理個發，就回辦公室了。”

“英倫呀，情況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為什麼用公用電話叫你自己開車回家的原因。”林敬宗喘了口氣，對林英倫說。

“ 我明白了。這也是我們不在家裡談話而要到院子裡這個亭子下的原因。”林英倫說。

“對。”

“老豆，這信息來源可靠嗎？”

“可靠。打給華翔投資公司的款項我已經證實無誤，而且這個華翔公司也確實買進了一定數量的公司股票。”

“可是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林英倫搖搖頭。

“什麼？”

“我舅舅這樣搞，我可以理解，可是美齡為什麼要背叛您？”

“唉，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本來我是考慮，讓她暫緩升職。一來是她戳了那麼大的窟窿，還背著吃回扣的嫌疑，如果不處置她，我麵對董事會和公司員工，上上下下都交代不過去。二來也是想讓她長點教訓，磨練一下，誰知道她竟然……”林敬宗說不下去了。

“老豆，我很氣憤,恨不得打她一頓!”

“現在不是氣憤的時候，我們要做好三件事。

“第一，你一定要把你妹妹三點鐘帶回家，我們全家開個會，統一口徑，確定董事會選舉的人選，保證我能在股東大會上順利當選董事進入董事會，進而當選董事長。這是關係到廣廈公司的前途和我們林家的命運的首要大事。

“第二，你親自去找最可靠的朋友——記住，一定不能找公司裡的朋友，要找和公司沒有利益關係的朋友，——請他用他的身份證辦兩張手機卡，這事可不是合法的，你要謹慎行事。等到風波過後，一切儘在我們掌控中時，再丟棄這兩張卡。你再買兩部手機，你我各一部，要是涉及機密的事情，使用新卡手機聯係。我真不知道你舅舅到底收買了多少人，在多大的範圍裡掌握我們的行動，不得不十分小心。

“第三，對於我們已經掌握的內幕，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你媽和你妹妹，要儘可能地不露聲色，言語行動和平時一樣，正常處理公司事務。千萬不要引起彆人的警覺，以免打草驚蛇。

“等你把新手機拿來，我就和有關的部門溝通協調，今天晚上再宴請他們，進一步商量應對明天可能出現的突發不利局麵，力爭做到萬無一失。有關的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都是重磅炸彈。如果明天非得決一死戰不可，那隻能勝，不能敗！”

“好，我知道了，老豆。我還是想知道信息來源是什麼，難道您在我舅舅身邊有臥底？”

“我並沒有監視你舅舅。信息的來源我不能告訴你，要保護報信人。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多行善事，必有善報。”林敬宗揮揮手，催促道，“好了，抓緊時間，快去，快去辦事。”

“好，我現在就回公司安排人。”

“天氣預報說，明後天可能會有台風登陸。”林敬宗抬頭望望天空，語氣沉重地說，“這台風到底有多猛，還真不好說呀。”

風，漸漸地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