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並不需要休息，想來是真的變成魂了。回想起沈雲端說的那些話，我難免有些擔心。若是真的十天內我就該離開了，那我又該做些什麼呢？

看向唐季梵，我又難免有些不忍。

晨曦微露，就又開始擠滿了人。

“唐季梵！你怎麼照顧的張祈？”聽到這聲音，我和唐季梵都看了過去。這般嗓門，定是尹洛洛來了。她風塵仆仆。剛來就拽住了唐季梵的衣領。“我幾天沒找她就告訴我她死了的消息？我以前就說了要你好好對她。”

唐季梵低著頭，任憑尹洛洛拽著。

我下意識得想攔在他們中間，卻又是無濟於事。

我跟尹洛洛高中就認識了，那時我們都還是靦腆的女生，意外的分班讓我們成了同桌。當然沒這麼容易成為朋友，她當著我的麵跟另外一個女同學說不想和我坐。看看，這是人乾的事嗎？

我真的是個很記仇的人，所以這事我硬生生記了這麼多年。

但是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稍微熟了些。在某一天她突然抱著我說我怎麼這麼好，好喜歡我。我撒腿就跑，去找了隔壁班的一個朋友，然後對朋友吐槽尹洛洛這個人真虛偽，前段時間還說不想和我坐，現在就來說我好。難道我是聾子嗎？這我聽的清清楚楚她不想和我坐的。

後來我們還是玩一塊了。

一玩就是很多年。

我和唐季梵的第一次見麵尹洛洛也在。我們一起吃的午餐。

因為他們不熟，所以未曾說過什麼話，唐季梵不在外人麵前吃東西，隨便吃了點就不動了。

從尹洛洛口中我才得知，他吃完後，就一直在看我用嘴巴和手一起挑魚刺。

還記得我剛跟唐季梵談戀愛那會，尹洛洛高考失利轉身就跑去複讀。我一直都很佩服她的勇氣。至少很多我辦不到的事她都嘗試了。

學校裡麵不讓外人進去，我帶著唐季梵在圍欄外給她送零食。

尹洛洛和我聊著聊著就開始囑咐唐季梵“唐季梵，你要是對張祈不好，你就完了......”

我趕緊叫住尹洛洛，示意唐季梵過來聽我們說話。

那個時候的唐季梵實在不習慣和彆人打交道，如果不是和我待在一起就喜歡帶著耳機聽小說。

所以我和尹洛洛聊著聊著他就跑到一邊了。

尹洛洛又開始了對唐季梵的囑咐，唐季梵就摸著我的頭，點頭表示知道了，知道了。

唐季梵這個人，在我麵前真的很容易委屈，尹洛洛又說話比較火爆，我根本不敢讓他們直接接觸。所以在來之前就千叮嚀萬囑咐尹洛洛不要罵唐季梵。

“彆就知道說知道了.....”

還好尹洛洛要上課，不然再多說下去他要委屈死的。

距離的問題，我不經常找尹洛洛；時間的問題，她也不能來找我。即使她的複讀結束了，我們也沒有再像高中時顯得那麼親密。

後來工作了，我們更是各奔東西，這些年來見到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初中的時候臉上全是青春痘的我，在同齡人麵前實在難以抬起頭，再加上被一些同學說我的容貌，我的頭是越來越低了。自卑敏感的我從此悄然誕生。在我看來，青春期的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很容易會因為一點他人的評價就影響自己。嘴上說著不要在意這些，可難免會有些受傷。何況我是徹徹底底的玻璃心。

也許在他們看來隻是無心之舉，但對於我來說已然有心。

我對初中的很多記憶都已經忘卻了，我甚至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倒也沒事，這麼多年，早早地就過去了。

認識尹洛洛後，她便教我打扮自己。後來就有了現在臭美的自己。

我死之前和唐季梵說了的，要幫我找人畫個全妝。鼻子那記得再畫一顆痣，我覺得好看。遺像就選我精細p過的照片。

還好我十天之後就要離開了，忘記也好。至少不用再麵對那些不好的聲音。

“你說話啊？到底怎麼回事，你說啊。”尹洛洛還在質問著唐季梵，不顧周圍人的勸阻。

“對不起。”唐季梵低著頭。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問你，對不起有什麼用？”尹洛洛嗓門很大，吼的整個靈堂安靜了下來。

唐季梵在這挨批，我看著他低著頭，像做錯了事。

我從來不擔心我離開後尹洛洛會怎麼樣，她強勢，霸道。況且我不是她唯一的朋友，平時我們也不經常聯係。說不定等我離開了，她就能一下子便習慣了。如果她知道我是這麼想的，我覺得她會對著我的屍體砍幾刀。

可是唐季梵不同，我平時待他就像對待小孩子似的。他最受不了委屈了。心裡肯定不服氣著，是張祈自己不聽話。

他本來就難過，還要讓他麵對一個一個人的質問。我怎麼不算對不起他。

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他在我心裡的確保持著少年的模樣。亦如初見時那般燦爛。

“算了，不說你了，要是張祈變成魂了，看到我在這揪著你不放，她就隻能乾著急。”尹洛洛鬆開了唐季梵。

我拍拍尹洛洛的肩，不愧是好姐妹，知道我從來都是重色輕友。

“可以出去嗎？我想單獨和張祈聊會天。”尹洛洛這會倒也平靜了些。

唐季梵看了一眼我的屍體，緩步離開。

尹洛洛看著冰棺裡的我，莫名笑了起來“真有你的哈，死了還畫個全妝。也算知道打扮自己了。”

那是自然，我活著的時候錯過了太多體麵，如今也想體麵地走。死之前特地留了遺言的勒。

“你前麵說了等你有錢了，給我也安排個房子，現在跑路了？”

不說此話我都忘了，哎呀，現在的房價這麼貴，我都不敢想給你也買套房要多少錢。就當我跑路了吧，妞。

“你說和唐季梵過一輩子，那這一輩子就這麼短了嗎？算你牛，算你做到了。”

之前和唐季梵吵架鬨分手，尹洛洛也問了這個問題，問我不是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嗎？記得當時我說的是就當這輩子完了。沒想到這輩子還真的完了，哈哈。

這輩子算是完咯。

尹洛洛現在有著自己的家庭和工作，這會還要去接小孩。“姐走了，姐要去接小孩，要你做乾媽你不做，說什麼不想要小孩，乾媽也是媽......”

曾經我們都那麼不食煙火。現在一個具有煙火氣，一個要被煙火埋葬。

我飄去了小角落，唐季梵不出所料地在這。還好把葬禮提前托付給了劉始初，這樣也讓唐季梵輕鬆些。

唐季梵，你說我這算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了嗎？

算吧。

我突然很懷念讀書的時候，但我怎麼也記不起。

唐季梵看見尹洛洛離開，這才又回去我的屍首旁。來來往往的親友都會安慰他一句，他都要不自然得回上一句感謝。看得我反而有些想笑了，他真的就像個小朋友。

越是這般想，我便越是難以釋懷。

我太好奇他以後會怎樣了。我不在的日子裡，誰提醒他按時吃飯呢？誰管製他早點睡覺呢？

其實他不是個小孩子，我比唐季梵小了四歲，我才是那個小孩子才對呀。

我這才想起來，是他教會的我煮米飯、是他教會的我疊被子、是他教會的我騎電驢......

又是為什麼呢，我好像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了。記憶在我的腦海裡碎片化得十分嚴重，淩亂的記憶讓我有些不知所措。