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棺材蓋上之後,我便看不清周圍了。
“沈雲端!沈雲端!”我對著空氣大喊,但毫無用處。黑暗中,我顯得十分無助。
我不怕黑,我怕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
沈雲端沒有因為我的喊叫而出現,或許她根本不在乎。
“張祈,今天你就要入土了。估計妝會花。”
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顯得那麼親切。我追尋著聲音,卻怎麼樣也看不見摸不著。
我開始慌了。
“沈雲端!”我唯一的希望隻有沈雲端。但是無論怎樣叫她,都沒有人回我一聲。
黑暗中,我聽到了他們交談的聲音。
“你說張祈和唐季梵也沒生小孩,唐季梵也還年輕。是不是可以再找…”
“你這什麼話,張祈才剛走。”
我聽不出來這聲音,真損啊,我這還沒走呢。
“哎呀,我隻是隨口說說,你看看,這年輕一輩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結婚這麼久,連個小孩都不要。”
“也是啊,聽說是張祈死活不願意生。看這身體,要是真生了估計死的更早。”
我真想看看這倆是誰啊,唐季梵,你怎麼能放她們進來啊!!!
“對啊,趁著還年輕,再找一任也好。”
哼,這肯定是我的仇人。唐季梵不能和彆人結婚,不能愛上彆人。
我這個人很惡毒,不允許自己的愛人去愛彆人。
我自私,不允許他愛上彆人。他必須一個人度過餘生。
我可不可以再留久點啊,陪到他離開為止。
如果我不記得他了,他也選擇忘掉我了,與彆人度剩下的日子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最後不是我。
我開始後悔身體這麼差勁了。
這才第二天,我便看不見了。
難怪沈雲端從來不怕我飄到一個她找不著的地方。她根本不需要怕我不願意走。
周圍不再有聲音,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一個人獨自走著,走上高鐵。她戴上了耳機,靜靜得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
那是我第一次去唐季梵的家那邊。獨自一人。
我很少一個人出去,尤其是一個未曾去過的地方。愛就是這樣,會義無反顧,會保持衝動。
我不想讓他坐著火車來找我,為了省錢,他很多時候會選擇火車。他總是坐高鐵來,坐火車回。
著急見我,於是要快些。
但他又不讓我坐火車,告訴我他有錢,不用為他省。
那我便去找唐季梵,幾個小時的硬座太不舒服了。
剛開始唐季梵並不願意讓我去,但是他從來禁不起我的軟磨硬泡。何況他不會不想見我。
如果不想見我,我就把他殺了。
在他家附近,我見了他從小長大的街道,見了他最不想待的學校。他小時候會聚在那個角落和朋友玩卡牌。他要爬到好高的棚上補前天落下的作業。
當然,還有一起去吃了他很喜歡的豬腦殼飯。
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有多喜歡豬腦殼飯。
我來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帶我吃了豬腦殼飯。
後來豬腦殼飯很長一段時間不開門,他都萎靡不振了。
開門的第一時間,他便催促我彆化妝了,先去吃一碗。
後來我們聊到萬一他失業了,他會做什麼,他幾乎是不帶猶豫得“我要去研究豬腦殼飯。我要開一家專門賣豬腦殼飯的店。”
我時常調侃他,我是小三,豬腦殼飯才是真愛。
直到後來我帶他吃了我高中學校附近的雞排飯,他又愛吃上了。
我的調侃更甚,我果然是小三,小一豬腦殼飯,小二雞排飯,那我可不是小三嗎?
我們在小小的城市裡騎著小電驢兜風,也在窄窄的街道裡迎著晚風散步。
風聲鶴唳,笛鳴潮湧。
“唐季梵你愛我嗎?”
“我會一直愛你。”
“你是誰啊!”
“我會一直愛張祈。”
我也會一直愛你,直到我接受死亡,直到我看不見你,直到我忘掉你。
……
當我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我依舊看不到任何東西,周圍隻有風吹的草叢沙沙作響。
“你已經入土了,所以接下來你是看不見的,也隻能留在這附近。”
“你是?”我側過身去,想靠聲音聽出是誰。“你能看見我?”
“我是沈雲端。”聲音冷漠。
“沈雲端?很熟悉,但是我好像記不起來了。”我自言自語道。
“忘記告訴你了,隨著你死去的時間越長,你的記憶力會逐漸減退,很多東西會逐漸忘卻。所以不管等不等到第十天我帶你走,你可能都會選擇離開。”
我這才想起來,沈雲端,是那個要把我帶走的人。“我記得,你不怎麼說話?這下解釋這麼多。”
“我隻是想快點完成我的任務,你完全可以今天就跟我離開了。照你這樣,你已經看不見了不對嗎?”我感受到一陣風在我眼前劃過 ,估計她在試探我是否看得見。
“求你。我不想現在走。”我的語氣中甚至有些哀求。
“我不會幫你,你這樣隻會加重我的任務。”
“你這麼說,你是有辦法的對嗎?”
“…”
“我該怎麼找你。”僵持許久,她不願意告訴我,我隻好想想彆的辦法。
“看我心情。每天來一次。”
“就不能準時點嗎?”
“那就每天這個時候吧。”
我想再得寸進尺些。“那你能讓我重新看見嗎?”
“這個不歸我管。”沈雲端說完,我就感受到了一陣風。
她離開了。
不敢想象,我要撐下去,就要在一片黑暗之中。
“張祈,我今天就要回去了。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嗎?”是唐季梵的聲音。
我也想呀,但是我偏偏卻什麼也看不到。又怎麼跟你回去呢?
“聽說在剛去世的時候我這樣說,你就能直接借屍還魂了。”唐季梵一本正經得說。
大哥,我都入土了,你難道還指望我挖出來嗎?
想到這裡,我居然覺得有一絲想笑,突然想象到我在棺材裡拚命挖洞的樣子。還要防止土把我直接埋了。
想著想著,我聽到了唐季梵刨土的聲音。
什麼,我剛死,你就要挖我的墳嗎?唐季梵,我棺材裡沒有珠寶,你看看隔壁。
聲音停了下來,我卻感覺被束縛住了,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無法動彈。
我感覺自己動了起來,路上顛簸得很。
慢慢地,我又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又聽到了唐季梵的聲音。
“桃子,彆亂碰。這是你媽媽。”
我突然就明白了過來,唐季梵挖了一些我墳附近的土,然後裝進了什麼容器內,我的魂也跟著進到了這個容器裡,被關了起來。
桃子是我和唐季梵一起養的薩摩耶,我老是抱怨他不給我生小狗。就在兩年前,我們一起養了它。
桃子不停地叫著,我聽到了很強烈刺耳的抓撓聲。
“桃子,你今天怎麼這麼不聽話。”唐季梵似乎有些生氣。
桃子還在不停得撓,發出的聲音讓人費解。
我實在難受得緊,“桃子,彆叫了。你爸爸生氣了。”
桃子當真停下了動靜,發出了淺淺的聲響。那是它平時跟我撒嬌的聲音。
“桃子,媽媽已經嘎啦,你應該跟爸爸撒嬌。”
桃子好像是聽到了我說話,叫的更歡了。
“你聽得到我說話?”我不由驚喜,對它帶上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