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是一隻非常聰明的小狗，如果我心情不好，桃子就會靜靜地趴在一旁，用溫柔的眼神陪伴；如果我生氣了，桃子則會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邊，用頭輕輕蹭著我的腿，試圖平息我的怒火。
此外，我和唐季梵吵架，桃子幫的永遠是我。
我和唐季梵大多時候是冷戰，桃子總會吼著唐季梵要他過來哄我，有了小孩當台階，唐季梵也會順其自然的把台階擺到我的麵前。於是桃子成了家裡最操心的小孩。
“你要是能聽到我說話，你就叫一聲。”我有些興奮，即使看不見了，也有了希望。
它乖巧地叫了一聲。
“救我出來可以嗎？你把這個東西弄到地上來，然後就可以把它摔碎了。”
桃子是我全部的希望，但唐季梵一直阻止著它的行為。
“你再碰，我就把你趕出去了。”唐季梵壓抑著怒火，卻在這時門鈴響了。
我感受到了一陣暈眩，應該是我的位置被移到了更高的地方。
“唐季梵，你可知道幫你做這件事情裡麵所需要的代價。”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好你個唐季梵，我這才剛走，你就邀請彆的女人來我們家裡。
唐季梵並沒有回答這個女人的話，女人隻能自顧自得說下去。“我的師父說了，你這樣會減少你的陽壽，不僅如此，如果出現意外，你很有可能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事辦好就行。”唐季梵冷冷開口，也許在他看來這事情很緊迫。我好像猜到了一點他想要做什麼事情。
還不等我細想，女人高跟鞋的聲音便離我越來越近，停頓在離我分毫的位置。隨後她的嘴裡念念有詞，講述著我聽不懂的話語。僅僅過了一會，我的身體突然開始發燙，像是被抽乾了似的瞬間感覺頭暈目眩，痛苦開始交織著我的身體，像是被千萬根銀針挑刺。我忍不住喚出了聲音。
桃子感受到我的不對勁，又開始了瘋狂吼叫。
“住手。”突然屋裡傳來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謝天謝地，我感覺自己緩了過來。精疲力儘地跪在了容器裡。
“你們是要違背自然法度嗎？”女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好像是沈雲端。不對，沈雲端同我一樣，人怎麼可能看得到她。
“沈雲端，你又來多管閒事。”果不其然，來者是沈雲端。
“沈雲霄，這不是你該管的工作。”沈雲端永遠是這般冷淡的語調。
沈雲霄？莫非是沈雲端的姐妹？
這時我卻聽到了唐季梵的聲音，“大姐，門鎖了，你怎麼進來的？”
說完便聽到了桃子開始叫，但又在一瞬間內戛然而止。那個叫沈雲霄的像是驚訝得開口：“你怎麼把他們弄暈了，這是我的顧客，你怎麼能把他們直接迷暈。”
當我還在偷聽的時候，聽到了玻璃碎的聲音，我突然感受到一陣亮光。隨後是一片光明。我的眼睛能看見了。周圍是一片狼藉，打碎的瓶子，帶著潮氣的泥土，放在角落的箱子，躺在地上的唐季梵和桃子，以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這次的沈雲端，沒有戴著那頂黑色的帽子。
“沈雲端，你怎麼還把瓶子打碎了。這是彆人為了見到他的妻子，才托我找的。你怎麼這麼狠心。”沈雲霄惡狠狠得瞪著沈雲端。“你從小就這麼冷血！”
我飄來飄去，指著唐季梵，開口詢問：“沈雲端，你把他怎麼了。還有我的狗。”
沈雲端看過來，似乎對我的舉動有些詫異，比起詫異，又似乎帶著些許無語“他們過兩個小時會自己醒來，沒有害處。”
“沈雲端，你在和誰說話呢？”沈雲霄氣鼓鼓地望了過來，但是又什麼也沒看到。
原來沈雲霄看不到我。
“你回答我，我到底有什麼錯，雖說我會收一些費用，但是這不是該收的嗎？我隻是幫他見到自己已故的妻子。”
沈雲端給她扇了一巴掌，清脆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家。
“你打我？”沈雲霄捧著自己的臉，滿是委屈。
“尋魂，對活人剝奪陽壽，死者痛不欲生。你真的是在幫他們嗎？瓶子瘋狂振動，那便是瓶中生靈再也無法忍受的前兆。自以為學了點東西，就要出來賣弄。逝者魂靈十日內離開已然是最大的恩賜。”
“那你呢？你還不是死了。你怎麼不滾!”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固然是親人了，隻有最親的人才知道怎麼傷害對方，才知道對方哪些位置最薄弱。
在旁邊的我不知所措，尷尬得望向看著我的沈雲端。“額，那個...我不是故意要聽到的哈。”
沈雲端歎了一口氣，隨即戴上了黑色帽子。下一秒，我被帶到了一個墓園。
我有些心虛，“我真不是故意聽到的，你們自己不挑個其他地方的哈，嗯，對。”
“那你怎麼不避開，彆裝了。”沈雲端睨了一眼我，可能覺得有些好笑。“反正你最後會什麼都忘記的，聽到了也無所謂。沈雲霄叫唐季梵去挖了一些埋葬你的土壤，尋了你的魂，雖然被我阻止了，但還是讓你恢複了一些本在慢慢失去的東西，比如你又看得見了。”
我訕訕地笑了下，“那我豈不是要謝謝她?尋魂到底是要乾嘛？嗯，就是你現在告訴我唄，反正我最後會忘記的。啥都告訴我唄，女人都是八卦的。”我開始碎碎念起來，但是怕沈雲端不同意，我又不住說了一聲“放心，我馬上就要離開了，不會添亂的。”
沈雲端無奈得搖頭，“我們家世代獨生子女，三十歲時便要去做魂管。從此非人非魂。我們從小就會跟逝者打交道，到三十歲以後，就跟逝者的魂靈打交道，帶魂靈去該去的地方。至於尋魂，是我們的秘術，用鎖魂的密瓶將一絲一魂放入其中，釋放咒語便會讓逝去的人重新回來，但是回來的時間越久，尋找的人就要減陽壽。”
“若是這次沒能被你及時阻止，我成功被尋魂了會怎麼樣？”
沈雲端歎了口氣，“自然是像我同沈雲霄說的一般無二，活人剝奪陽壽，死者痛不欲生。與其說尋魂，不如說是困魂。那麼你的靈魂會一輩子困在瓶子裡，每天靠著對方的陽壽維持生命，但是你仍然會慢慢忘掉生前所有的記憶。”
“這個沒成功，唐季梵應該不會有事吧？”我有些難過，他居然真的為了我乾出這種事。
“我阻止得及時，不會有太多的事，身體健康的話不會有問題。”
“那這個秘術與其說是獎賞不如說是懲罰吧。”我小聲嘀咕，有些不解。沈雲端不知有沒有聽到，也不再回答我，看著眼前望不到儘頭的墓碑。
當我放下了心中的擔心，轉而問她，“你說你們家世代獨生子女，為何？”
“我和沈雲霄是雙生女。命格裡無法缺一人，我早出生些，所以由我承擔這些。沈雲霄本可以不再接觸這些平凡度過餘生，但她覺得是我搶了她的使命。”
“那為何不直接讓給她？”我心中的疑問很多。
“她太重情義。若是人人皆不想離開，她不會狠下心來。母親離”開的時候就交代過我，彆讓她變成魂管。”
“那你就想當嘛？像這樣一直下去。”
“這從來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就像你不想離開，但你必須離開。這便是使命。”沈雲端壓低了帽簷，看向了眼前的墓碑。'“就像我曾經要送我的愛人離開這裡，這從來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上麵是有一張寸頭男人的照片，笑的燦爛。
她的身影在我麵前，墓碑上隻有幾個字“烈士之墓”。
也許在沈雲霄眼裡，她就是一個狠心死板的人吧。我也有自己的愛人，我知道這份不舍。唐季梵對我所展現的不舍，與我不想離開的心情同樣一般無二。
於是我不認為沈雲端狠心，她願意同我講這些，也許是我確實會忘記，也許也是太久沒同人談論了。她的職責在這裡擺放著，公正不阿，不夾雜半點私人感情。
沈雲端，我原諒你不幫我了。
“沈雲端，你辛苦了。”
沈雲端苦澀地笑了下，“老時間，我會問你離不離開。因為尋魂的原因，你接下來應該不會被限製在你的墳周圍了，眼睛也不會因此失明。隻是記憶還是會慢慢流失，這便是死去的規律。”
“那我有什麼辦法能主動找你嗎？萬一有什麼事情想拜托你呢?”
沈雲端思索片刻，將一個老式電話塞到了我的手中，“裡麵存有的唯一電話，打通之後我便會來找你。”
她向著身前的墳墓鞠躬，隨後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不見。“希望你能主動放下。”
我盯著這滿目的墓，孤獨又沉重。這裡不會有人來，夏日聒噪，陽光透過斑駁的樹，風掠過這片土壤，飛鳥不時地經過，清脆的聲音混著針葉作響。寸頭男人笑容燦爛不已，灰白的照片卻顯得格格不入。
風是否能吹散人們心頭的哀傷。曾經這些人們又是擁有著多麼熾熱的心跳。
這片土壤安靜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