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又見彩虹(1 / 1)

南海虹 豫風 9820 字 2個月前

摩托車一個瀟灑的飄逸動作穩穩地站住。

“趙小茅小姐,請上馬。”

“徐大衛先生,你車上這些大大小小的袋子都裝的什麼,還有一個桶。”趙小茅詫異地說完,又問,“相機帶了嗎?”

“吃飯的家夥,隨身帶。”徐大衛跨坐在摩托車上,拍拍斜挎在肩上的包,遞過頭盔,問,“今天是星期鬼?”

“什麼星期鬼?”

“哦,海南話,星期幾。”徐大衛說,“我是問,今天也不是雙休日,你怎麼可以休息?”

“我有好多調休日,可以調休一天嘛。” 趙小茅接過頭盔戴好,跨坐到摩托車後座上,用平淡的語氣說,“今天是我的二十四歲生日。”

“啊?”徐大衛正要發動摩托車,扭轉身問道,“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什麼禮物都沒有準備。”

“要什麼禮物?你來了就是個大禮物。”

“祝你生日快樂!”徐大衛大聲說。

“謝謝,咱倆都快樂。”趙小茅高興地問,“一大早就出來,今天去哪兒?”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一定讓你過個好生日!”徐大衛點火掛擋,興奮地喊道,“坐好,摟緊我的腰。雷公馬開動了!”

沿海路上車子不多。路中間是一條綠化帶,噴灌頭忙碌地搖著頭噴水,淋在碧綠的灌木和繁茂的花朵上。清晨的陽光從路兩旁的椰子樹的縫隙裡撒下細碎的光影,如夢幻的光斑在地麵跳躍著。

“車速不高啊。”趙小茅的手用了一下勁兒。

“第一,欣賞沿途的美景,呼吸咱們海南島的新鮮空氣。第二,載著美女享受溫柔的環抱。”

“貧嘴。”趙小茅敲了徐大衛的頭盔一下。

“最主要的還是要保證你的安全。彆急,快到啦!”

徐大衛駕著摩托車下了大路,沿著一條小路,穿過一片鬆林,來到海灘上。

“這是哪裡?”趙小茅下車,摘下頭盔,環顧四周。

“這是你們廣廈房地產公司圈的地,還沒有開發,很少有人來,還處於原始狀態。將來你和你的同事就會賣這一大片樓。”徐大衛支好摩托車,抬起手臂畫了一個大圈。

“我還真不知道公司有這個地方。”趙小茅感歎道,“這些防風林的鬆樹怎麼會死掉呢?”

“有人害死了。”

“誰,誰害死的?”

“壞人!”徐大衛從車上拿下一卷東西,攤開在地上,“來,支帳篷。”

支好帳篷,鋪好防潮墊,徐大衛脫掉T恤衫,從包裡拿救生衣穿在身上,又掏出一副腳蹼套在腳上。

“好了。請美女坐進帳篷,免得曬壞了。且看俺弄潮一回,捉幾隻螃蟹吃吃。”

“你不早說,我沒帶泳衣,要不陪著你下海。”

“下次吧。今天不是遊泳來了,趕個海。知道我為什麼穿救生衣嗎?”

“不知道。”

“有一種海流叫離岸流,也叫裂流,漁民叫回卷流,是一股不寬但是很強勁、速度很快的水流,以垂直於海岸的方向向海裡倒流回去,可以把人回卷到海裡。人越是想逆流遊向岸邊,消耗的體力越大,就越危險。上次你們公司搞活動,你一個人下海,我就很擔心你遇上。”

“那你當時下海有什麼用呢?”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我會指引你,不要慌,不要逆著海流遊。儘量放平身體順流漂浮,避免被卷到水下,同時朝著水流的兩邊與岸邊平行的方向遊,就脫離了水流的吸引力了。在離岸百米後,離岸流就沒有力量了,你就脫險了,可以慢慢地遊回來。對我來說,穿不穿救生衣都無所謂,我小時候幾乎天天下海,你看我曬得黑吧,老資格的海碰子了。”

徐大衛伸出胳膊。

“那你為什麼穿上這個呢?”趙小茅指著腳蹼說。

“今天下網。”徐大衛從袋子裡掏出漁網,“穿上腳蹼,作用和救生衣一樣,在布網的時候踩水,可以增加浮力,也是為了避免在海底踩到碎玻璃。我的一個小夥伴被劃破了腳底,那血流的,嘖嘖。”

“怪不得你每次看到碎玻璃都要撿起來。”

“是啊!”徐大衛邊說邊抖著網整理。

“這是什麼網?”趙小茅好奇地問。

“這叫粘網,三層。中間一層網眼小,外邊的兩層網眼大。上邊是浮子,下邊有鉛墜。長六十米,寬一米五,不算大。”徐大衛拉著漁網,展示給趙小茅看。

“就這樣的一長條能捕魚抓蟹?”

“你一會兒看好了。”徐大衛把網提起來轉了一個圈,“彆小看這網,這樣的網用上兩張,每個寒暑假我都打魚捉蟹,賣的錢夠我買攝影器材和耗材了。隻是現在的資源和過去不能比嘍。”

搖著頭感慨完,徐大衛提著漁網向著海裡走去,走了幾步又回來了。

“忘了拿什麼?”趙小茅問。

“挎包裡有防曬霜,拿出來塗上。你快進帳篷,我十幾分鐘就回來。”徐大衛交代完,回頭就走,大聲喊道,“啊!我要吟詩一首,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這家夥。”看著一步步走向大海的徐大衛,趙小茅搖搖頭笑了。

“昏睡百年,今日漸已醒……萬裡長城永不倒,千裡黃河水滔滔……”徐大衛唱著歌向海的深處走去,過來一個浪頭,他就一跳躲過,再來一個浪頭就再一跳,歌聲時斷時續。走到海水沒過胸口時不再唱歌,開始踩水前進,把手裡的網一節一節地鬆開,等全部放完,漁網形成了一條直線,再去拉住另一端,把網拉成與海岸平行的狀態。他踩著水,觀察了一下,拍了一下網端的浮球,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滿意地點點頭,回身遊上岸來。

“今天的收獲一定不小。”徐大衛邊解開救生衣邊說。

“你怎麼知道?”

“嗬嗬,剛才往回遊的時候,看見海浪卷起一隻螃蟹,那隻蟹在浪尖上驚慌失措地揮舞著手腳,這次可能碰上螃蟹窩了。”徐大衛笑得合不攏嘴。

“哎,剛才發現那裡有個小島。”趙小茅指著不遠的海麵說。

“無名島,走。”徐大衛拉起趙小茅,“你拿著桶,我背上相機,還有長筒膠靴。”

兩人沿著沙灘走向小島,小島和沙灘竟然連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可以走過去呢?”趙小茅好奇地問道。

“平時是過不去的。今天是天文大潮,現在這個時候是低潮。”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天文大潮呢?會算?”

“不會。手機下載了潮汐表,隨時可以查。”徐大衛從桶裡拿出一把長長的夾子遞給趙小茅,“抓緊時間,一個小時後海水上漲,這條路就會被淹沒了。好了,現在坐下來,擦掉腳上的沙,穿上膠靴,免得礁石劃破腳。一定要小心,不要滑倒。”

兩人踩著礁石,彎腰搜尋著。

海水很清,看得見水裡的水草和石頭。

徐大衛摸出來一隻海螺,啪地扔在桶裡,“這個大,好貨!嗬嗬,又一隻。”

“怎麼找不著?”趙小茅著急問。

“彆急。注意石頭下的縫,海貨往往藏在石頭下,會露出一點點頭。”

“這裡有兩隻螃蟹。”趙小茅叫徐大衛。

“小石蟹,殼太硬,個不大,肉不多。不要。”

“我夾住了一隻大蝦!”趙小茅用兩隻手哆哆嗦嗦地握住夾子,好不容易才把那隻蝦放進桶裡。

“好!初戰告捷,戰績不錯。這種野生蝦味道好,鮮甜。”徐大衛伸出大拇指,“繼續。”

“蛇,海蛇!”趙小茅連連後退。

“海鰻。太小,不要,保護資源。”徐大衛指著水裡兩隻皮皮蝦說,“這對皮皮蝦可夠大了,收!來,你夾這一隻,我同時抓另一隻。”

兩隻肥大的皮皮蝦被抓出水麵,彎曲著身體,不停地彈動著。

“ 快快快,這兒有個大的,這裡這裡!”趙小茅眼睛放光,驚喜地喊道,“我不敢夾它!”

“好,蘭花蟹。”徐大衛左手來回虛晃著,逗得那蟹兩隻鉗子毫無目標地亂夾,右手敏捷地捏住螃蟹的後背拿起來,拿到臉前問, “你這是什麼功夫,天蟹流星拳嗎?”

蘭花蟹被扔進桶裡就老實了,‘啵啵’地吐出一堆泡泡。

桶裡的海獲越來越多。

“礁石上有好多的小鮑魚。怎麼弄不掉?快來幫忙!”趙小茅使勁地摳著一隻吸在礁石上的貝殼。

“那不是鮑魚,是將軍帽,學名笠螺,蒸雞蛋好吃。必須用刀猛地鏟下來,動作慢了就不好搞了。太小了,費工夫,時間緊,我們隻收大貨。”

潮水慢慢上漲。

“我知道,這是花螺,市場上有賣的。”趙小茅用夾子撥拉著水裡的貝,問徐大衛,“這幾隻也不大,要不要?”

“花螺,也叫東風螺,長不大。現在賣的都是養殖的,野生的太少了。這螺好味,收。”徐大衛一邊說,一邊尋找,忽然驚喜地大叫,“哈哈,收了一隻寶貝!”

“什麼寶貝?”趙小茅剛把花螺收進桶裡,馬上湊過來,“我看看。”

“隻剩殼了。”徐大衛雙手捧著一隻紫色大貝殼,“肉已經沒了。”

“真好看,晶瑩光滑,這紫色這麼鮮豔。“趙小茅接過貝殼,驚奇地說。

“色度這麼純正。” 徐大衛點頭說。

“這叫什麼貝?”

“這種貝屬於寶螺。”

“你是老海島了,講講寶螺吧。”

趙小茅把寶螺遞給徐大衛,徐大衛接過寶螺。

“你要讓我講是什麼綱什麼屬,我還講不出,我知道寶螺雖然稱為螺,但不是我們常見的海螺的樣子,它不是那種螺旋狀、頂部有尖頭的塔狀。”徐大衛拿過寶螺,指點著,“你看,它是卵圓形,殼體兩邊向內卷起,整體渾圓,像不像雞蛋?它的背部隆起,下邊是一條狹長的開口。開口兩邊有兩排細細的如牙齒一樣的突起,這叫唇齒。寶螺質地很堅硬,表麵是一層厚厚的釉質,非常光滑,顏色有也很多樣。現在工藝品市場上最常見的是虎皮斑貝,這個我也是第一次見,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叫個什麼名字,要麼是變異,要麼是珍品。這麼大個,有十幾厘米吧,我長這麼大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

徐大衛把寶螺遞還給趙小茅。趙小茅兩手捧著寶螺仔細地觀看。

“這種亮麗的紫色,由深到淺從上到下漸變,在它的背上還有一個個向外洇暈的深紫色斑點,就像國畫的筆墨。”

“螺口和唇齒像不像是潔白無瑕的陶瓷?”

“美輪美奐。”趙小茅輕輕地撫摸著寶螺,“真讓人愛不釋手。”

“你知道貝的意義嗎?”

“這我知道,貝殼曾經做過錢幣,象征著財富。你看,財、貴、貨、貸、賒、賬、購、資、貿、賺,還有買和賣的繁體字,都有一個‘貝’,都是和財有關。”趙小茅把寶螺在海水裡涮了涮,數著滴著海水的指頭一口氣說了不少,接著又說,“還有貶義的,貧、貪、賠、賭、賄賂,等等也是,很多。”

“專業人士,不愧為漢語言專業畢業。”

“那是。還有很多,要不要聽?”

“有一個重要的你沒說。”徐大衛彎腰低頭找海貨,隨口說了一句。

“哪個?”趙小茅歪著頭,不服氣地問。

“貞,堅貞的貞。” 徐大衛直起腰,一字一頓地說。

“哦,貞字呀。這個字不從貝。它原來和鼎是一個字,後來加了一個占卜的卜字。貞,又引申為國家的占卜之人,是有品德、有操守的人。”

“那你看它堅硬不堅硬?”

“堅硬呀。”

“不僅堅硬,而且特彆耐腐蝕。”

“我明白了,它就是堅貞的象征。對吧?”

“對。”

“這紫色象征著什麼呢?”趙小茅摩挲著寶螺,自問自答說,“紫色,在東方文化中象征著高貴和優雅的意義,所謂朱紫衣貴就有這個意思。在西方文化中象征著純潔和永恒,還有奉獻的意義。”

“天賜的生日禮物。我很正式地把它送給你。”

“我很高興地收下,謝謝。” 趙小茅親吻了寶螺一下,然後故作神秘地問,“哎你說,要是賣了,能賣多少錢?”

“那還不賣個百八十萬的。”徐大衛用誇張的口氣回答。

“我一定珍惜。鎖在我工位的辦公桌裡,想你時,就拿出來看看,摸摸,感受一下它的溫潤和……”趙小茅話沒說完,停住了。

“什麼?”

趙小茅沒有回答,發現了新風景。

“看,高處那是什麼花?”

“走,上去看看。”

大片的黃花,長長的莖,在海風中搖擺著,顯得那麼自在,那麼快活,那麼得意。

“金黃色的花浪。碧海孤島上,寂寞開無主。”她把采集的花抱在懷裡,“過去在西北的時候,向往著大海。來到海南以後,看的最多的就是售樓部後麵的那片海。今天,我更加領略了南海的美好風情。”

他把采集的花編成花環,戴在她的頭上。

她抱著花束,望著遠處的大海,白色的衣裙飄起。

他端起相機,按下了快門鈕。

藍天。

白雲。

碧海。

黃花。

還有一對戀人。

海水淹沒了回去的路。

“來,你提上桶和鞋。”徐大衛脫了靴子,半蹲著彎下身子,拍拍肩膀,“我背著你過去。”

“你背我?”

“快來。”

趙小茅摟著徐大衛的脖子,身體緊緊地貼著徐大衛的背。

徐大衛背著趙小茅在沒膝深的水裡上了岸,在沙灘上一直向著帳篷走去。

“好了,放我下來吧。沙灘上走多吃力呀。”趙小茅在徐大衛的耳邊輕輕地說。

“豬八戒背媳婦——”

“怎麼?”

“心甘情願。”

“你願意一直背下去?”

“願意。”

“不怕累?”

“不怕!”

兩人回到帳篷裡,徐大衛拿起保溫杯倒水。

“你先喝點水,我去看看網。”徐大衛看著海說,“今天是大活汛,浪有點大,打得網有點兒不對勁。”

“不穿救生衣了?”

“不下網,就不用了。”說著,徐大衛向著海裡走去。

檢查完漁網,徐大衛開始向著岸邊遊來。

漲潮的浪越來越大,一個大浪拍過來,把他蓋在水裡。

趙小茅在帳篷裡看見,出來向著大海快步走過去。

他不見了。

她跑起來。

他還是沒有從水裡出來。

她飛快跑進水裡,向著他消失的地方撲去。

徐大衛猛然從水中在趙小茅麵前冒了出來!他張開雙臂,身上的海水流淌著。

趙小茅吃了一驚,撲到他的懷裡,兩手環繞著他的脖子。

他一彎腰,把她橫著抱起,向著岸邊走去。

“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她捶打著他。

他把她抱得更緊。

她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裡,猶疑,期待。

他的眼睛裡,熱烈,渴望。

兩人的嘴唇慢慢靠近,緊緊地貼在一起。

天,地,海,空氣,時間,都不存在了。

在另一個世界裡。

在帳篷裡,趙小茅躺在徐大衛的懷裡,徐大衛環溫柔地環抱著她。

“相思是真痛苦,相戀是真幸福。”趙小茅感歎地說。

“是啊。我現在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覺。”徐大衛說,“當你向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我和你在高中的老教學樓走廊上 相遇,當年那個畫麵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

“啊?”趙小茅坐了起來,“太奇妙了!怎麼我也是,我也是!我看見你站在那裡看著我!”

兩個人忘情地擁吻在一起。

“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叫我大衛,而叫我大偉?”徐大衛輕輕地刮了下趙小茅的鼻子。

“因為我覺得叫大衛不如叫大偉聽起來溫柔。”趙小茅想了想,“這樣好不好,你的名字有一個大字,我的名字有一個小字,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我叫你大寶,你叫我小貝。”

“好呀,我們互為寶貝,就像這隻紫寶螺。”徐大衛撓撓頭,又說,“不過,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兒俗?”

“大俗才能大雅。《詩經》不俗吧?其中很多詩歌是采詩官在春天搖著響器深入民間收集的民歌。唐詩不俗吧?就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的歌詞呀。隻要能表達我們的感情就不俗,你說是不是?”

“是,是,說得對。”徐大衛忽然想起了什麼,拿過相機打開,“忘了讓你看看照片了。”

趙小茅站在無名島的最高處,一隻手扶著花冠,一隻手托著那隻紫色的大寶螺,眼睛望向前方,白色的連衣裙被風吹得向前飄起,腳下是一片黃花,頭頂是藍天白雲,遠處是遼闊的大海。

“哎呀,風景真美呀!”趙小茅驚歎道。

“人更美。”徐大衛說,“有了人,風景才美。”

“你還真會說話。”

“實話嘛。”

“你為我過了一個最新奇、最浪漫的生日,還送我這麼好的生日禮物。謝謝你。”

“你總是那麼善解人意。”

“不過,還是要懲罰你。”

“怎麼罰?”

“罰你——”

徐大衛放下相機,一躍而起,喊著“壞了壞了”,驚慌地跑到帳篷外。

“怎麼了?”趙小茅跟著出來。

“哎呀,忘了忘了,忘了時間。時間長了,海浪把網衝到岸邊就纏在一起了,網上的螃蟹和魚就都淹死了!”

“淨胡說,魚會淹死?”趙小茅推了徐大衛一把,“快去看看。”

兩人一起來到海邊。

“正好收網。”

漁網已經被海浪推到離岸不遠的地方。

徐大衛衝向海裡,在齊腰深的水裡,一邊拉著浮子一節一節地收網,一邊不時地提起網查看,還不停得意地哈哈大笑。

“爆網,爆網!大豐收!”徐大衛上岸後,提著漁網翻來覆去地展示,然後把網鋪在沙灘上,“看,大螃蟹好幾十個,魚也有幾條。喲嗬,竟然有兩條大白鯧,都是一斤多的。”

“哎呀,這麼多螃蟹,這個這麼大!”趙小茅驚喜地說著,伸出手去摸一隻大螃蟹。

那隻螃蟹一隻鉗子被網纏住動彈不得,另一隻鉗子高高舉起,做出威懾的姿態,惹得趙小茅咯咯地笑。

“休漁期剛過,資源還算豐富。”徐大衛歎了一口氣說,“唉,休漁期太短了,有些魚的成熟期要三年呢。現在的資源相當於十年前的百分之五。”

“那我們現在這樣下網,是不是也不太合適?”

“我們的影響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要命的是那些機械捕撈的大型船和絕戶網。”徐大衛把漁網轉過來,擇下來一條魚,“看,這是什麼?”

一個渾身長滿刺的圓鼓鼓的球,上部是花紋,下部是白色,瞪著黑黑的眼珠,嘴巴一張一合。

“好萌啊。是河豚嗎?”趙小茅雙手捧著圓鼓鼓的球問。

“刺豚。”正在低著頭整理漁網的徐大衛抬頭看了一眼。

“有毒嗎?”

“可以吃。就是收拾起來很麻煩。”

“放了吧?”

“放!”徐大衛熟練地把一條三十厘米長的魚從網上取下來,和刺豚一起放回海裡。

“為什麼把這條魚也放了?”趙小茅問。

“不好吃。”徐大衛翻檢著漁網,“這種魚,它的皮就像蛇皮袋一樣,難剝,肉也不好味。”

“這種蟹好吃。”趙小茅指著一個背上有三個點的螃蟹說。

“學名紅星梭子蟹,漁民叫三眼蟹。現在正是好吃的時候。小蟹和抱籽兒的母蟹放掉。”徐大衛說著,又取下幾隻小螃蟹和抱著籽兒的母蟹,也扔回海裡,把漁網連帶魚蟹一起裝到桶裡,高興地說,“今天大豐收,全靠你帶來的好運氣。”

“今天過得太有意思了,這是我所有生日最快樂的一天,我太高興了,和你在一起,太美好了!”趙小茅雙臂高舉對著大海,高興得像個孩子。

“我也是!”徐大衛也高舉雙臂對著大海喊道。

“可惜的是這一天來得有點晚,當初咱倆要是有一個勇敢表白,都美好六年了。”

“結婚吧!”徐大衛回過身來,鄭重地說。

“結婚!”趙小茅熱烈地回應。

“彩虹!”兩人不約而同地喊道。

西邊的天空上一架彩虹,一會兒漸淡,一會兒又變濃,不停地變幻著。

“我發誓,對著彩虹和大海發誓:從此以後,永遠要讓趙小茅過得幸福美好!發誓人,徐大衛。”徐大衛麵對大海舉起了手。

“我發誓,對著彩虹和大海發誓:從此以後,永遠和徐大衛不離不棄,永遠要讓徐大衛過得幸福美好!發誓人,趙小茅。”趙小茅舉那隻紫色的寶螺大聲說。

“沒有下雨,怎麼會有彩虹?”趙小茅問。

“咱這裡沒下,西邊下了。你看那邊的雲都是暗的,還那麼低,剛下過。小範圍的突然降雨是海南常見的天氣特征。”

“還是想起那句詩,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趙小茅動情地說,“劉禹錫的詩就是現在的情境。”

“浪漫!”

“亮麗,浩大,神秘!”趙小茅看著彩虹,兩手合在胸前,“真美呀!”

“仔細看,是兩條。”徐大衛指著天空,“上麵隱隱約約還有一條。”

“雙虹!”

“幸福的預兆。”

“半年前我們在海邊第一次約會也看到了彩虹。”趙小茅回憶說。

“是啊。那是我們相戀六年第一次約會。”徐大衛也陷入了回憶,“那一次是定情,這一次是定婚。”

“半年過去了。”

“半年了。”

隨著太陽升高,彩虹漸漸消失。

“為什麼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的?”趙小茅惋惜地說。

“你說,咱準備怎麼結婚?”摩托車後座上的趙小茅緊摟著徐大衛的腰問。

“我想還是旅行結婚好,省事,也不用驚動彆人。出國旅遊,你說呢?”

“咱倆想到一塊兒了。”趙小茅點頭,用頭盔碰了徐大衛的頭盔一下。

“你們家要彩禮不?”

“要啊,怎麼不要?”

“要多少?”

“怎麼著也得要百八十萬吧。”

徐大衛刹住了摩托車。

“快,快下車!”徐大衛大聲說。

“怎麼了?”

“快,下車!靠邊!”徐大衛扭過頭來喊道。

等趙小茅下車站到路邊,徐大衛一擰油門,摩托車快速向前衝去。

前麵一輛農用車“突突突”地冒著黑煙搖搖晃晃地跑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扒著後車幫,一隻腳徒勞地掙紮著想上去,可是怎麼也上不去。徐大衛追上農用車,對著駕駛室大聲喊著,農用車不停,跑得更快了。

趙小茅跑著追趕,遠遠地看著徐大衛駕車超過農用車,猛衝了一段距離,停車跳下,等農用車過去時,猛追幾步,從後麵扒著車幫,一翻而上,回身把男孩子拉了上來。

男孩子喊叫著拍打駕駛室頂,車子停了下來。

男孩子對著司機激動地說著什麼,司機拉住跳下車的徐大衛,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手忙腳亂地掏出香煙硬要塞過去,徐大衛後退著連連擺手拒絕,轉身要走。司機拉著不讓走,又讓孩子從車上遞下幾個大個的海南哈密瓜往徐大衛懷裡送。

等趙小茅氣喘籲籲地趕到,那爺倆才千恩萬謝地走了。

“那個急性子的爹,不等孩子上車就跑。好在有驚無險。”徐大衛雙手托著三個甜瓜,苦笑著說,“那家夥聽不清我喊什麼,還以為我是交通執法人員,喊他停車是要罰款。”

“你的車這麼拉風,他看著心裡發怵。”趙小茅拍著徐大衛的頭盔說,“你扒著車幫的時候,嚇壞我了。等你上去以後,忽然想起你在學校拉單杠做那個雙立臂的樣子,真帥,帥死了!”

“剛才忽然讓你下車,是不是覺得我口氣不好,太厲害?”

“我還以為是那百八十萬的彩禮惹惱了你。”

“不過,我現在還真的一下子拿出那麼多。”徐大衛把甜瓜放在地上,摘下頭盔,撓撓頭說,“要不,找爹媽借點兒?”

“你還當真了,逗你呢!”趙小茅搖晃著手裡的紫色寶螺,“這個就值百八十萬啊!”

“我那也就是順嘴一說吧。”

“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彩禮,房子、車子我都準備好了,現在就請我的英雄去看看咯,走吧。”趙小茅揉著徐大衛的一頭卷發調皮地說著西安方言的話,“能和你娃結婚,美滴很,美滴很!”

“天哪不好了!車倒了,桶翻了,海獲跑了。” 徐大衛看著倒在路邊的摩托車, “喂,喂,我的會耍天蟹流星拳的大蘭花蟹呢?”

徐大衛彎著腰四處找著,左一把右一把地滿地扒拉著

趙小茅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