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歸途(1 / 1)

我漫無目的,流轉在闊土。

我看著手中的老式手機,擺弄研究了一番。這是一個翻蓋手機,上麵有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訊息。我動了壞心思,隨及撥打了唐季梵的電話,他的電話我爛熟於心。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對不起,您撥打的亡靈查無此人。”我一下愣住,若是亡靈,我希望自己不要打通這串電話。

當我關上手機的翻蓋,老式手機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看著時間,唐季梵估計快醒了。既然現在不需要聯係沈雲端,手機的事也可以暫時不顧,我的時間不多了。與其在這裡研究一個不知道去哪了的手機,還不如去看看唐季梵。

我悄悄地,又跑去了他身邊。似乎隻有在他的身邊時,剩下的時間才顯得有意義。

桃子這時已經醒了,對著唐季梵叫喚,當桃子看到我時,又搖著尾巴圍著我轉起來。以前的桃子圍著我轉的時候我總會把它抱起來,此刻我沒動作,沒有像往常一樣,它一下子明白不過來,直勾勾得盯著我的眼睛。

“我已經死了,桃子。”我蹲下身,想要摸下它,半透明的身體明擺著觸碰不到。

桃子的尾巴耷拉了下去,叫聲變得低沉壓抑。似乎有些不接受。在它的眼裡,我和唐季梵出去了好幾天,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媽媽又被關到了瓶子裡,屋裡來了陌生人一起爭吵。媽媽好不容易放出來了,卻死了。言簡意賅的話能讓小狗更加容易明白過來,小狗也許還是不太明白死亡意味著什麼,它隻知道媽媽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一回家就抱著它轉圈圈。

一邊的唐季梵終於醒了過來,他感覺腦袋懵懵的,看著一片狼藉的家,有些疑惑。“桃子,你又拆家了?”

桃子好可憐,總在當背鍋俠。

以前我喜歡窩在沙發上吃零食,還弄得到處都是,等唐季梵回來我就會說“桃子,你怎麼把零食咬開了。”

唐季梵肯定不信,總要笑著收拾,還要一邊看著我。時不時威脅桃子“再弄亂,我就把你扔出去。”

後來有一次我就扯著唐季梵說“孩子他爸,其實這些是我弄的。”

“我知道啊。”他正經得不行,像是早有預料。

“那你不戳穿我。”

“那你到時候要說嗚嗚嗚,你不信任我~”他一邊夾著嗓子,一邊做著搞怪的表情。

“哼。”我永遠像個小孩,對著他嬌嗔。

什麼是愛呢,就是你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然後再一本正經的表示她說的都對。當然這是我的解讀,至少在這段胡說八道的日子裡麵,我的直觀感受便是這樣。

······

桃子好像不想理唐季梵,趴在我身邊。

他突然打開手機,撥打了一個陌生電話,房間裡沒聲音,我能聽到對麵的話語。

“這個瓶子碎了就沒辦法了。不是我不想幫你。彆再打來了。”是沈雲霄,她的語氣帶著一些不悅。

電話傳來一串忙音,唐季梵安靜得掛斷電話,看著地上碎掉的瓶子,以及散落的土塊。

我站到了他的身邊,就好像以前一樣。

我很喜歡靠著他站著,有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無論做什麼,我都喜歡貼著他。

“張祈,你是不是不想回來,所以才這樣。”

“沒有。”我知道他聽不到我說的話,但我就是莫名的想要回答他。

“你要是還愛我,你就說話。”

一對情侶難免會有一段時期,叫做異地戀。以前異地戀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掛著電話,有時候我要去上廁所,就會關掉麥克風,甚至不帶著手機,他就愛作妖,要突然來一句“張祈你要是還愛我,你就說話。”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我飛快的弄好,然後在倒計時的末尾拿上手機跟他說我愛他。

第二次我提前拿著手機,在他倒計時開始前就許諾我愛他。

無論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我都能應對自如。我會提前摸索他的習慣,甚至在他問之前就先回答。

有的時候喜歡真的很純粹,摸索他的習慣,然後學著他的模樣,像逗小狗一樣逗逗他。

後來他上廁所時我也要這樣整他,“唐季梵是在廁所和彆人親嘴嗎?是手牽手雙排嗎?”

就這樣,

我們達成了一個上廁所不亂搞的共識。

......

我知道我現在和以後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不到了。

“我愛你呀,唐季梵。”我低著頭,像往常一樣看著他。

他的眼神迷茫,不知道望著哪裡。

客廳角落的箱子裡一串音樂打破了寂靜,這是我手機的電話鈴聲。

唐季梵走向角落的箱子,屈膝蹲下,有些急地翻找。

我跟著飄了過來,看著箱子裡堆的滿滿的我的東西。被退回的手稿,穿不下的連衣裙,有些堆灰的日記本。

終於在箱底,他拿到了我的手機。定睛一看,是李舒白打來的電話。

唐季梵直接接通了電話。

未等唐季梵說話,李舒白就一直叭叭叭:“小祈祈,我昨天剛買的榴蓮,你要搞點過去吃不?”

“她不在了。”唐季梵聲音有些嘶啞,帶著一絲煩悶與惆悵。

“啊?唐季梵?張祈去哪裡了。”

“她不會再回來了。”

李舒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中帶著一些不可置信。“你們離婚了?!”

電話兩頭突然就安靜了,我聽到這些都有些想笑。

我和李舒白是大學室友,她算是我愛情的見證者之一。人生地不熟,李舒白就成了我在大學時期重要的啥事都一起做的搭子。

每每我和唐季梵吵架,李舒白總是安慰我,當然,我會很快和好,然後她會“早知道不安慰你了。”

每次“我想分手了,我氣死了。”

她都“分唄,反正一下子和好了。”

在李舒白看來,我和唐季梵有種天然的粘性,這麼多年了一直分不開彼此。

“她死了。”唐季梵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隨即兩邊又是一陣安靜。

“你開玩笑呢?你們吵架了也不要說這種話呐。”李舒白半信半疑,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她的身體確實一直以來不太好......”

“還有什麼事嗎?榴蓮就彆送來了。謝謝你對張祈的照顧。”他總是淡淡的語氣,要是不知道他平時吊兒郎當的形象,這會已經被冷酷到了。

李舒白終於聽出了唐季梵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過了良久才回“在哪裡,我能去看看嗎?”

.......

老一輩總是堅定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理論,連帶著我也相信著。細數這些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又顯得這句話的份量。

至少我的離開,還算有人掛念。

但若真是這樣的,又為何我會不得善終?

不知不覺思考了很久,唐季梵這會已經不在家了。應該是帶桃子去散步了。

折疊好的舊連衣裙放在那裡,沒有一點灰塵。這條連衣裙是我工作後狠下心給自己買的第一條連衣裙。我還記得拿到薪水的那一刻我的開心。

從此我實現了自由的第一步。可以擁有我想要的很多東西。哪怕是一條不算名牌的連衣裙。

從前媽媽就一直讓我學會體諒。

體諒她們的辛苦,體諒她們的勞累。

體諒她們不給我買一條不常穿的衣裙

體諒她們對我好的心情。

正是因為如此,當我擁有那條連衣裙後我開始後悔為什麼不用這筆錢給父母買些用的。當然我沒有這麼做。而是買下連衣裙後又七七八八的花了一大半薪水,給她們買些用的吃的,就好像顯得對得住自己一般。

我想觸摸那些屬於我的東西,無可奈何,我根本就碰不著。我碰到的一切東西都穿透過我的身體,畫麵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我還是想找辦法,想和唐季梵說說話,想和大家好好道彆,想再穿上那條無法穿上的連衣裙。

想再一次打開那個屬於我的日記本。在裡麵寫下隻言片語。

然而,此刻的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物品,無法觸及。我的手指輕輕劃過空氣,仿佛能感覺到它們的輪廓,卻終究無法抓住一絲一毫。這種無力感,讓我心中充滿了悲傷和無奈。

那條連衣裙靜靜地躺在那裡,它的顏色、它的款式,都還是那麼的熟悉。我多麼希望能再穿上它一次,哪怕隻是虛幻的想象,也讓我心滿意足。可是,我卻連這個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日記本也靜靜地躺在我的書桌上,它的封麵已經被歲月磨得有些泛黃。我想打開它,寫下我此刻的心情,記錄下這份無法言說的悲傷。但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了這個權利。

人總是喜歡懷戀。懷戀,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寄托。我懷戀著那些曾經的美好時光,懷戀著那些曾經陪伴在我身邊的人。那些回憶,如同溫暖的陽光,穿透了我心中的陰霾,讓我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絲光明。我知道,無論未來有多麼不可預知,我又是否會全部忘掉這些曾經的美好,那也隻有這剩下的短短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