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顏一向是有些呆滯的,反應了半晌醒過神來已經被大哥拉出了門。
“不是……哥哥,他們可能不是來找我的。”
林舒顏的聲音和蚊子一樣,大哥隻顧拉著她跑,也沒有聽清。
“哥……”
“哥哥!”
林舒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到河邊的時候她終於跑不動了,甩開了林舒揚的手。
見後麵也沒有追兵,林舒揚也停了下來,拍了拍妹妹的後背幫她順氣。
“他們應當不是來找我的……”
林舒顏找了塊大石坐下,想必是那天的懸崖下,他們沒找到鄭夫人的屍首,這才跑到山下的京郊大營到處尋人。
他一向是趕儘殺絕,不留後患。
“妹妹,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
見林舒顏的話裡有玄機,林舒揚禁不住問道。
林舒顏剛要開口,又立馬把話吞了回去。
不行,林家一家人絕不能卷進那些事裡麵去,若是他們知道了一星半點,被他知曉,那林家人定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
“哥哥,你就莫要問了……倒是你,為何昨天不理我,可是生我氣了?”
林舒顏借機叉開了話題,一雙無辜的杏眼水靈靈的看著林舒揚 ,似是委屈難言。
林舒揚彆過了臉,這妮子如今越發會撒嬌賣乖了,與她對視幾眼就算是鐵石心腸也禁不住軟下來。
“哥哥……”
“哥哥……”
見林舒揚不搭理自己,她越發撒起嬌來,叫得大哥麵紅耳赤的,巴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真不知道是誰生誰的氣。
正逗弄自己那個愣頭青哥哥,遠遠的從河那頭穿過來一對人馬。
約莫十來個穿著鎧甲的男人黑馬鐵騎踩過乾枯的河床直直的就向著他們衝過來。
林舒顏轉頭定睛一看,臉上的調笑立馬僵住了,失神半刻那領頭的已經到了他們麵前。
“你們是京郊大營的人?”
林舒顏聽不見那個男人在說什麼,她隻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便癡癡地盯向了地麵,捏著裙擺的手心不住的冒著冷汗。
倒是林舒揚不慌不忙,看著眼前男人的裝束,應是宮中禁衛無疑,於是恭敬有禮的回了他的話:“請問閣下是……?”
“我乃七殿下近衛,奉殿下之命去京郊大營借調人馬,此處離營地還有多遠?”
那男人瞥了一眼站在林舒揚旁邊的女子,表情木訥,似是個傻的。
“就在前方一裡地。”
林舒揚遙遙地指了一指遠處的大營,那隊人馬便飛馳而去。
轉頭,旁邊的妹妹閉著眼睛,身影虛弱的晃了晃,臉色白得
“怎麼了?妹妹?身體又不舒服了?”
林舒揚趕緊扶住了她。
林舒顏失神的搖了搖頭。
秦武,那人的心腹。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寫字的時候,極不喜歡被人打擾,隻有秦武除外。
筆墨流暢揮灑在紙間,一停一頓都極有章法,他教她寫著三字經,口中卻毫無情緒地吩咐秦武綁架下毒用酷刑,不管他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那些人最後的下場一定是一個死字。
林姝言不敢不專心,在他懷裡她冷靜地像個聾子,無論聽到多麼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她的眼神都不會波動半分。
那時的秦武,是除了他以外她見得最多的一個人。
若說這世上誰最了解這主仆二人的行事,除了林姝言再無旁人。
林舒顏想起一事突然睜大了眼睛。
不好,秦武絕不是去調兵的!
拉著林舒揚一路狂奔回家裡,果然不出林舒顏所料,林萬山和梁秋雲麵色鐵青的站在屋內,京兆府的人從家中搜出了那兩棵曲靈芝。
為首的官吏見著林舒顏便鞠身問道:“可是小顏姑娘?”
林舒揚立馬護在了妹妹身前,警惕地看著那個人。
不料那人卻又施一禮道:“姑娘若是,還是與我們走一趟的好,我們也是為了姑娘的性命著想。”
林舒顏苦笑,若是剛剛和他們走可能還得逃脫,如今卻是插翅難飛了。
“我是。”
林舒顏堪堪點了點頭,惹得林家老倆口著急得欲言又止,隻有低頭歎氣。
那官吏好似鬆了一口氣般道:“如此,便請和我們走一遭吧。”
怕是晚了。
“你們要將人帶到哪兒去啊?!”
秦武如索命判官一樣的聲音立時從窗外傳來。
林舒顏猜的果然不錯,秦武是來甕中捉鱉的。
鄭夫人深知自己沒死的消息怕是會連累她,這才派出了鄭將軍昔日部下,如今京兆府尹陳世明前來尋她。
而京兆府有什麼舉動又怎麼會瞞得住權勢滔天的趙聿京?
隻需待鄭夫人派出的人先一步尋到她,他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找到那日壞他們好事之人。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即使她不承認自己就是那日救鄭夫人之人,家裡兩株新鮮的曲靈芝也足以證明林家人逃不了乾係。
介時怕是一家人都得跟著連累了。
此時林舒顏隻有以身入局,與那人纏鬥一番,怕才能博得全家人的一線生機。
穿著鐵甲的秦武一腳踏入了林家大門,身後還跟著十幾名烏泱泱的鐵甲軍,京兆府的那幾個衙役在正統的鐵甲禁軍麵前顯得簡直是不堪一擊。
“京兆府辦案,按照朝廷法度,縱然是七殿下也無權插手!”
陳世明挺直了腰杆據理力爭,他原是鄭將軍手下,與鄭將軍剛強硬直的脾氣一脈相傳。
可惜林舒顏太了解秦武了,他今日怕是會明搶,在慣會殺人越貨的七皇子府山匪窩裡,哪兒有什麼法度二字。
“哦?無權?”
門外一個聲音悠悠地響了起來,鐵甲軍立馬肅立成兩排讓開了路,穿著一身玄色蟒紋外袍的男人從門外緩步而來,那男人身材高大,眉眼間儘是上位者的威壓,通身氣質更是貴不可言。
怎麼……怎麼會?!他怎麼會親自來了?!
事情的發展再一次超出了林舒顏的預期,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她和他在冥冥之中又毫無預兆的有了交集。
林舒顏的臉色慘白,她感覺到密密麻麻地記憶洪水一般湧入她的胸口,窒息得令她喘不上氣,那些她以為她已經在忘川河邊拋卻的東西如千斤地大石一般從天落下,此刻重重地砸向她的心頭。
十年了,那人身上的殺氣已經藏得滴水不漏,可是五官長相卻一如當年矜貴不羈。
陳世明最先反應過來,他跪迎道:“七殿下駕到,下官有失遠迎。“
房間裡其餘人聞言皆是烏拉拉一片如山倒:“參見七殿下。”
隻剩了一個女人,癡癡地站在人群中央,與他對視。
那女人的神情十分怪異,她的眼神裡害怕中摻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直讓他莫名覺得這個陌生的女人居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林舒顏站不住,往後退了兩步,身後的大哥順勢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醒過神來跪倒在地。
“陳世明,你說本王這個攝政王無權乾涉你,那你京兆府又是因何要帶走這名女子呢?”
趙聿京把玩著手上的扳指,眼睛卻一直盯著人群裡那個女子的身影打量,心裡有無限的狐疑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分明沒有見過才對。
林舒顏埋著頭定了定心神,他還是攝政王啊,她還以為趙聿京要麼篡位登基,要麼死呢。
倒是輪到陳世明一頭冷汗了,他原也是師出無名,若說不合律法,卻是他更沒道理些。隻是鄭夫人交代的事他也不能不做……
“陳世明今日擅權欺壓百姓,秦武,將他壓回吏部問責。”
趙聿京一句話讓林舒顏內心直呼無恥,他什麼時候又這般愛民如子了?十年不見,他倒是把冠冕堂皇那套練得爐火純青。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趙聿京是個什麼賢德攝政王吧。
陳世明被禁軍壓走,走的時候麵色鐵青一言不發,畢竟是他理虧一分,也無言可申辯。
名正言順的收拾完陳世明,趙聿京抬腳走到了那名女子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匍匐在他腳下。
“是你救的鄭夫人?”
那女子身型有些微抖,卻並不說話。進這屋子裡麵以來,唯獨是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趙聿京今日出現在這裡就是為她而來,如果她當日也在那南塵山上,那束野花是否就和這名女子有關。
與林姝言有關的事,他就不得不親自前來。
“罷了,帶回去吧。”
趙聿京也無意在此審問此事,她的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林家一家人一起擋在了林舒顏麵前。
“殿下!”
林萬山心急如焚,人要是去了攝政王府那種地方,生死難測。
“我家小女她是個啞巴,她……她根本就不會說話。殿下要是想問話,問我吧,我必定知無不言!”
啞巴?趙聿京轉頭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既然也問不出什麼,他隨意的揮了揮手。
“都殺了吧。”
慵懶隨意得就像是早起打了個哈欠,秦武就立馬抽出了雪亮的長劍,林舒顏知道他殺人的速度,不過半刻,全家人頭落地。
她用儘全力推開了擋在自己身前的梁秋雲和林舒揚,直麵她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殿下!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